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裡的夜格外淒冷陰寒,白天的熾熱蒸烤到了晚上彷彿轉換到了另一個世界。只是在這樣殘酷的環境下,百十號人頗有閒情雅緻盤膝而坐,任狂風呼嘯,沙海翻涌,捲起的沙礫漸漸結成一個個細小的冰晶拍打在臉上。
他們似乎在等待着什麼,又似乎僅僅爲了逼迫。一座土丘旁,四個人圍成一個簡單的圓,互相打量着。
一名紫衣美婦雙手置於小腹,玉手被寬大的袖口遮住,只露出一段指節,卻也是如青蔥般嫩滑。荷花般鋪展開的紫金長袍看似落於沙地上,當被風撩起衣角便可發現,美婦於地面還有一些距離,是漂浮起來的。
美婦身旁又是一白髮青年,臉龐光彩照人,皮膚如嬰兒般細嫩,只是搭配上雪白的長髮和深邃似海的眼眸,卻令人無從分辨青年的真實年齡。
而蒼便略顯放浪不羈,半仰在美婦身側,視線卻只清淡掃過她,落在悽美的夜色上。雖然如此,但他心中早已激起千層浪。美婦自龐家執法長老龐若欣,從身上不時流露的難以捉摸的隱晦氣息,與修者不同,卻又沒有達到神位強者應有的威亞,蒼心有所感,這便是準神位的實力。而白髮青年則自稱洛家天劍網統領,便就叫天劍。毫無疑問,能夠與美婦並肩而坐的,同樣是準神位的強者。
美婦對蒼倒是頗有興趣,從他枕着雙手仰望星空時,美婦的注意力便完全放在他身上,對於龐天翔的隻言片語根本不予理睬。
“龐天翔,你也不用裝神弄鬼,雖然你的實力只有天精初期,但論陣法,我不如你,論魂力,你幾乎與我相當!卻在此言之鑿鑿的說失憶了,你覺得我會信嗎?”
天劍回過神,鋒銳的視線落在龐天翔身上,隔着幾丈,蒼甚至都感到利刃劃過的刺痛。暗道:“準神位的強者果真不是憑藉一些底牌便可對付的!”
龐天翔大手揮動,折斷了鋒銳的視線,沉聲說:“的確,如果我想,隨時可以恢復記憶,但這段時間是我感覺一生中最輕鬆的,我不想回到過去,或者說我想與過去側底決斷!你們就不能放過一個廢人嗎?”
“交出須龍果,跟我回洛家接受審判,我會替你求情!保你性命是沒有問題!”天劍收回鋒銳得視線,不容置疑的說。
龐天翔轉而看向龐若欣,問:“你呢?既然承認我是龐家之人,又爲何也來苦苦逼我?”
龐若欣眉眼皺了皺,說:“莫要看我,我只是奉家主之令來殺你的!你腦袋裡那些陣法即便龐家得不到,也絕對不能外傳!”
天劍表情突然變得僵直,難以置信盯着龐若欣。隨後殘忍的笑了笑,說:“龐家如此決斷,可有做好因爲違背承諾而承受我洛家怒火的準備?”
龐若欣並未在意天劍炯炯的目光,而是轉頭看向蒼,笑道:“小蒼?我可以叫你小蒼吧?你覺得我應該把龐天翔交給洛家嗎?”
說罷,還不忘深情望着蒼,口吐惹芬芳惹的蒼心頭一陣躁動。不留痕跡向後挪了挪。
蒼低頭不語,心中已經將龐若欣罵的狗血淋頭,“簡直是開玩笑,我已經極力做到低調了,如果不是沒地方可躲,會坐在兩個準神位強者面前找不自在嗎?你還講我拉到風口浪尖!”
龐天翔深吸口氣,臉色有些難看,似乎沒有想到龐若欣會突然將蒼牽扯進來。隨即欲要開口將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略顯威嚴說:“小蒼…去一旁呆一會!我跟兩位前輩商量一些事情!”
蒼如蒙大赦,忙起身欲要逃離。天劍卻突然開口道:“我看他剛剛對陣法也頗有造詣,想來也是位英才!便留下來吧!”
偷偷用餘光打量着天劍,待看到天劍臉上揚起的奸笑,蒼恨的牙癢癢,心中也將他的家譜問候一遍。
兩個準神位強者強行將蒼留下,蒼只得憤懣不平坐了下來,再也沒有心情如欣賞什麼夜色。
哪知龐若欣仍不罷休,再次問道:“小蒼…你覺得應該把龐天翔交給誰呢?”
只是蒼髮現,她在深情看着自己的時候,目光一直若有若無掃過龐天翔。
這一刻,他突然明悟,心頭微動,臉上洋溢起燦爛的笑容。隨後看着不知所謂的龐天翔,說:“前輩…小子傾向於放過龐前輩,畢竟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利!您覺得呢?”
天劍和龐若欣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龐天翔身上,或許根本沒有在意蒼的話,而此時龐天翔乾脆閉目養神,不爲所動。
待到蒼說罷老老實實的坐下,龐天翔睜開眼,沉聲道:“你們也不要費心了!我的確失憶了!並且也不想回憶起來!”
“哼!那便休怪我不客氣了!”天劍怒氣橫生,兩指化作淡青色劍身。
龐天翔整理了一下衣袍,突然起身,天劍神色微變,劍芒更勝,暗自戒備起來。
龐若欣也急忙呼喝:“天翔!不要激動!衝動解決不了問題!”
而龐天翔只是伸了伸懶腰,嘀咕道:“哎呀…老了!老了!坐久了老腰都受不了了!”
蒼一直在打量面前的二人,瞧見天劍如此狼狽一幕,兀自舔了舔嘴脣,招牌式的壞笑重又回到臉上。
天劍惱羞成怒,什麼時候一個小小的螻蟻也敢嘲弄自己了?一直掛着的淡淡笑意突然間消失,準神位的氣息爆發,目標卻向蒼所在的位置。
任由蒼再無畏,準神位的強者對於目前的他來說還是過於強大了。一股無形的力量將自己死死釘在地上。
“跪下!螻蟻!”天劍輕喝。
試圖將在龐天翔身上受的悶氣一股腦發泄在蒼身上。正如平素對忤逆自己的下屬懲戒一般。
龐若欣擡起玉手竟輕輕鼓起掌,一副小女人姿態,洋溢着驚豔的笑容。
“加油!小蒼!讓姐姐看看你對抗惡勢力的本事!”
只是這笑容映在蒼眼中卻像將他的尊嚴狠狠踏在腳下。
他憤怒了,咆哮着試圖將頭擡起哪怕一分一毫。額頭上青筋暴起,牙齒被咬的“咯吱”作響,眼眸中那縷黑焰一改往日的溫和陰柔,無法遏制的狂暴,如果不是蒼強行壓制,黑焰會自行涌出體外。
“吼…吼…”
似一頭暴怒的獅子,怒不可遏的吼叫,聲音像沉雷一般滾動。雖然如此,但他仍不失理智,靈識清靈如明鏡。餘光一直注視在天劍,龐若欣,龐天翔三人身上。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被蒼精確的捕捉到。
天劍饒有興趣看着他,惱怒也逐漸轉爲類似看小丑表演的心態,咧開嘴大笑:”哈哈…很久沒有人敢在我的威壓下企圖掙扎了!再多掙扎一會,說不定我會放過你!”
“嘻嘻…天翔,你看到小蒼如此被欺壓,難道不悲憤嗎?再讓他激動下去,可能會爆體而亡呦!”龐若欣掛起一絲惡毒的,不停的鼓動着。
“他實力太弱,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只是看他對陣法有些研究,順便提點一下罷了!如果就此死去,那也是技不如人!”龐天翔看了蒼一眼,黝黑的面容上一如既往的波瀾不驚。
一刻鐘後,蒼已經到了極限,整個身體深深陷進沙海中。突然,茗燈在他耳邊柔聲細語一句:“大丈夫,能屈能伸!”
話音未落,蒼淚如泉涌,身體如泄了氣的皮球,被強大的威壓狠狠砸如地下。沒有人聽到他咬碎牙齒悶哼的一句話:“終一日,定當斬盡爾等!莫欺少年窮!”
至始至終,龐天翔隱於袖袍中緊握的拳頭都在輕微抖動。只是任誰也沒有發現他表情有何變化。
“在你成長的道路上,總會有無數人試圖踐踏你來凸顯自己的強大,你能做的,只有將自己低微至塵埃中,等待有一天一飛沖天!”龐天翔悄悄拿出一枚玉牌,將這段話刻在上邊。
還沒有聽到龐天翔與天劍二人最後商議的事情,蒼便昏死過去。也不知昏迷了多久,只覺有清涼的水珠滴答滴答落在臉頰,乾裂的嘴脣得以溼潤。
“蒼哥哥...蒼哥哥...快醒醒啦!醒醒啦!”智萌端起一捧水,全部澆在蒼的臉上。
鼻子抽動,一股肉香拼命鑽進腦海中,揮之不去。睡夢中,蒼夢到茗燈在燒烤一頭體型巨大的野豬,四條豬腿被令支起一堆篝火,已經油亮金黃,濃郁的香氣撲鼻。順着香氣,蒼率先擺正了頭的位置,身子隨着節奏似毛毛蟲一般涌動,腦海中的香氣愈發濃郁。
“啊...好香!豬腿!烤豬腿!”
隨着身體涌動,身後留下一灘水漬,夾雜着泉涌的口水。突然覺得腦袋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劇烈的疼痛和暈眩令他猛地爬起來,瞪着迷離的眼睛戒備掃視周圍。片刻後,意識漸漸清晰,隨之而來的不是清晰的世界,而是渾身的強烈的痠痛,致使蒼根本無力站立,直接癱倒,重又趴在地上喘着粗細,豆大的汗珠顆顆滴落。
“就一個小小的挫折便讓你昏睡三天?也真夠無能的!”
茗燈揮舞着一跟被烤制的外焦裡嫩,嗤嗤冒油的魔獸大腿,衝着蒼咆哮。
“餓...給我一口!”
蒼強忍着疼痛,手腳並用,向前躥騰。嘴裡發出野獸撲食一般的嘶吼。智萌看得有些於心不忍,便偷偷撕下一塊烤肉,塞進蒼嘴裡。
“嗚哇...還是智萌對我好!好香...好香...”
大口咀嚼着油膩香噴的肉食,蒼一邊感慨,一邊艱難的翻過身,望着不知循環了幾天的日頭。清晨的陽光並不算熾熱,經過一夜的寒風的侵襲,暖洋洋的太陽曬在身上,說不出的滿足。突然,蒼只覺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分不清是肉身還是靈魂。“噗..”大口大口的鮮血如鯨噴一般,大漠的暖陽不知第幾次被滾燙的鮮血染紅,這次的鮮血中飽含了被踐踏的尊嚴,不知下次,又會被何種鮮血染紅?
心口憋堵的一口血噴出,蒼頓時感覺身子輕盈了不少,麻木的四肢也漸漸恢復了知覺。不由心頭竊喜,感慨道:“重生的感覺真不錯!”
茗燈突然扔過來一枚與衆不同的玉牌,通體呈乳白色,三道細如牛毛的血絲貫穿玉牌,均勻排列。入手後便覺魂海中一陣翻涌,似心心相印一般通靈。
“看看把,應該是龐天翔留給你的!先別急着高興,這對你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機遇,但同樣是一個九死一生的挑戰!”
說罷,抱起智萌又切下大塊肉,分食乾淨,茗燈比劃了半天,嘀咕道:“你這麼能吃,怎麼不見長個啊?”
心神沉入玉牌,當即便看到龐天翔儒雅的身影,和有些黝黑的臉龐。
“小蒼,首先在這裡跟你說聲抱歉,我可以看得出,你是真心喜歡陣法,姑且不論你喜歡它的原因,但能遇到如此一個無限貼近我幻想中的傳承人,實在令我心花怒放。如果你感覺我對你有所隱瞞,還請原諒我這個將死之人。對陣法的沉yin令我的修爲停滯不前,漸漸的,潛力便也發掘殆盡,這麼多年,我都在尋找一個合適的繼承人,直到我遇到了你,記憶是我故意不想去恢復的!我可以感覺的到,以前的我讓人生厭。我想保持儘量純粹的目的去傳承我的畢生研究,只是沒有想到以前的我竟招惹下這麼大的麻煩!或許這些麻煩會在我死後轉嫁到你身上,但是我會盡量拖延時間,等到你真正成長起來!這枚玉牌中,我刻下了所有對陣法的研究和使用方法!三道血痕代表三種境界,只是神位之上的陣法便靠你去研究和發展了!再次,龐某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如果可以,將來去龐家尋到我的妻兒,找地方好生安置!我相信,你的名字必定響徹整個世界!”
說罷,虛影晃動幾下,便消失了。留下虛無的空間,以及掛在虛空中的三把血紅色大鎖。想來便是龐天翔說的三種陣法境界了。
“怎麼樣?有什麼收穫?有沒有給你留下什麼厲害的陣法?”茗燈拍了拍還在愣神的蒼,嬉笑的問。
“前輩...前輩將畢生研究都留下了!”蒼眼神呆滯,結結巴巴的說出幾個字。
此時,就連茗燈都有些不淡定了,死死抓着蒼的手臂,沉聲說:“你是說?全部的陣法?你可知這人僅憑天精初期的實力便可讓兩名準神位的強者忌憚,靠的便是這出神入化的陣法!他也就是潛力太小,如果再強上一些,修爲達到神位,那可以說是驚天動地的人物!”
“他...他還說了什麼?”茗燈激動不已,聲調都有些變了。
“前輩說..此時唯有隱忍,將尊嚴扔掉,才能保住性命直到一飛沖天!.前輩還說,會爲我爭取時間,讓我儘量成長到能對抗敵人的時候!”
聽罷,茗燈也有些沉默了,許久之後,才輕輕拍了下蒼的肩膀,略帶羨慕的說:“不知你小子爲何運氣這麼好,這麼多強者不求回報的幫助你!哎....”
“我想組建自己的勢力!在實力強大之前潛伏起來!”蒼伸出一根手指,快如閃電,接連在巨石上戳出幾十個洞,一個繁複的“燈”字躍然石面上。
“想法很好!但你先考慮一下接下來怎麼辦?那裡可是來了幾十名好手呢!”
茗燈笑着指向北方天際,目力所不及的地方,已經有幾十道悠長的氣息以極快的速度靠近。
“哼...來的好快啊!也不知前輩怎麼樣了?”
“你先考慮下自己吧,那傢伙早晚擺脫不了一個死字,如果你能表現的強大一些,或許他還不會死的那麼慘!”
茗燈揮手間收起篝火,舉着一個肉腿呼喚智萌遠遠遁去。並呼喝道:“周圍還有不下的一些陣法!你自求多福啊!完事後來南方十里處找我們!”
“喂喂...你們不回魂海了?”蒼頗爲無語,還想再問什麼,卻已經看不到茗燈和智萌的身影了。
深呼一口氣,翻手便將一枚墨玉色玉牌拋入空中,正是那座“黑獄地支大陣”,當初龐天翔使用時威力巨大,令鳴蛇都無法撼動。今日蒼便想用它困住幾十名來襲之敵人。
心神沉入玉牌,腳下方圓十里的大漠皆在大陣籠罩範圍內,卻未等蒼有所表示,強烈的眩暈感再次來襲,正座大陣根本無力控制,十二多黑焰各自爲政。他知道,自己還不能像龐天翔那樣,控制如此範圍的大陣。
“縮!”
一聲令下,十二朵黑焰頓時化作黑龍,沿着他設定的方位在殺害中穿行。當日的十二黑獄使已經被換成了由蒼本命火焰組成的十二條黑龍,可謂是如臂使指。
只是計劃不比變化快,十二條黑龍還未到位,先行從半空落下一人,正是手持海魂珠的玉龍。
小葉最近發燒了,更的稍微慢一些,或許有一些不順的地方,還望多多包涵!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