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柔和，咖啡館裡很安靜。
佟依依本不願這樣和一個不怎麼熟悉的男人面對面坐着。話說回來，即便是熟悉的男人，她也不願意，或者說不敢！
但是她還有話要說，有事要做，只能堅持着。
胡海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佟依依還在猶豫。
他也不催促，叫來服務員，點了兩杯咖啡。
照他的年紀，確不是該喝咖啡的年紀，那些是年經人的玩意兒。
但他早已經學會與同坐的人融爲一體，叫人甚至感覺不到他與自己有區別。
胡海把桌子中間的糖塊推到佟依依面前，開口說道：“我有個侄女，跟你差不多大，好像是明年畢業……”
佟依依若有似無地聽着，隨口問道：“胡經理沒有孩子嗎？”
胡海抿口咖啡，苦笑了一聲說：“有個兒子，跟她母親過……已經有些日子沒見過了！現在應該還在讀高中……”
佟依依本想說聲道歉，但仔細想想卻也沒什麼可道歉的地方，於是轉口問道：“聽說胡經理在這家公司裡……是老員工了？”
佟依依雖然沒有說得很直白，但胡海還是聽出了她的意思，無非是問他爲什麼做了這麼多年還只是個小小的樓層經理。
一般人也許會爲這事感到尷尬，或者直接生氣，而胡海不會。
他反而會引以爲傲！
因爲他敢說，任何位置，他現在都能做，無論多高！而且，一旦坐上，就不會再下來。
胡海對佟依依說道：“是啊，有些年頭了！好像這輩子就只幹了一件事……”說完自己略有些自嘲地笑了起來。
佟依依聽見他的笑聲，竟辯不出他的笑究竟是苦是甜，只好接着問：“那……胡經理怎麼不……不尋求更好的發展？”
佟依依知道自己在胡海面前問這些問題，顯得有些不夠格，但是她又必需得問，只好儘量把話說得委婉。
“佟經理是問我爲什麼混了這麼多年才做個小小的經理，爲什麼還要死賴着不走對吧？”胡海笑說着，“其實人呢，就像樹木一樣！一個地方待久了，就會慢慢的生根……就像你們年輕人說的，有感情了！……其實一個人在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根在哪……”
雖然胡海在話裡話外，都透着一股老成，就像是那麼地平和、與世無爭，但佟依依卻分明聽到了一種力量！
彷彿是年輕人的衝勁，一種永不言敗的雄心壯志！
她不禁有些驚訝，想不到一個人的外表和內心，竟能有如此大的反差！
爲了掩飾自己吃驚的表情，佟依依也伸手捧起了桌上的咖啡，湊到嘴邊，故做隨意地問：“胡經理爲什麼……要幫我？”
見佟依依一再地試探，胡海不再拐彎抹角，實言相告：“我知道佟經理跟我絕不是一個位置上的人，你的速度估計再有十個我也趕不上！既然大家不是對手，那做個朋友又何妨？”
見胡海不再掩飾，佟依依也總算放下心。
從包裡拿出老趙給她的那份財務報表，輕輕地放到他面前。
胡海拿起文件看了看，雖然報表上項目很多，而且被人抹掉了名目，但他還是很快地發現了覈對欄上的差數。
在差數上指了指，問佟依依：“這是誰？”
“王有發！”佟依依一字字地回答。
胡海略有所思地折起那份報表，交還佟依依，輕聲問：“可靠嗎？”
“千真萬確！”佟依依很肯定。
胡海聽着佟依依明確的答覆，眼睛裡閃現出一絲詭異的光芒，但也僅僅是一閃而過，幾不叫人察覺，就很快又恢復了平日裡的謙和。
先是點着頭想了想，隨即又搖起頭：“不行……”
“不行？這……”佟依依不解。剛說完她就覺得自己顯得有些急了，於是放輕聲，若無其事地問：“胡經理是怕自己上不去還是擔心他下不來？”
胡海聽得出來，這佟依依是在譏諷他，說他想幹大事，卻是膽小怕事！
他只是微微一笑，也沒太在意：“呵……佟經理，我問你，這些錢花到了什麼地方？你有細目嗎？”
佟依依想了想，搖搖頭說：“沒有，都是現金！”
“既然都是現金，那花到了什麼地方，就全憑一張嘴說了！你認爲那王……總會說不出來？”胡海低聲問道。
“那……”佟依依不禁有些沮喪，“那就拿他沒有辦法了？”
胡海想了想，搖搖頭：“也不盡然！這種小偷小摸的事我也是沒見過，手法比這高明的也見多了……平時不會有事，但最怕的就是東窗事發！只要上邊想查，他就算挖地三尺埋起來都沒有！”
“照您這麼說不是隻要報上去就行了嗎？”
“當然不是！這件事最好就是直接報到總裁耳朵裡……問題現在的總裁已經不是原來的老闆，他是原先陳老闆的兒子。他雖說對我們這些老員工還留着點面子，但要想在他耳邊煽風點火怕只能招來反感！況且這種事也不好當面說，會讓他覺得我是在有意排擠上司，只能旁敲側擊……”
佟依依聽他把事情說得那麼複雜，心已經涼了半截：“那……難道就這麼算了？”
胡海想了想：“我去不行，但你去可以！最起碼你是新人，話說起來不會有太多忌諱！”
“我？我都不認識老闆，怎麼跟他說？”
胡海擺擺手：“不要緊！下個月就是公司新年年會，經理級以上人員都會參加，年會過後就是年度審查，你只要在年會的時候從旁把這件事捅到總裁耳朵裡，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