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京澤緩了緩神,身子搖擺不定,斜着眼睛向他看去,道:“哦,原來是你!”
“你是怎麼跑到這裡來的?”他問道。
劉祺然指着自己的鼻子,瞪大兩眼,反問道:“你,還問我?這是醉白樓,我來吃飯有什麼不對?我還沒有問你,怎麼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
聞言,石京澤搖了搖頭,覺得神志要清醒了一些,頹然坐下道:“算了,你別管我了。”他這渾身酒氣,下袍溼了一大片,往日那濁世翩翩佳公子的模樣,已經蕩然無存。
劉祺然是個什麼性子,讓他看到這樣的怪事置之不理,那簡直跟要了他的老命一樣。
他抽過一條板凳,坐到了石京澤的對面,用手託着腮幫子,道:“伯洲,咱們倆是什麼交情,那是穿開襠褲長大的。既然都被我碰見了,你就說說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石京澤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縱容貴爲安國公世子,但這心事也只能深深埋在心底。哪怕家人也無法傾訴,否則也不會一個人在這裡喝悶酒了。
眼前的劉祺然,或許是他唯一可以道:“你知道我前幾天,去哪裡了嗎?”
劉祺然奇道:“不是跟你講過,我去了國子監裡讀書,哪裡有這個閒功夫關心你的動向?”
石京澤臉上掠過一絲苦笑,道:“我回了一趟族裡,費了好一些功夫,纔將徐家大小姐的名字上到了族譜裡。如今,她已經是我的妹妹了。”
劉祺然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你就這麼喜歡她嗎?我還從來沒有見過,你如此自苦過。”
石京澤仰起臉,語氣中有着化不開的憂鬱,他輕嘆道:“莫說是你,就連我自己也完全沒有料到,我對她的用情竟然如此之深。”
兩人算是鐵哥們,說完了這話,他已經準備好迎接劉祺然的嘲笑了。
可沒有迎來他預想中的取笑,聞言,劉祺然也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道:“唉!這是怎麼回事兒?我們兩兄弟都算是栽了!那塗家二小姐有什麼好?小爺我咋就這麼喜歡呢!”
石京澤看了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直笑得眼角都浸出了淚水,拿過酒杯道:“來,爲咱倆都栽了,乾一杯!”
劉祺然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賤賤笑道:“你這是完全沒有希望了,可我還有呢!塗博士既然允許我在國子監唸書,那就是有希望。”
石京澤捶了他胸口一拳,恨恨道:“就你這德性,誰會把女兒嫁給你?塗家書香門第,會看上你?哼!”
“你別說,我還真有希望。”劉祺然也不着惱,嬉皮笑臉的說道:“不就是一年的讀書嗎?小爺我熬熬就過去了。”
被他這麼一攪和,石京澤只覺得胸口的鬱氣散去很多,想起一件事,道:“你別得意,塗博士講的是你這一年都要好好的唸完。但據我所知,在國子監裡,連續三次旬考墊底可是要被開除的。”
劉祺然苦着臉道:“伯洲兄,你說話還是這麼毒,哪裡痛往哪裡戳?”
石京澤嘿嘿一笑,道:“我這裡都成了奢望,難不成還不能說你兩句?你也好好收收心吧,有這麼好的機會,不可錯失了。”
又將臉色一肅,正色道:“今天我們兩兄弟說的話,萬萬不可泄露半句。”
劉祺然一聲怪叫道:“我像是這麼不靠譜的人嗎?這麼不相信我?這樣的大事,我豈會亂說?!”
徐婉真已經成爲了石京澤的義妹,他對她的愛慕若是泄露個一星半點出去,那就是**的醜聞。
“事關重大,我不過是多囑咐你一句。”石京澤白了他一眼,道:“你至於這麼大反應嗎?”
劉祺然捏緊了拳頭,在他面前揮了揮,憤憤不平道:“你這是對我人格的侮辱,太不相信人了!”
石京澤曬然一笑,道:“得,我信你還不行嗎?”
“這還差不多,”劉祺然收了忿忿之色,隨即發愁道:“不過,伯洲兄你說得對,這個國子監的旬考還真不是那麼容易過的。我聽那講師教學,就好像聽天書一般。”
石京澤揉了揉因醉酒而頭痛的額角,道:“誰讓你在幼時不好好唸書呢,現在知道頭痛了吧!”
“別提了,我的放風時間要到了,得趕緊回去。”劉祺然苦着一張臉道:“回去若超了時,也是要被記上一過的,我再有一次就要被開除了。”
瞧劉祺然愁眉苦臉的樣子,石京澤嘿嘿一樂,自小他就是無法無天,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什麼時候被這麼拘束過了?想到這裡,也不禁對塗家二小姐好奇起來。
原來愛情的力量,真的可以讓人發生如此鉅變。聯想到自己,不禁心下黯然。
“得,我知道你眼下是好學之人,趕緊回去吧!”石京澤勉力站起來,道:“我去找個地方洗漱一下,也要回府去了。”
瞧他站立不穩的模樣,劉祺然忙將他扶穩,問道:“敢情你從族裡回來後,還沒回府呢?”
石京澤晃了晃腦袋,懶懶道:“我心中煩悶,就先到這裡來喝酒。這醉白樓有一樁好處,鬧中取靜。”
聽他這樣說,劉祺然深以爲然的點點頭,道:“在這裡,自然比一個人喝悶酒要好,樓下熱熱鬧鬧的。”
隨即喚了門口的高義進來道:“你伺候伯洲兄洗漱去,我先回國子監了。”
安國公府中在這京中也有不少的別院、別業,以石京澤的世子爺身份,自然能找到一處隱蔽的地方洗漱換衣。他喝悶酒的原因是不能告訴家人的,須得收拾妥當纔回府。
石京澤待要推辭,劉祺然兩眼一瞪,道:“我看你連個長隨都沒帶,大男人,就別婆婆媽媽的了!”
高義殷勤地扶起他,道:“石世子您不知道,我家世子爺可長進了,在國子監後都是一個人進進出出,沒事兒!”
劉祺然朝高義頭上呼了一巴掌,道:“有你這麼編排主子的嗎?”
高義用手揉了揉頭,連連呼痛,齜牙咧嘴的攙扶着石京澤,道:“世子爺,您就饒過我吧,是小人說錯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