回到家後我才知道,西門慶離家出走了。揮一揮衣袖,只帶走一條小魚乾。我總覺得他是去找潘金蓮去了,他要跟那隻搶走他愛人的小公貓決鬥,他要爲愛浪跡天涯了,誰也留不住它。
估計是白天近距離接觸晴天久了,夜裡躺在牀上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是他的臉。曾經溫柔開朗的笑臉,如今沉穩寂靜的容顏,夏文靜在客廳敷着面膜聲嘶力竭地唱,回憶裡想起模糊地小時候,雲朵漂浮在藍藍的天空,那時的你說,要和我手牽手,一起走到世界的盡頭……
我聽得有點想哭,用被子捂住頭。
那些和顧延在一起的曾經就像溫柔的海浪輕柔地將我的思緒推向遠方,一時間,那些回憶翻箱倒櫃,層出不窮。
用夏文靜的話說,我就是一陷阱,死乞白賴地勾引無辜的顧延往我的世界裡跳,等他跳進來了,我立馬翻臉不認人,成天對他頤指氣使,呼來喝去,就跟一更年期婦女似的,特能折騰。
而顧延就是一Hello kitty,永遠面帶笑容,對待我就像春天般溫暖,充滿了革命情懷。
我生病了,他餵我吃藥,我請假了,他幫我抄筆記,重點難點全部用各色彩筆標識清楚,我跑三千米,他就跟着我繞着操場跑了三千米給我加油。每天打電話發短信,告訴我要吃飯,要喝水,非典了,記得勤洗手,戴口罩。
夏文靜特別鄙視地說:“你哪是找了個男朋友,你這是找了個媽,你就是他親生的,還是一獨生子女。”
顧延聽了也不辯解,也不生氣,親暱地用臉頰蹭我的臉,頭髮上淡淡的香味像陽光一樣溫暖地籠罩着我。
午休時間,坐在擁擠嘈雜的食堂裡,看着顧延排在長長的隊伍裡幫我打飯,飯菜的香氣遠遠地飄來,我就趴在被陽光烤得發燙的飯桌上看着顧延的背影傻笑。
雖然在對待我的態度上,顧延是百分百忠誠加狗腿,但是在對待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強大後宮羣,顧延卻是讓人不寒而慄的冷漠加排斥。
當時在顧延的後宮陣容裡,最具代表性的人物有兩個,一個是提倡暴力美學的葉婷婷,另一個是高舉愛情至上的旗幟胡作非爲的鄭明明。
說起鄭明明,當時在我們高中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開學第一天她嫌棄學校沒有游泳館,她爸爸第二天就給學校蓋了個游泳館。開學第一週她嫌棄學校食堂伙食差,第二天她爸爸就派了廚子來把之前的給開走了。開學第一個月她嫌棄學校沒意思,要回家,第二天她爸爸一巴掌給她拍回來,再胡鬧,抽死你丫的!
於是富二代鄭明明整日百無聊賴地混在校園裡,鬱鬱寡歡。直到有一天,她遇見了正在操場上打籃球的顧延,就像小蝌蚪看見了青蛙,一種微妙的歸屬感油然而生。
第一次,鄭明明說:“顧延我愛你!喂,你聾啦?我說我愛你你聽見沒有啊!”
顧延摘下耳機,冷冷地說:“讓一下,我趕時間。”
鄭明明說:“你趕着幹什麼去?”
顧延說:“買肉包。”
鄭明明一愣,說:“你喜歡吃肉包?”
顧延搖搖頭,說:“我女朋友喜歡吃。”
當下鄭明明就百爪撓心了,萬萬沒想到自己被一個喜歡吃肉包的女人給打得完敗,很憤怒,第二天他爸爸就把學校附近的包子鋪全給兌下來了,改成了雞翅店。爲此我哀怨了很久仍是百思不得其解,怎麼短短一段時間內方圓百里全是雞啊。
直到鄭明明第二次出現我才恍然大悟,原來都是顧延惹的禍。
第二次,鄭明明說:“你女朋友就是她吧?”
顧延順着她的手指看過來,目光溫柔地落在我身上,他點了點頭,說:“是。”
鄭明明說:“那你介不介意多一個女朋友啊?”
我站在顧延身邊突然覺得壓力很大,不免多看了幾眼鄭明明。這小姑娘長得不是一般的好看,烏黑漂亮的長髮調皮地在腦後綁成一個漂亮的花苞,濃眉大眼櫻桃脣,五官湊在一起連女生都忍不住多看兩眼,可愛而不失英氣。
夏文靜捂住胸口在我耳邊小聲地尖叫:“我靠,她也太重口味了吧,3P這麼惡毒的招數她都敢用,果然是小三不怕母老虎!”
我一聽就不樂意了:“誰是母老虎啊,你纔是母老虎,你們全家都是母老虎!”
然後又疑惑地問她:“什麼是3P啊?”
夏文靜白了我一眼,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咋這麼沒文化呢?你英語過沒過四級啊,你沒過四級我可不跟你玩兒啊。”
我羞愧地低下頭,覺得自己拉低了夏文靜朋友圈的整體文化水平。
鄭明明還在那邊跳腳,她說:“你說啊顧延,這個女人哪裡比我好!我肯定比她更愛你!我願意爲了你做任何事情!”
夏文靜在旁邊冷笑,說:“真的假的啊,你能爲了他把頭髮剃了嗎?”
鄭明明先是一愣,立即從書包裡翻出一把小剪刀,幾乎是沒有猶豫地,咔嚓一聲就把花苞頭給剪了。
她一邊剪一邊瞪了夏文靜一眼,說:“這世界上還沒有我鄭明明不敢做的事情!”
夏文靜一看,也怒了,這死孩子行動力也太驚人了。於是她說:“那你敢不敢爲了顧延去死啊!”
鄭明明馬上換了一張生無可戀的臉,轉身問顧延:“是不是我死了你就相信我愛你了?”
顧延說:“別,夏文靜逗你呢。你就是死了我也只喜歡阮陶一個人。”
鄭明明就哭了,晶瑩的眼淚一顆一顆地在臉頰上滾落,她說:“顧延,你憑什麼這麼說,你都沒試着愛過我憑什麼這麼說!”
顧延說:“沒有什麼憑什麼,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鄭明明狠狠地擦了把眼淚,突然變得很安靜,她靜靜地看着顧延,一雙倔強清澈的眼睛讓人感動,她說:“你不喜歡我,不要緊,我喜歡你就好了。顧延,你記住,我鄭明明可以爲了你做任何事情,可以爲你去死!所以你可以不喜歡我,雖然這個世界上還沒有我得不到的東西,但我允許你可以暫時不喜歡我。可是你也不要阻擾我喜歡你,我會用一切辦法讓你也喜歡上我!”
說完頂着一頭亂七八糟的頭髮離開了。
第二天,鄭明明剃了個光頭,意氣風發地走在校園裡,引起不小的轟動。
夏文靜喝着飲樂多衝顧延翻白眼,她說:“你看看你,你就是一妖孽,活生生逼得人家小姑娘年紀輕輕就了卻紅塵,出家了,阿彌陀佛。 ”
雖然對於我來說鄭明明的存在就是我愛情的危機,但不知道爲什麼,我就是沒辦法討厭那個眼神天真趾高氣昂的鄭明明。她和葉婷婷不一樣,她的眼神裡有一種讓人感動的東西。
在那之後鄭明明做了很多讓人大跌眼鏡的事情,夏文靜說:“鄭明明太能折騰了,我以前覺得阮陶就是一折騰,現在我才發現鄭明明纔是真折騰,抖一抖身子能抖落一地的驚雷,炸得身邊的人一個比一個悽慘。”
後來,鄭明明一個驚雷就把我給炸了。
那天她去找顧延,毛茸茸的頭髮還沒長齊全,遠遠看過去像漫畫裡走出來的美少年,眉目如畫,英姿颯爽。
她問顧延:“我就問你最後一次,你到底能不能愛上我?”
顧延的眼神裡有一種心疼的憐憫,她看着眼前眼眶紅紅的小女孩,她看起來那麼小,就像個發育不良的小孩子,但又是那麼美好,年華恰好,可愛直率,家境也殷實得讓人心生嫉妒,雖然有時候心直口快得有些任性的嫌疑,但她確實是個好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