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的漂白粉,並未引起方主任的惱怒,相反,方主任大喜過望。
因爲,在方主任看來,這四十五噸漂白粉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幹了幾十年的上醫,他完全清楚上江城的消殺藥品供應狀況,包大成已經把上江城翻了底朝天,能夠供應一百噸,已經是個奇蹟了,再要供應四十五噸,除非他是神仙。
所以,他已經做好了引咎辭職的準備,等待上級領導對他疫情處理不力的嚴肅處理。
然而,包大成真的是神仙!他居然變出了四十五噸漂白粉!
方主任顧不得追問這四十五噸漂白粉的來歷,連夜帶領手下,對北渡鄉所有的田間地頭、房前屋後、廁所垃圾、水塘溝渠進行了全面消毒處理,這種消毒處理方式,很不環保,也很原始,但是效果奇佳,一天之後,發病人數顯著降低,三天之後,再無新發病例,經採樣檢測,不論是環境還是居家,霍亂弧菌消失無蹤。
歷時半個月的北渡鄉霍亂疫情,至此完全撲滅。本次霍亂疫情導致九百多人發病,死亡二人,波及人口五十四萬,面積五百五十平方公里,歷時十四天,疫情一度擴散到北渡鄉以外的八個鄉鎮,甚至一度威脅到上江城主城區。疫情的規模及後果,超過了建國以來歷次霍亂流行的水平,爲上江城建國以來最大疫情。其造成的經濟損失,甚至遠遠超過了非典。
然而,本次霍亂疫情的撲滅,也創造了上江城歷史上的最快速度,從首發病例到最後一名病例,前後只有十四天,而在以往,一旦霍亂爆發流行,一般的流行時間都要超過兩個月。
這是以方主任爲首的疾控中心廣大員工,十多天不分晝夜艱辛努力的結果,疫情結束後,精疲力竭的方主任大病一場,住了十天醫院,住院期間,包大成、黃小菊、牛麗麗以及纖纖消殺的員工們輪流看護,與方主任建立了深厚的私人感情。
不過,上江城廣大羣衆並不知道上江城曾經發生過如此嚴重的疫情。
爲了維護社會穩定,維護當地投資環境,政府嚴密封鎖了消息,北渡鄉被封鎖隔離了,全部患者就地隔離治療,他們享受到了最好的醫療條件,但是,有關霍亂疫情的消息,堅決而徹底地向新聞媒體封鎖,沒人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
防火防盜防記者,這句話,在整個霍亂疫情的處理當中,得到了極好地貫徹。
因此,公衆不知道疫情的發生,也不知道疾控中心員工付出的巨大努力,更沒人知道方主任爲此大病一場,當然,也就沒人知道包大成爲了尋找漂白粉奮勇捉鬼的光輝事蹟。他們得到的,只是市領導的口頭表揚。
疾控中心和纖纖消殺的光輝業績被抹煞了,疾控中心在公衆的心目中,依舊還是那個不幹事就拿錢的養優處尊的事業單位,以至於,有政協委員提出一份題爲《精簡機構根除腐敗》的提案,該提案要求撤銷疾控中心,因爲它白白浪費納稅人的錢,是官僚腐敗的產物。
方主任爲此鬱悶了半年,幸好,該提案到了政協副主席宋弗的手裡。那宋弗遭遇人生滑鐵盧,正當年富力強,卻從副市長髮配成了政協副主席,鬱悶歸鬱悶,可要是撤了疾控中心,他兒子宋清風就沒了飯碗。於是,宋副主席扣壓了提案,此事才作罷。
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表。
話說當日,凌晨兩點,辛苦了一夜的包大成沒有回上江城,他來到了爸爸的墳頭上,坐在雜草叢中,發起了呆。
爸爸的墳頭在唐家沱鎮北邊的一座山丘上,頭頂上是滿天繁星,浩浩長江從山腳下流過,星光映照在江面上,波光閃耀。
“包兄弟,這是誰的墳?”胡大用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包大成身邊,這胡大用本來十分迷信,深更半夜上墳地,這在以前,完全是不可想象的事,不過,現在的胡大用,因爲有“大佛”包大成,膽氣很壯。
“我爸爸。”
“包兄弟放心,令尊的墳頭,今後就包在我胡大用身上,保證乾乾淨淨。”胡大用說着,動手清除墳前的雜草。
“胡大哥,這世上真有鬼魂嗎?”
“有,肯定有!要是沒有鬼魂,這世上的人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胡大用拔了一把草,充滿敬畏地輕輕放在一旁。
……
纖纖消殺在短短三天時間內,爲北渡鄉霍亂疫情現場供應了上百噸漂白粉,這在上江城消殺藥械的供銷史上,也是一大壯舉,爲疫情的撲滅,做出了傑出的貢獻,這還是次要的,更爲重要的是,在本次霍亂疫情處理中,纖纖消殺的供應能力有目共睹,事實證明,這個消殺藥械市場上的全新公司,具有雄厚的經濟實力和供應能力,足以應付各種急難險重的任務。這一點,上至市衛生局,下至疾控中心的各級領導,都給予了充分的肯定。纖纖消殺經此一役,名聲大噪,成爲上江市消殺藥械的龍頭老大,其業務範圍,從疾控系統又拓展的醫院,銷售額大增,佔有上江城消殺藥械市場的半壁江山,公司上下欣欣向榮。
爲了適應新的形勢,肖纖纖決定,對公司進行重大改組,鑑於現在的公司已經今非昔比,必須徹底改觀原先三個人一臺戲的局面。公司成立了辦公室、市場部、技術部、人力資源部等等一系列部門,正所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根據肖纖纖提名,包大成任市場部經理,牛麗麗任人力資源部主管。
牛麗麗一人身兼兩重角色,她原本有自己的雜貨店,是麗麗百貨的老闆,在纖纖消殺則是一個打工妹,人常言,寧爲雞首不爲牛尾,牛麗麗原本也是這麼想的,可是,當了這麼長時間雞首,牛麗麗終於發現,她那個雞首的全部收入,還當不了她在纖纖消殺當牛尾收入的一個零頭,甚至經常虧損,有的時候,給包大成的工資也發不出來(包大成也是身兼兩職,在纖纖消殺和麗麗百貨均有兼職,且十分關鍵),如此雞首,不做也罷,牛麗麗毅然決定,麗麗百貨關門歇業,從此之後,全身心給肖纖纖當牛尾。
牛麗麗要關掉麗麗百貨,肖纖纖對此堅決反對。肖纖纖在李嘉承的豪門呆了幾年,眼界極爲開闊,那李氏集團之所以成爲一個龐大的商業巨頭,就是因爲,它的主營業務十分廣泛,房地產、銀行業、酒店業、能源交通均有涉足,如此龐大而多樣的業務範圍,使得李氏集團扛擊打能力極強,房地產不景氣,就往酒店上轉,酒店業不景氣,就往銀行業上轉,東邊不亮西邊亮,李氏集團始終立於不敗之地。
現在,肖纖纖手裡有兩個實體,一個是希爾頓酒店,一個是纖纖消殺公司,這點家業比起龐大的李氏集團,簡直就是滄海一粟,這讓肖纖纖充滿了危機感,如今,纖纖消殺旗開得勝,在她看來,正是該居安思危。常言道,狡兔三窟,肖纖纖手裡的兩個公司,最多隻能算是兩窟,還差一窟,於是,肖纖纖鼓勵牛麗麗,堅持把麗麗百貨辦下去,爲此,肖纖纖向麗麗百貨注資五十萬,在葫蘆街上租了幾個門面,擴大經營範圍,像模像樣地開起一個小超市,當然,和吉斯吉的賣場相比,那就是芝麻之於西瓜,不過,比起原先的麗麗百貨,規模擴大了五倍,店面也裝飾一新,使用最先進的POSE機和結算系統,僱了幾名帥哥美女當店員,主要經營小食品和日用生活品,而且,二十四小時營業,與吉斯吉百貨的營業時間錯開。
這樣一來,麗麗百貨徹底改頭換面,成了一家現代化的小超市,在葫蘆街閃亮登場,頭一個月除去員工工資和成本消耗,純利潤就達到一萬多塊,牛麗麗這個總經理當得揚眉吐氣,真正成了一方企業家。
現在,纖纖消殺和麗麗百貨,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肖纖纖是纖纖消殺的老總,同時也是麗麗百貨的合夥人,牛麗麗是麗麗百貨的老總,同時也是纖纖消殺的人力資源部經理。更爲重要的是,兩人各擁有包大成百分之五十的所有權,總之,纖纖消殺和麗麗百貨親密無間。
現在,肖纖纖手裡掌握的三家公司裡,希爾頓是龍頭老大,纖纖消殺和麗麗百貨加起來,也比不上希爾頓的十分之一。不過,肖纖纖最放心不下的恰恰就是希爾頓,那希爾頓的來路不正,李氏集團絕不會善罷甘休。所以,肖纖纖爲了以防萬一,把纖纖消殺的辦公室從希爾頓裡搬了出來,搬到江海大道上的創景大廈力,同時,把麗麗百貨的辦公室也從牛麗麗的違章建築中搬出來,也搬進創景大廈,兩家公司的辦公室門對門,可以互相照應,同時,也撇清了與希爾頓的關係,這是肖纖纖在給自己留退路。
事情的發展證明,肖纖纖這一招實在是高!這是後話,暫且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