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晏呼吸粗重起來,眼角漸紅,凝視着她一字一句:“我已經想好了,寧可負天下人也不能負娘子。”
或許是太意外,或許是太震驚,蘇小七呆呆看着他忘了言語。
風外狂烈的風吹起他的白衫,那薄薄的單衣如蟬翼般隨時都要碎開一樣。舒晏像以前那般對她露出一抹溫柔的笑,爾後,轉身決絕離開只留下堅定的一句話:“我要去跟她說清楚!”
“……相……相公!”看着他削瘦的身影從樓梯處一下狂奔下樓,蘇小七的心撲通撲通狂跳,手緊揪住胸前的衣服也跟其後,站在欄杆處看到舒晏不顧一切向前衝的身影,這樣的他,她從未見過。
“有件事,我想了很久決定今天一定要跟你說。”
“我與你成親已有三年。無數個日日夜夜……你對我的好,縱使別人不說我也是懂的。而我對你……”
“我已經想好了,寧可負天下人也不能負娘子。”
…………
腦中閃過剛剛的片段,零零碎碎,唯一清晰的便是他說最後一句話時紅了的眼眶還有眸中的歉意與堅定。
蘇小七站在欄杆內怔怔望着他離開的方向,有雪花落在她黛色的眉間融化成水滑落,漸漸的,那搭在欄杆上的手也堆滿積滿了雪花,玉般剔透。
她一直不相信也一直沒有想過他有一天也會像那些狂放不羈的男子般放下所有包袱,只爲成全他自己。
他從來都是個尊老愛幼,知禮懂法,謙和溫雅的人。
一個將禮義仁孝謹記在心並遵守的人,當有一天要他做出違背以前的原則的事時,無疑是在他心裡刺了一把刀,直到鮮血流盡而亡……
“你爲什麼,爲什麼這麼傻,我不值得你這樣。”她喃喃着,眼中淚水滾滾落到顫抖的薄脣上,隱約有白霧從口中呵出,瞬間消失。
無論他在怎麼挽回,她的心始終走了。
小寶一直站在邊上靜靜看着她,皺着臉似乎在掙扎着什麼一樣,手緊緊攥着衣角。
蘇小七側過臉擦了擦眼角的淚,用濃重的鼻音道:“有什麼就說吧。”
小寶仍看着她,神色複雜且猶豫。
“你從剛剛開始就有些不對勁,是不是有什麼要緊的事要跟我說?”見他久久不話蘇小七終於收回視線直視他,心中因爲剛剛的事稍有動盪只是眼神已經恢復清明,神色嚴肅。
見她已經洞悉了自己所有的想法,小寶咬了咬脣,吐出一句有氣無力的話:“有句話,我一直想對夫人說了……只是……”
蘇小七眸光閃爍了下,眉微蹙:“什麼?”小寶向來是有話直說的人,何以今天扭扭捏捏?肯定是有什麼重大的事情要說吧?
小寶糾結萬分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又朝四周掃了一眼這纔像是下定決心般走到她耳邊低聲說着什麼。
雪,靜靜飄落,落到湖水中間時融化不見。
四周雪白,青松挺立。
半刻後……
小寶從她身邊退後數步,手撓着頭一臉鬱悶說着:“反正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了。”
她不語。
“對不起,如果說了有讓你心情不好或是其它……”說到這他眉越皺越緊,忐忑不安的看着她:“剛剛我對你說的話你絕對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
她依舊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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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寶心情不禁有些煩燥了,踢了一腳地上堆積的雪花剛要說什麼的時候卻不小心瞥見了站在身後的阿涼,一時間表情有些詫異,剛張嘴要說什麼她卻是轉身拔腿就跑,小寶愣了下反應過來後立刻追上:“阿涼!”
涼風徐徐,梅花緋緋。
蘇小七一個站在風雪下佇立不動,身上所披的狐裘卻慢慢滑了下來,露出單薄的身軀。裹在身上的碧綠色春衫在這片蒼白中顯出幾分朝氣,靈氣。
她就這麼一直失神的看着外面,一動不動。
長街上,清寂寥。
一輛馬車快速行駛着,駕車的中年男子拿起手中的鞭子便揚起拍打在馬兒身上,馬兒吃痛跑的更快,馬車的速度也更快了。
“能不能快點?”裡面傳出一個男子沙啞卻好聽的聲音。
中年男子不耐煩的回頭喊道:“這位公子,我已經夠快的了!”說着又繼續趕着車,邊趕邊抱怨:“是你剛剛自己說要去李府,去了李府又說去城北,現在倒好了要我滿城循環着跑!這麼冷的天要不是看你銀子付的多我還真不想跑這車了!”
車內,一片安靜。
舒晏身子靠着車壁表情一片淡淡,幾日未睡所以眼下有一塊青色,雙眸深陷,風從車簾裡灌入吹得髮絲拂到白玉般的臉頰,有一絲病態的妖嬈。
剛剛去李府找李斯如的時候下人卻說她不在家,他以爲她去了宮裡便又匆匆入宮可是宮裡也沒有她的人影,這話必須要今天對她說,若是不說他會一直心裡不安的。
車子穿街走巷。
繞了好一會兒之後又往之前的方向而去。舒晏咳嗽了幾聲同時拉開了簾子向外望去並禮貌問:“可有看到李將軍之人?”
“煩死了,我在駕車怎麼看得見?你自己沒長眼睛呀!”中年男子本來個大冬天駕車心裡全是氣,被他這麼一問更是發火。
舒晏沉默不語,正欲將簾子垂下的時候卻意外的瞥到站在城門處的熟悉身影,那個身穿盔甲脖系紅巾的英氣女子不正是李斯如麼?看到這他又欣喜又是着急:“停車!”車伕驟然聽到他的聲音一時間倏然的勒馬,馬兒揚起蹄,馬車整個翻倒在地上。
“媽呀!怎麼搞的?!”中年男子嚇一大跳。
半響後,舒晏才從跨了的馬車裡費力爬了出來,手臂上全是血,一身白衫也被鉤子勾破狼狽不已,可是他卻顧不及傷付過錢立刻朝李斯如方向狂奔去,大雪紛紛,他尤似一隻受傷了的白馬。
“將軍,好像有人要找你。”守着城門的士兵對李斯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