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線上突然出現了一支粗壯的黑色箭矢,迎着最後一縷夕陽,似那后羿射出的滅日之箭。
由遠至近同時傳來陣陣悶雷,大地莫名地顫抖起來。
所有人都明白,那黑色箭矢定是山河盟的重甲騎兵。
蒼似乎有些傷感,面對如此多的重甲利刃,沒有恐懼,卻是有一種悲憫和滄桑。
“聖十力,希望你不要恨我!那要塞後面有我的朋友啊!”蒼似要放棄反抗,停留在原地任由包圍圈漸漸縮小。
看着王緩步邁出大帳,指着一衆彪悍的勇士憤怒吼道,“蒼燈茗,你看到了嗎?這些都是我的勇士!爲了生存,爲了不受你們山河盟的壓榨!他們只能拋家舍業的去爭取一寸生存的空間!”
蒼輕輕搖頭,厭惡的看着王和雲尺,“可是聖十力告訴我,你們的家鄉水草肥沃,牛羊成羣!孩子每日跟隨父親去打獵放牧,跟着母親習文寫字!無論男女老幼,天生都是勇猛的戰士!與天鬥!與地鬥!與自己的昨天相鬥!他每天都很快樂!”
雲尺從黑霧中走出,氣急敗壞指着蒼,“殺了他!勇士們!殺了他!”
蒼冷哼一聲,瞧着人不人鬼不鬼的雲尺,“類似你這模樣的人我已經殺了兩個!不介意再多你一個!我不知你跟靈霄什麼關係,但因爲渺姐和雲海大哥,我今日暫且饒你一命!”
雲尺楞了,隨後笑的十分開心,似聽到了史上最大的笑話,“你還是想一下如何活命吧!自大的傢伙!”
蒼淡淡掃過幾人一眼,轉身離去。
盾牌後面刺出明晃晃的長矛,令蒼根本無處躲藏。
“你們似乎忘了,我是一名武者!嚴格的說來,並不是一名合格的將領!”蒼自語。
戒指上閃過微弱流光,化爲黑色拳套,只是有些不同的是,兩臂若隱若現流過赤紅色電芒,如細小騰蛇在四處遊動。
輕巧的便抓住了兩支長矛,任由其餘的長矛刺在身上,割破了錦衣長袍,卻無法再深入分毫,有的只留下一條淡淡的劃痕,有的甚至直接被彈開。蒼低頭看着這副肉身,很是滿意點點頭。
電芒大勝,蒼還未反應,手中的長矛便化爲焦炭,輕輕一抓散落了一地碎渣。
摸了摸鼻子,聽着耳邊噼裡啪啦的電弧炸響,蒼有些尷尬,“額...抱歉!有些掌握不好火候!”
還在衆人在爲這奇特的技能驚訝之餘,蒼已經閃身來到一名巨人大漢身前,擡頭望着比自己高出一個身長的巨人,蒼笑的更加燦爛,僅僅一拳,附加了九幽黃泉界赤紅閃電和達到第三階段陽合奧義的金色拳罡,巨人反應也還算迅速,忙抽出盾牌擋在身前,電光石火間洞穿盾牌,洞穿半個身體,直接沒入小腹。巨人瞬間炸裂,漫天血霧和碎渣,還有一半腦袋自落在雲尺腳下,嚇得他臉色難看,後退幾步。
王臉色陰沉,擡起戴有兩顆紫玉板子的手指着蒼,“勇士們!殺了他!”
從軍陣中衝出十幾名揮舞狼牙棒的勇士,兇惡盯着蒼,根本沒有被這血腥的場面嚇住,皆不畏死衝了上來。
蒼單手提起比他還高出一截的闊刀,舞起來虎虎生風。
“殺!”
一刀斬下,人馬俱碎,鑌鐵打造的狼牙棒直接被整齊的削成兩半,人也被一份爲二。蒼驚訝的發現,當滾燙的鮮血淋撒在身上時,他最先的感覺不是噁心和恐懼,卻是興奮和激動。
“殺.....”
一連揮舞無數刀,衝上來的勇士沒有他一合之將。
雲尺看得有些出神,略微驚恐的自語,“當年那個任人宰割的小子如今竟然如此強大了?”
漸漸的,包圍圈向外擴展了幾丈,蒼的腳下已經躺下了幾十名殘破的屍體。只見一人手提駭人闊刀,扯掉已經被鮮血侵染的發黑的衣袍,露出精壯的上身。
“啊...殺!”第三次喊出殺字,已經沒有人懷疑這個字的可信性。
勇士選擇了狂化。衝上來的戰士由土灰色轉爲隱隱的血紅色,第一層狂化原理很簡單,就是激發血脈之力,使得身體充血,力量強化,身材更是拔高了幾尺有餘。
蒼不敢確定狂暴後蠻妖的力量,所以堪堪躲過,盯着他們對大地的破壞力。看到幾次轟擊後,手中的狼牙棒隱約有些裂紋,心中也是暗暗吃驚。
突然,蒼敏銳的發覺,前方的軍陣有一些騷亂,似一名更加壯碩的勇士擠了進來準備和自己搏殺,蒼嘴角上揚,露出一抹陰謀的微笑。
半蹲下身體,單手將闊刀平舉身前,刀鋒衝前,全身披上一層半透明的金芒,還隱約間有赤紅色電弧奔騰。“轟...”一聲悶雷,衆人只覺眼前一道金色流光劃過,一個之字型走位,瞬息間蒼已經來到那處騷亂的地方,雙手舉刀,奮力橫劈,一道豁口被他一斬之下打開。踏着遍地屍體,再次衝出幾丈。
滾滾雷聲已經漸漸在接近,並不急促但是十分沉重。
蒼吐出一口血沫,暗道一句,“越來越近了!”
身邊的勇士瞬間轉爲狂暴,蒼只覺自己像是在風浪中搖擺的一葉扁舟,孤苦伶仃。
無數根狼牙棒朝他身上招呼,蒼只得盡力躲避,偶爾的幾支也是令他血氣翻涌。望着前方密密麻麻的蠻妖,不由是頭皮發麻,一度他想直接丟棄肉身不要,化作靈魂逃出去。
加傲隼率領一萬風雲禁軍組成的前鋒軍團已經距蠻妖前鋒不過百丈,蒼已經能夠看到鐵盔上飛揚的紅色、紫色帽纓,身負重甲的壯碩龍馬,和林立的鋒銳龍騎槍。聽着騎士低沉的吶喊和戰馬粗重的呼吸以及鎧甲摩挲的刺耳鏗鏘。
這是蠻妖軍陣無法做到的錐子型衝鋒陣,無論是坐騎,裝備還是訓練,蠻妖軍皆與山河盟相差甚遠,百年來能夠平分秋色主要依靠蠻妖軍的狂化和彪悍的風氣。
這是一萬令人膽寒的鐵騎!真正能領蠻妖軍顫抖潰敗的鐵騎!
面對十倍於自己的敵人,風雲禁軍依舊拉下了猙獰面罩,這是全軍衝鋒的信號。當加傲隼雄渾的聲音隨風傳遍整支騎兵軍團時,所有人明白,真正的廝殺開始了。
蒼出使時,八十面如磨盤大小的牛皮大鼓敲響爲他壯行,如今,整整一百六十面大鼓同時敲響,伴隨着列陣在鐵雲要塞下的十萬步卒沉悶的呼喚“風雲禁軍!殺....殺...”
這是隻有風雲禁軍出動纔有的榮耀,只有由一萬奧義達到陰合的武者纔能有的榮耀,風雲禁軍承載着所有將士的期盼和信仰。這就是爲何那四十八名大漢開始作爲蒼的親衛有種種不滿。
一萬鐵騎衝鋒蒼也不止一次經歷過,甚至指揮過更豪華的陣容,卻都沒有今日的震撼。甚至忘卻了還身在敵營,面臨重重包圍。
王同樣看到了,或者看的更加清楚,因爲即將面臨屠殺的是自己的勇士。他雖然第一次率軍與山河盟作戰,但他仍然知道,自己的勇士如果準備稍稍有些不充分,根本無法抵擋這支軍團的一次廝殺。況且身後還有幾萬手持各種重弩,弓箭的遠距離屠殺軍團。
但當前的局勢不允許自己又任何猶豫和寡斷。
衝鋒的擂鼓還在咚咚的敲擊着,說明風雲禁軍不會有任何猶豫,即使前面是懸崖,也會毫不猶豫的衝鋒。
雖然有一萬蠻妖重裝步兵已經提着丈許大的厚重盾牌組成了幾道堅固的盾牆。甚至前幾排的勇士也狂化完畢。長矛被緊緊握在手中,槍頭寒光閃閃指向騎兵軍團。
最後一絲照亮大地的光輝徹底沉了下去,黑夜籠罩了每一個角落。風雲禁軍和蠻妖的第一次對抗打響。三排看似牢不可破的盾牆只在眨眼間便被衝散,一個蠻妖勇士只不過擦拭了一下滴落眼裡的汗珠,在擡頭看去卻已經發現作爲前鋒的加傲隼已經衝到了自己身後。緊接着,他看到景色在旋轉,然後重重落下,沒有了意識。遍地頭顱和殘屍斷臂。
前進的禁軍重騎繞過了面前最嚴密的防禦,拉出一個新月似的圓弧的衝向了右翼還在整頓的蠻妖騎兵。
當最後一匹禁軍騎兵衝入了蠻妖軍陣,雲海擡起依舊的右手重重落下,三萬控弦之士舉起了手中的重弩和弓箭。
“八百步!第一輪齊射!無差別打擊!射!”隨着呼號手的最後一個字落下。
“嗡...”鋪天蓋地的箭矢射向蠻妖軍團。
“九百步!第二輪齊射!無差別打擊!射!
“一千步!第三輪齊射!無差別打擊!射!
連續三輪打擊,蠻妖的前鋒軍團早已撤到了左翼,再也不敢踏出一步。
王顯得有些焦急,他沒有想到只一個蒼便讓山河盟首次出擊便投入了風雲禁軍,他的大軍還沒有徹底展開,已經遭到了毀滅性打擊。
雲尺倒抱着看一出好戲的態度,全然忘記了剛剛還叫囂着生吞活剝了蒼。
蒼明白,一萬風雲禁軍固然勇悍,也只能作爲尖刀使用,一旦蠻妖軍反應過來,幾萬盾牌手合圍,任誰也無法挽回敗事。彷彿是爲了檢驗蒼的猜想,蠻妖左右兩軍的大帳已經發出了沖天吶喊,大批的重甲勇士扛着狼牙棒和巨弩,全速奔赴了戰場。
已經衝到大營門口的蒼突遇一名全身包裹在銀白色重甲中的大漢,僅看大漢手中的兵器,便覺一陣心寒。那是一柄血色重錘,不知是因爲本身的材質,還是被血染紅的,泛着妖異的暗紅。以大漢的體型,也只能將重錘拖在地上。
“吼...”簡單的一聲怒吼,重錘被大漢掄起一個圓弧,重重落下。
蒼嘗試傾斜闊刀,利用弧度挑開重錘以便自己側身逃走,誰知剛一接觸便知道失算了,重錘上傳來的力量已經遠遠超越了蒼的肉身承受力,一個趔趄後蒼果斷放手,闊刀被狠狠砸在地上,直接碎成幾十塊。
聚集在拳鋒中的力量被蒼狠狠擊打在沒有來及托起重錘大漢的胸口,“轟....”只覺簡直在面對一塊鐵疙瘩一般,好在大漢被擊出幾丈,半跪在地上,蒼相信,如果不是因爲他手中的重錘,大漢會被直接擊飛。
來不及細想,躲過緊跟上的幾根狼牙棒的襲擊,閃身衝着禁軍穿插的方向奔去。
大漢緩緩起身,揭開面罩,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孔,正是聖十力,神色落寞無比,自語道:“小蒼,你我互不相欠了!下次再見,生死搏殺!”說罷,提起重錘向着大營走去,兩側的勇士皆面露崇敬看着他。
飛揚渾厚的馬蹄拍打着乾燥的大地,呻0吟,哀嚎,怒吼,一場迴歸原始的博弈在這片土地上演。
勝者活!敗者死!
黃沙埋骨萬靈哀,生死茫茫幾人還。
加傲隼單手拉起還在奮力廝殺的蒼,惹得他驚叫連連。
“準備跟我衝出去!去我身後的龍馬!跟着我!”
“好!”蒼飛身躍上身後的一匹龍馬。龍馬身上還殘留着大片未乾涸的血液,原主人的包裹也仍舊掛在馬背上。不知忠魂是否能安息。
蒼心中堵的難受,單手握住插在馬背上的馬刀,始終不願抽出,坐下的龍馬似也感受到了悲傷,腳步慢了下來。
加傲隼焦急大喊:“現在不是傷感的時候!每耽誤一刻會有更多兄弟隕落!”
“滄啷...”馬刀出鞘,異常鋒利,寒光耀眼。
蒼打馬跟着繞過一個大圈,趁左右兩軍還未合圍時,衝出了包圍圈,在弓弩手的掩護下越過了鐵雲要塞。身後的一萬風雲禁軍浴血焚身。大半身上帶傷,細數之下,所有人皆沉默了,能夠回來的不過九千五。僅一個時辰的衝殺,便有五百英魂難得安息。
待蠻妖軍團整隊散開後,也只剩下了滿地的鮮血和七零八碎的肢體,統計之下,蠻妖也損失兩千多人,傷殘者更是不計其數。
雲海,雲渺,加傲隼,蒼還有其他十幾名有些熟悉的統領圍坐在軍帳中,雲渺抽出一根精緻的翠玉煙管把玩,不是放在朱脣便輕吸一口,吐出一層縹緲煙霧。蒼輕輕挪動椅子靠近雲渺,貪婪着偷偷吸着清香菸霧,才能給躁動的內心一絲安慰。
雲海打了一個響指,將衆人的視線拉至他的面前,“小蒼,說說你在蠻妖那裡打探的消息吧!”
蒼看了雲海一眼,又將視線轉向雲渺,得到雲渺似鼓勵的眼神後,纔將早已組織好的話輕輕吐露,“據我粗略觀察,蠻妖軍此次共出動至少二十萬人,還有至少十萬勇士在陸續趕來,終其原因有兩點,一是受到極大的災難,導致無法生存。二是受人指使,我遇到的是一位青年王,看昨日的派兵佈局,不似一名身經百戰的統帥。敢於傾全族之兵來犯,應該有人在背後指揮。”
說罷,蒼拿起水壺咕咚咕咚灌下幾大口水,出神的看向賬外的青天白雲。
雲渺放下手中的煙管,輕敲了下桌面,發佈了一條命令,“至今日起,凡是遇到雲尺,直接斬殺!不比有疑慮!”
雲海富有深意的看向蒼,卻沒有再多說些什麼。與蠻妖爭鬥不是一兩年了,山河盟西北方面的主要敵人便是蠻妖,幾百年間大小戰也有上千次了,彼此太熟悉了。可以說風雲禁軍就是爲了蠻妖而成立的。
一連三天,雙方都未發生任何摩擦,靜謐的絲毫像戰場,大羣飛鳥從棲息的山林間掠起,飛過鐵雲要塞,又飛過蠻妖軍團。嘈雜的鳥鳴消逝之後一切又歸於沉寂。
一隊蜿蜒只着麻布衣的騎兵列隊奔馳,楊起滾滾煙塵,百姓經過了一個月由緊張到好奇再到平淡的轉換,已經迴歸了正常的生活。衆多戰馬噴出的氣霧中隱現着無數歷經風霜的面孔。此隊騎兵有些奇怪,看方向正是奔赴鐵雲要塞,卻只是簡單的佩戴了一柄戰刀。鎧甲弓弩能一系列的裝備皆沒有。唯獨值得關注的便是坐下的戰馬,比普通戰馬大了一倍不止,雙目赤紅,聲如悶雷,四蹄粗壯如牛。且隱約有淡淡血腥味。讓人不得不懷疑這些戰馬究竟吃些什麼食物。
雲海與蒼正一人吊着一根毛絨草坐在半山腰觀察敵陣,經過那日之後,敵營的規模成一個恐怖的範圍在擴大,綿延幾十裡,旌旗遮天蔽日,人聲鼎沸。
蒼指着不遠處一干打獵生活的婦女驚恐叫嚷:“這些蠻妖是把家眷都帶了嗎?勢要在此地常駐了?”
雲海卻見怪不怪,“他們全民皆兵,十歲的孩童,婦女拿起刀劍便是戰士,男人上陣便是勇士,下陣便放牧打獵,打仗對他們來說與平日生活無異。”
蒼:“.....”
雲海拍了怕蒼,指着身後一衆騎兵,“來了!把大纛豎起來!”
“雲”字黑色的大纛迎風招展,肅殺蕭瑟。
一陣號角悠悠響,有十面大鼓被敲響,有人高喊:“風雲禁軍左營前來報到!”
軍營大門轟然洞開,雲海率領百名親衛奔馳而出,蒼則單手隨意舉着高聳的大旗,跟在雲海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