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被長刀貫穿的同時,薛晴手中的石頭爆出了炫目的白光,瞬間照亮了一方天地。網8
鬼王面前的敵人一個接着一個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他驚訝的回過頭去,眼看着身後風雪中的醫院越來越小,直至消失在視線中。
腳下的巨石不斷晃動。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從內部碎裂瓦解,出細碎的聲音,聽上去十分不妙。
決堤的河水終於漫到巨石下方,激烈的浪頭衝着石頭上砸下。
他隨手在頭頂支起了一道屏障,擋住了漫天落下的河水,仰頭向天空中望去。
一顆碩大丑陋的龍頭正瘋狂的掙扎着,想將自己身上的什麼東西甩下去。
而它想甩下去的那個東西……
“喲,你好呀!”
沈洛天將劍從龍頭的頭蓋骨上拔出,藉着腳下怪物晃頭的巨大力道將自己甩飛出去,落在了鬼王的身邊。
腳下的石頭劇烈的顫動了一下。
“我現在不太好。”
鬼王望着因爲疼痛而大聲嘶吼着的龍頭,嘆了一口氣:“你沒現嗎?你站在我身邊,這玩意就碎的更快了。”
“我現了,但是那又能怎麼樣呢?如果可能的話我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見到你。”
沈洛天捂着胸口,深情而又陶醉的唱道:“啊是誰送你來到我身邊。”
鬼王:“……”
有沒有人能給我解釋一下,我轉世爲什麼會變成這樣的人類。
腳下的巨石飛快的抖動了一下,彷彿也被這美妙的歌聲震驚了。
他握緊了手中的長劍,忍住了直接給這人身上開幾個洞的衝動,微笑着衝面前的人點了點頭。
“哦,是不是應該先自我介紹一下。”
沈洛天唱完了歌,偏頭清了清嗓子,再次轉過頭時又恢復了一本正經的表情。
“我姓沈,沈洛天,你應該知道是哪個幾個字吧。”
他衝着鬼王伸出了一隻手:“我該怎麼稱呼你,我的……那個誰?”
“鴻淵。”
鬼王閉了一下眼睛,似乎是回憶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了罕見的懷念神情。
“這是我活着時的名字,後來就沒人這麼叫了。其實叫什麼無所謂,不過我覺得你應該想知道這個名字的吧。”
兩隻手握在一起的同時,他們腳下的石頭再一次出了不堪重負的聲音。
“那就……合作愉快?”
沈洛天擡手指了指頭頂,衝着面前這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眨了眨眼睛:“你跟這怪物挺熟的吧?” шшш _тTk Λn _c o
“挺熟的。”
鬼王一把捏碎了手中的長劍,讓它化作了漫天的黑影,眨眼間便將高昂的龍頭綁了個結結實實:“我跟他們幾個都挺熟的,這玩意腦子被我打壞了,是最蠢的一個。你是怎麼連它都能惹急了的。”
“原來還可以這樣啊!”
沈洛天如獲至寶般的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長劍,也嘗試着捏了一下。
長劍毫無反應。
…………
鬼王轉過頭,假裝自己什麼都沒有看見,嘴角勾起了一點細微的笑意。
沈洛天干咳兩聲,擡頭向天空望去:“你剛剛說他們……這個?這麼說還有別的東西了?”
“應該還有隻鳥的,你沒看見?”
沈洛天搖了搖頭。回憶了片刻之後又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有一個聲音跟太監一樣的傢伙一直在地底下瞎叫喚,你這麼一說感覺聲音還挺像鳥的,是它嗎?”
繞在龍頭上密密麻麻的黑色細絲極爲堅韌鋒利。隨着鬼王手上的動作一點點收緊,勒進了它堅硬鱗片之下的血肉中。
大片大片的黑色污血順着它的身體向下流淌,落進下方渾濁不見底的河水中。卻無法與河水相溶,沉甸甸的落向水底。
龍頭附近有一串氣泡從水下升騰起來,“咕嚕咕嚕”的越密集,看上去像是什麼溺水的生物正在水下掙扎求助。
“它不會水,淹一會就出來了。”
鬼王抱着手臂,盯着那串氣泡,輕蔑的笑了一聲:“應該就是它,遇到點事就嘰嘰喳喳的吵個沒完。它跟上面這個大傢伙一個負責出蠢主意,一個負責把蠢主意付諸實踐,配合的特別糟糕,但是很棘手。”
沈洛天回憶起之前巨龍不管聽不聽從指揮都抓不到自己時的窘態還有那些毫無配合可言,卻給自己來帶了不少麻煩的攻擊,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
一顆灰撲撲的小腦袋鬼鬼祟祟的探出了水面一下,飛快的左右張望了幾圈之後,又迅的縮了回去。
“它要是打不過了就開始求饒,花樣還挺多,一會可以聽着當樂子。只要記得它說什麼都別信。那東西是個專門的騙子,只要信了它一句話,着了道之後誰也沒法把你拉回來。”
龍頭眼眶裡兩團鬼火劇烈的跳動了一陣子之後,忽然雙雙擴大,繼而融合到了一起。
藍綠色的火焰攪在一起,在空蕩蕩的頭顱中旋轉成了類似太極的形狀。
它的身體表面上已經看不到黑色絲線的痕跡,那些東西都深入他的血肉之中,一點點的破壞着它原本就殘破不堪的身體內部。
隨着藍綠相間的鬼火在它的頭顱中爆開,勒在它血肉之中的黑絲頓時根崩開。
“真正要小心的是最後那個。”
鬼王說道這裡忽然停頓了一下,尷尬的環顧了一下四周之後,小聲的說道:“那個美人。”
沈洛天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半晌之後才慢悠悠的說道:“什麼樣的美人,居然連你都能迷住?”
“她就是……唉……你看到就知道了。”
鬼王避開了他的視線,低頭向水面望去。
一顆尖尖的鳥頭再次從河水中伸了出來,遙遙的向巨石上的兩人望了一眼,然後撲棱着翅膀破水而出,閃電一般的落在了腐爛的龍頭上。
它灰撲撲的羽毛沾滿了水,雜亂又糾結。
一雙漆黑晶亮的眼珠靈動的轉悠着,閃閃爍爍,看上去十分雞賊。
腦袋下面是一截細長的頸子,和那龍頭一樣,看不到它下半截的身體。
它大概原本有個尖尖的長喙。現在已經被削去了半截,甚至無法擋住它嘴裡暗紅的舌頭。
嘴巴成了這個樣子,卻是不耽誤它叫喚說話,也算是個奇事。
“什麼人!居然敢在鳥爺我的地盤上撒野,還不快快上來送死!”
尖細的聲音落在耳中,明明是有些滑稽的語氣,卻讓人感到不容抗拒。
沈洛天下意識的向前邁了半步。
鬼王一隻冰涼的手指在沈洛天的後頸上點了一下,宛如刺骨的寒冰,順着他的後頸一路向下,直至貫穿心臟。
“回神!”
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明明是一模一樣的聲音,卻帶着自己身上所不具備的威嚴。
“別被這東西迷惑了,它也只有這點本事。”
斷裂的黑絲落在水中,彷彿收到什麼指引一般,在水下重新聚集成一把長劍。
一道黑影破水而出,呼嘯着回到鬼王手中。拖着長尾的紅光宛如一條歡快的魚兒,在劍刃之中悠然自得的遊動着。
因爲爆炸而散落各處的鬼火也在巨龍眼眶中重新聚集,恢復成了一藍一綠兩隻眼珠模樣,較之之前黯淡了許多。
“這傢伙活着的時候也算個人物,還給我添了不少麻煩,沒想到現在竟然變成了這樣。”
鬼王苦笑着搖了搖頭,劍尖直指水中的龍頭說道:“它生在龍淵,與同族爭奪龍淵之主落敗之後,被逐出龍淵,自生自滅。後來又不知從哪學到了吞噬同族增強自身的邪術,再殺回龍淵時已經成魔,幾乎將同族屠殺殆盡。龍淵之主來向我求助,我就去收拾了它。可屍體上帶着的死氣過於龐大,葬在哪裡都能影響的周圍寸草不生,燒也燒不乾淨,最後也只好扔在這邊。誰知竟被人利用,用它的屍體煉成屍龍,供自己驅使,回頭又拿來對付我。”
“我怎麼覺得你好像省略了很多關鍵內容。”
沈洛天摸着下巴,怪笑了幾聲:“比如當初贏了它的那位龍淵之主爲了求你出手幫忙,幾乎把自己徹底賣了之類的劇情。”
“打架不在行,這種事情你倒是記得清楚。”
鬼王滿臉驚訝的轉過頭,忽然笑着搖了搖頭:“這點倒還真挺像我的性格。”
“這事我其實不記得,只是推測一下而已如果是我的話會怎麼做。結果跟我想的一樣,你果然落井下石敲詐人家了。”
沈洛天理直氣壯的說道:“我們倆要是不像那就麻煩了。”
“那不算落井下石吧。當時龍淵都被它毀的差不多的了。就算是最後我出手制服了它,那地方也不適合活物居住了。飛炎一個孤家寡人也沒地方去,我給他個容身的地方,其實也算是幫了他。”
“所以他應該感謝你纔是。”
沈洛天深表贊同的點了點頭:“畢竟免費的勞力不要白不要。”
“呔!下面那兩人,你們不要太不把鳥爺我放在眼裡了!“
巨龍頭頂的鳥兒撲扇着翅膀,尖叫着指揮身下的屍龍:“去!讓他們看看厲害!”
屍龍晃了晃腦袋,衝着巨石吐出了一口幽綠的火焰。
鬼王飛快的低聲唸了一句什麼,巨石周圍立刻出現了一層無形的屏障,將火焰牢牢地擋在了三米之外。
他用眼角的餘光瞄了它們一眼,伸手朝着天空一指。
“我說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就別弄這些虛的了,你們三個快點一起上,我還能早點回家睡覺。不然我還要一個一個打過去,怪浪費時間的。”
一道手指粗細的雷光從天而降,砸中了屍龍頭頂小小的鳥兒。
細小的電花順着鳥兒的蓬鬆凌亂的羽毛傳到了屍龍身上,又傳到了它身下的水中。
屍龍吃痛,怒吼着晃動了一下身體。
一條長長的龍尾被它從水下抽出,帶着大片的水花狠狠的抽在了巨石前的屏障上。
巨石內部傳來了一陣劇烈的顫動,連帶着周圍的天地都跟着它一起震動起來。
鋪天蓋地的河水很快便淹沒了一半的巨石,黑色的石頭上裂開了無數細小的裂痕。
河水順着石縫涌入,本應因爲沉重而變得穩當下來的巨石反而搖晃的越厲害了。
狂風一陣接着一陣的吹過,帶來了遠方人羣哭天搶地的呼喊。呼嘯的河水中沉浮着無數人影,正在水中掙扎哀嚎,聲音卻被水流的咆哮聲所掩蓋。
被雷電砸中的鳥兒晃了晃腦袋,重新甦醒過來。
它擡起頭,看了一眼巨石上顏色迅黯淡下去的紅色字符,忽然扯着嗓子出了一聲驚呼:“夭壽啦,天要塌了!”
“這玩意從哪學的方言,還挺像的。”
沈洛天跺了跺腳,一本正經向腳下的巨石請求:“麻煩您別塌這麼早,再多撐一會。”
“最好直接撐到水退下去是吧。”
鬼王眼含笑意的看着他,悠悠的嘆了口氣:“不瞞你說,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
他雙手合十,低頭對着腳下拜了兩拜:“雖然我知道這麼說不太好,但是我們商量一下吧。你在這撐住,一直撐到水退下去。我們倆收拾了那邊的那玩意,然後各自回家睡覺,怎麼樣?”
他話音未落,踩在腳下的黑色石頭便裂開了一道手掌寬的縫隙,隱約露出了裡面翻涌着的紅色液體。
那縫隙正好裂在兩人之間,略微分開了兩人的距離。
一道耀眼的紅光從石縫中一閃而逝,帶來了肅殺的氣息。
“它這是……生氣了?”
沈洛天震驚的擡起頭,看向和自己相隔一道石縫的鬼王:“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他想把我們分開,讓我們不要再聊天了。”
“真巧。”
鬼王又笑了一聲:“這次我們想的又一樣了。”
他們倆不約而同的低下頭向石縫中望去,卻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片,彷彿之前看到的紅光和搖晃的液體都是錯覺。
“絕對是生氣了。”
沈洛天堅定的點了點頭:“都是你的錯”
“說的像你沒說傻話一樣。”
鬼王無所謂的聳聳肩,一步跨過了腳下的石縫,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語重心長的說道:“不用覺得對不起他。你只要想想,反正這一切都是他造的孽,就看得開了。”
“我一直都很能看得開。”
沈洛天仰頭看着灰暗的天空:“那條龍這是要瘋啊!”
水中的屍龍搖頭擺尾的向巨石方向游來,一頭撞在了巨石外的屏障上。
殘破的龍角在空氣擦出了一串火花,它重新擡起頭時,一縷細細的灰煙從角上冒出。
腳下又是一陣晃動。
“戰決吧,正好我也有些年沒活動了。”
鬼王挽了個劍花,躍躍欲試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危險。
“那也要先商量一下戰術……”
沈洛天清了清嗓子,仰頭衝着屍龍招了招手:“你來對付這個傻大個。”
“那下邊那位美人就交給你了。”
鬼王黑色的長袍在風中飄揚,一雙純黑的眼睛中逐漸染上了鮮豔的紅色。
屍龍狠狠的一爪子拍在了阻擋着它的屏障上,尖銳的指甲在半空中留下了三道綠色的痕跡,許久不散。
天空中傳來了一聲嘹亮的鳥鳴,巨大的白色雄鷹在龍頭上掠過,惹得灰色的鳥兒尖聲咒罵起來。
浪花拍打着巨石,出“嘩啦啦”的巨響,渾濁的水中有什麼反光的東西一閃而過。
“正好她也來了。”
鬼王低頭對着水中閃爍的銀光,露出了幾絲同情的微笑:“看到魚羣了吧,你好自爲之吧。”
等等,什麼魚羣?
這水裡還有魚能活着?
美人?
沈洛天低驚訝的低下頭,還真在水裡看到了類似於魚羣的一片銀色光暈。
閃爍的鱗片飛快的從巨石邊緣掠過,成羣結隊的順水而去。
時不時的有幾條小魚躍出水面,在半空劃過一道漂亮的弧形,再甩着尾巴重新落入水中。
嘰嘰喳喳咒罵的灰鳥忽然閉嘴了。
它的羽毛一根根的豎立起來,彷彿看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一般,眨巴了幾下眼睛,一頭扎回了水裡。
一個黑色的人影混在銀光閃爍的魚羣中,緩緩地向兩人接近。
麻雀從天空俯衝而下,一爪子伸進水裡,準確的將來不及躲避的灰鳥抓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