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初春,一場沙塵暴剛剛過去。
“建設5953”號綠皮火車噴着淡淡的青煙,行走在新疆茫茫的戈壁灘上,目的地是遙遠的上海。
沙塵的土腥味夾雜着劣質菸草的味道瀰漫在車廂內。
“這是誰的腿,別擋着道啊,這麼多人要過呢!”面容嬌美的列車員在通過的時候遭遇到了一條大長腿的阻攔,很不滿意地責怪道。
那條腿囂張而明顯,明顯是擺出一副劫色的樣子。
“是啊,這腿也夠長的。”不遠處,一位女性乘客嘀咕了一句,她要去衛生間,正思慮如何跨過這條擋着道兒的腿。
“大長腿?”聽聞此言,王明江腦海裡閃現出各種畫面,黑絲、白色帶圖案半截襪、旗袍、短裙光腿。
“同志,說你呢!趕緊把腿收一收。”鄰座一個穿藍色中山裝,戴眼鏡的中年男子捅了捅他。
他愣了一下神,終於清醒了過來。
果然,是他的腿擋住了列車員的去路,此時,這位美女列車員正用美麗清澈的大眼睛瞪着他,這個眼睛可真好看,保養的那麼水靈,一看就很少盯着手機屏幕的,簡直是太有自制力了,他心裡讚歎道。
“不好意思啊,本人不是故意的。”他收回了腿,直起腰板坐了起來,一米八的身高,被稱作大長腿並不符合他的認知,長腿前面加個大字不是形容女性的嗎,怎麼用在了他一個大老爺們兒身上。
有如此怪異的姿勢,是他一直和夢境做鬥爭,想要掙扎着穿越回去,沒有想到姿勢是如此的不雅。夢境中不管是蹬腿、呼喊、流哈喇子,他都沒有回到現代社會,現在,有點認命的感覺。
列車員看他態度誠懇,本想發作的脾氣收斂了一些:“這位同志,麻煩你下次注意點!”
“好的,下次一定注意您。”王明江打量了列車員一眼,制服雖然把她的身材完美地遮擋了,但皮膚白皙,眼睛大大的,看上去就很精緻,確定是位美女無疑。
列車員瞪大了眼睛,疑惑的眼神,語氣很嚴厲:“什麼意思,注意我幹什麼,我不在的話你就繼續伸腿?”
王明江按照現代人的思維說:“我是說你人好看,下次多注意。”按理說這樣的回覆,至少不會讓對方嫌棄,運氣好的話還能得到列車員的好感。
這麼大膽的話,讓全車廂的人都感到驚訝,這話好像只有男女雙方在被窩裡才能講的話,這個缺心眼怎麼會在大庭廣衆之下講出來?
這麼有意思的香豔場面說書人都不敢講的,別說親眼看到了,大家誰都不願意錯過,女人們側着耳朵聽,臉蛋不由得發燙,好像說自己似得,男人們一副就怕事情鬧不大的獵奇心態,有咧着嘴傻笑的、有蓬頭垢面等熱鬧的、有下象棋不玩的,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二位身上。
列車員紅了臉,“儂佰額人真是阿木林一隻,介拎勿清!”
滿車廂的人能聽懂的幾乎沒有,巧的是,王明江還真就能懂一些上海話,他在上海可是上過大學的,有幾個上海姑娘是大學同學,靠着自身條件不錯,想蹭一蹭上海姑娘的豔福,膩味久了,就學會一些上海話。
眼下這個列車員用上海話說他是一個阿木林,也就是木頭,呆頭呆腦的意思;拎不清,也就是傻呵呵的,腦子有問題。
他回敬了一句:“阿拉兩額寧真額老配額。”他的意思是我們兩個還挺般配的。
列車員沒想到他不但能聽懂,還會講兩句,心裡回敬了一句小赤佬,看這個人土裡土氣的,竟然還懂的幾句上海話,真是遇到對手了,被他說得臉色發燙,有點招架不住,鬼才知道他還會扯出什麼無恥的話,於是無心戀戰,快步走掉了。
至於周圍的人,完全不知道剛纔發生了什麼,大家都是遠道去上海尋找夢想的,對上海這個城市基本上一無所知,只是知道是大城市,有賺錢的機會。很多人第一次聽到上海話,完全處於懵逼的狀態,一場看似香豔的事體就這樣匆匆地結束了。
1981年,改革的春風來了,但很多人民羣衆吃飯都是問題,放眼全車廂望過去,都是個子不太高,身材瘦小的人,就他一個高個子,雖然是粗茶淡飯的年代,每個人生龍活虎,精血旺盛,印堂發亮,期待着996好運氣能落在自己頭上,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個健康的年代。
經過反覆思考,王明江已經確認穿越到了1981,但還是有點不太死心,想借着睡夢再穿越回去,可惜被那位美女列車員給攪合了。
車廂裡恢復往常的狀態,大家各自找樂,下象棋、聊天、打牌,熱熱鬧鬧的讓人忘卻身後的煩惱。他無心繼續睡覺,目光迷離地望向窗外,茫茫戈壁,枯木蕭條,綠草倔強地生長起來,讓人看到的是前方的希望。
他閉上了眼睛,將自己的情況仔細捋了捋:王明江,25歲,因爲和人打架,再加上家庭有多個海外關係,他被送到邊遠地區勞改了5年,也就是說他現在的身份是一名勞改釋放犯。
這倒也罷了,畢竟可以重頭再來,浪子回頭金不換嘛。
最讓他難爲情的是原主竟然出來後直奔上海。
不是去打工,而是去尋找愛情!
不禁讓人感嘆這個憨憨,這得有多弱的想法,身上連三塊錢都沒有的人,要跑到大上海繁華時間去找愛情?
執念太深,他接受了這個軀體後都無法拒絕。
一個上海姑娘,居然能看上這樣一個外地小夥子,那這個姑娘會長得什麼模樣?
腦海裡出現了周星馳電影裡摳鼻子的如花姑娘。
想到這裡,王明江嚇了一跳,睜開了眼睛。
不合理啊!趕緊再找找資料。
翻了翻隨身帶的東西,金手指也沒發現,系統也沒有,這樣的穿越實在是不太好混。
隨身攜帶的物品異常簡單,一個黃書包,書包裡有十幾封和上海姑娘的信件來往,也就是情書,一個大茶缸放在座位前的小桌子上,行李架上方是一個打包的四四方方的行李,兜裡有不到三塊錢,其他一無所有了。
他對那些情書沒啥感覺,那個時候的愛情很隱晦,非得琢磨其中的字眼才能悟道點什麼,比如對方說“剛剛通信沒多久,現在又很掛念你。”明明想表達的意思是想念你;還有,稱呼上也是很有意思,王明江同志,明江你好之類的稱呼,顯得既含蓄地表達了愛意,又不失現代年輕人談戀愛的分寸。
這樣的寡比情書,爲什麼原主就要屁顛屁顛的跑上海去找人家呢?
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對原主的記憶繼承下來的並不是很多,完全是一個新人懵懂地來到了“舊社會”。
有過勞改經歷,沒啥學歷,還要去上海大都市見識繁華,這比起他前世作爲一個證券公司經紀人的起點實在是太低了。之前生活在帝都,有房有車工資高,混跡在金融圈,混跡在三里屯酒吧和美女探討一夫多妻的歷史問題,或者在五星級酒店一起研究基礎數學,周長直徑比例的計算。
回到1981,人生的開局也太不明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