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纔剛剛吃了藥睡下,就聽見了這麼一遭。王媽厲聲呵斥着前來通傳的丫頭,說擾了老夫人的休息,誰都擔不起!
老太太擺擺手,由王媽扶着起了身子。“罷了罷了。大少爺和少夫人呢?”
“少爺帶着少夫人出去了,剛出去不到一會兒……”
老太太的臉色瞬間就冷了下來,望着那丫頭冷笑一聲。“她們倒是會折騰我這把老骨頭,澤修和寧丫頭一走就開始鬧事,真當我老太婆死了不成?還是她們覺得商家太平靜了,覺得鬧出點兒事兒才熱鬧?”
地上跪着的丫頭後背發涼嚇得一抖,老太太的嚴厲他們是知道,她跟前的人誰都怕老太太生氣。可現在這事兒,也就真的只有她才能穩下來了。
“走,過去瞧瞧那兩個不懂規矩的商家姨太太!”
王媽趕緊攙着她,勸道:“老夫人啊,讓她們過來就成了,怎麼能勞你親自過去!”
老太太又是一聲冷哼。“我再不出門,她們還真的就當我已經死了呢!”
王媽攙着老太太到了地方,那兩人還扭打在一起。老太太氣得是直抖,乾淨讓人上去把林一琪和樂冬分開了。
樂冬瞧見老太太,全沒了剛纔那悍婦的模樣,委屈的不行,眼淚珠子是直掉。
“老夫人,你都瞧見了,林姨太她欺人太甚!”
林一琪輕輕擦了擦被樂冬撓傷的臉面,又順了順被抓成瘋婆子一般的頭髮,這纔對老太太說:“老夫人心裡明白,林一琪今天就等着老夫人給我做主了。”
老太太冷笑一聲,從上到下的看着這兩個女人。“瞧瞧你們這副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商家進來了兩個瘋癲女人,知道你們的更是讓我商家丟臉,讓我老太婆丟臉!”
樂冬委屈的流着淚,這才擺着矜持來扯了扯自己身上已經被抓出褶子的衣裳,可一個不小心,一口袖口的地方倒反是被她自己給扯破了一大塊。
樂冬一愣,愈發的委屈了。
林一琪瞧着她的樣子,又忍不住的翻了個白眼。“你不扯它,它能破?誰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樂冬又落下了金豆子,柔柔弱弱,與剛纔根本就是判若兩人。林一琪的不屑在樂冬看來,正是她在老太太跟前討可憐最好的機會。
“老夫人你瞧瞧,她總那麼對我。我知道我是個丫頭,身份地位都不及林姨太。可是,我也是個有尊嚴的人,林姨太這麼欺負我,我也不能由着不是?”
老夫人轉眼望着安靜站在一邊的林一琪,林一琪倒是沒說話,只是臉上全是她對於樂冬那些話的不屑之意。
“樂冬你閉嘴,一點兒該有的樣子都沒有!林一琪你說!”
林一琪望了一眼老太太,倒是沒說話,只是指了指樂冬院子裡頭,碎滿了一院子的那些瓷器碎片。
老太太何等的精明,瞧見這些東西,又怎麼會不知道事情的緣由了。那雙嚴厲的眸子緊緊盯着樂冬,樂冬臉色一變,雙腿就噔的跪了下來。
“老夫人!是林一琪跑到我院子裡頭鬧事。她仗着少夫人給她做了一身旗袍就各種招搖,盡是放肆。說現在商家除了少夫人就是她最大了!老夫人,她根本就沒把你放在眼裡,她還把我院子裡頭的東西都給摔碎了,那些你只賞給我的東西!”
“樂冬。”老夫人冷冷開口,把樂冬還未講盡興的話都又壓了回去。“你當我是死了不成?”
樂冬的那張臉變得煞白,低着頭不敢再多言。老太太拉長了臉,臉色又沉的厲害,一雙厲眼盯得樂冬後背發涼。
可只有王媽才知道,老太太是真的氣壞了。她氣的整個身子都在發抖,要不是有王媽在旁邊扶着,可能在就摔倒了也不一定。
“樂冬,從你成爲姨太太的那一天,不管澤修寵不寵你,你都已經是商家的主子,商家的一份面子了。你以爲你當初是我跟前的丫頭,我就能萬般的寵着你?我能讓澤修給你做姨太太,也能讓你賀子娉一樣的下場!青州不全是商家的地方,可是商家,死了一個丫頭也沒人會管。我這麼說,你能聽明白麼?”
樂冬擡眼,一臉恐懼的點點頭。老太太冷笑一聲,轉頭對一邊的林一琪說:“還有你,安安分分守好你的身份。寧丫頭願意多跟你走近,那是你的福氣,也別拿着雞毛當令箭。”
說罷之後,老太太又長嘆一聲,似是感慨一般。“如果你們能有寧丫頭那樣,倒是也讓我老太婆省心了。”
地上的樂冬眼裡又翻起了憤恨,何寧!何寧!總是何寧!
她不自覺絞着自己的袖口,原本好好的料子生生的給絞出了好多的褶子,看起來她這一身,就更顯狼狽。
老太太心明眼亮,還不明白樂冬心裡頭的記恨麼?
“我知道你心裡頭記恨寧丫頭,可是樂冬,寧丫頭能抓得住澤修的心,那是她的本事。她能坐穩商家未來當家主母的位置,那是她有能力。她剛進門我帶她如何你們都是見過的,就這一層,你就比不上她!”
“樂冬你的院子怎麼弄亂的怎麼給我收乾淨了,還有什麼東西不要的,趕緊給我送回來。商家不差那幾個錢,可是商家也不是隨便被人造敗的!王媽,扶我回去。”
老太太走了之後,林一琪挑釁一般的笑了笑。“瞧,你在老夫人的心裡,什麼都不算了。”
樂冬從地上站了起來,氣得是渾身發抖。老太太剛纔的態度,根本就是表明了不會再給她送東西來。她屋子裡頭所有的東西都被砸了個大半,還有些剩下的要不是她摔不動的死傢俱,要不就是一些她平時裡看都不看的小玩意兒,哪裡還有什麼值錢的!
她一會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失了算了!
“還愣着幹什麼?乾淨把院子給我掃了!要是被我發現哪個地方還有片碎玻璃什麼的,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樂冬惡狠狠的往身邊的丫頭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扭頭就走進了院子。
何寧跟着商澤修到了那家酒樓,古色古香,在洋文化慢慢開始滲透的青州,倒是顯得獨特了許多。
“商大少怎麼纔來,讓秦某好等。”一個穿着深色中式長袍,手裡頭拿着一個翠綠色的鼻菸壺的中年男人,笑着就迎了上來。
商澤修淡的客套了兩步,就不客氣的拉着何寧入了坐。
“秦老闆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想要跟秦老闆吃頓飯,纔是還得提前約了。”
被叫做秦老闆的男人朗笑兩聲,顯然對商澤修的誇讚很是受用。他秦家的生意確實是越做越大了,而且北上又有人,生意做得就愈發的順手了。
秦老闆望着商澤修身邊笑得得體的何寧,眼裡閃過一絲欣賞。
“這位就是少夫人麼?真是貌美才絕!那日少夫人勇闖商會的事兒秦某雖然沒在,可是也聽說了,對少夫人的膽識和才智真是佩服,佩服!”
何寧柔柔笑着起來,對他說:“秦老闆真是客氣了。商會不讓女人進,我也是去了才知道。鬧了笑話,還怕衆位老闆生氣呢。”
“誒!少夫人說的什麼話!你看那些老闆,誰敢讓自己家的夫人出來談商的?也只有商大少有福氣,娶到了少夫人,真是羨煞我們這幹人。”
何寧哂笑,卻也厚着臉皮接受了秦老闆的這些話,一邊又偏着小臉對商澤修討賞一般的笑着,看得商澤修是心神盪漾。
“聽聽你爹說的話,倒像是真的嫌棄我了一般。”門口走來一個婦人,珠圓玉潤,打扮得是一身華貴。可不就是之前在蘇家縫衣鋪的秦夫人麼!
秦老闆又朗笑了起來,起身體貼的給秦夫人拉了位置。秦夫人身後跟着一個活潑跳躍的丫頭,一屁股就坐在了那椅子上,也不客氣。
“你這丫頭,那是你孃的位置。”
那丫頭嬉笑着說:“我娘疼我,這位置我喜歡。爹你快給娘再拉一個!”
秦老闆笑着搖搖頭,又拉開了他旁邊的一張座椅。何寧這才注意到,秦夫人身後跟着的這個丫頭,穿着一身俏皮粉色的洋裝,頭髮微微卷起,臉也生得精緻,是個美人胚子。
這般模樣,瞧着倒是還有幾分像陳景俞。
何寧擡眼,望着身邊的商澤修。卻見商澤修只是笑着對秦夫人點點頭,就並未再看那邊。
“喲,這是商少夫人吧?早就聽說是個美人,倒是真的沒錯。”
何寧回笑,“秦夫人。”
秦夫人得體的笑着,剛要說話,搶了她座椅的秦小姐就趴在了桌面上,望着商澤修就問:“你就是商大少?”
商澤修勾着脣角,似笑非笑的點點頭,卻讓人看着更加迷人了。秦小姐看的有些呆了,直到秦夫人乾笑着拉了拉她,她才轉身對秦夫人小聲的說着什麼。
秦夫人聽着,有些意料之中的得意模樣,擡眼望了望商澤修跟何寧,又微微的垂下了眼。
“回去再說。”她輕輕拍了拍自己女兒的手背,柔聲笑道。又轉眼盯着何寧身上的衣裳,問道:“少夫人這身旗袍,是在蘇家的縫衣鋪子做的麼?”
何寧頷首哂笑。“是,青州里頭,就屬蘇老闆的旗袍做得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