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淮生把這個懷疑提出來時,商九齡和其他幾人都愣住了,但是轉念一想卻覺得大有可能。
本身那一帶就是兵家必爭之地,是著名的古戰場,從太古時代一直到中古時代,無數次震古爍今的大戰都在那裡展開,無數將士命喪於此。
如果真的是猜測的那樣,某一場戰爭中陣亡的武將沉睡千年因爲某種特殊原因而“復活”變成了妖屍,那這就對得上了。
“如果真的是淮生所設想的那樣,那地方經歷數千年連綿不絕的戰事,會有多少埋葬的屍骸,一旦都化爲妖屍……”許暮陽想到都不寒而慄。
“不可能,雖然我不懂邪祟一道,但妖屍蛻變是有很多複雜而苛刻的條件的,否則從古至今多少戰死疆場的將士,難道都要重新復生變成妖屍?”馬道春搖頭:“也許這一波妖屍就是遇上了什麼特殊原因才蛻變而成,具體情形還得要找到他們的潛藏的老巢才行。”
對於這些妖屍的來源陳淮生現在還不太在意,可以慢慢找。
他更擔心的是這些妖屍如果不斷成長,尤其是如果不斷地襲擊和吞噬周遭道種和靈脩的血髓精氣,那纔是要成大的禍患。
哪怕暫時還危及不到重華派這邊來,可重華派永遠是無法逃避和迴避的,越拖到後邊危機越大。
“掌門師尊,恐怕我們得立即拿出對策來,無論是和鳳翼宗聯手,還是拉上丁家,必須要儘快剷除這個禍根,甚至我們也可以把消息傳遞給幽州寧家,一旦妖屍肆虐,八角寨也絕難倖免,無論寧家現在處於什麼狀況,他們也該出手,……”
趙嗣天和陳淮生探討了一陣,也贊同陳淮生的觀點。
商九齡的目光在許暮陽和馬道春臉上掠過,二人也都點頭表示認可這一點。
如果說宗門之間的競爭和戰爭是君子之戰,那麼和妖鬼邪祟之間的戰爭就真的是沒有任何緩和餘地的你死我活了。
尤其是這些妖屍還要以吞噬靈脩的血髓精氣來滋養壯大自身,這如何能忍?
“可是幽州寧家恐怕無力出手,……”商九齡搖頭。
“他們無力出手也好,至少讓他們知道,也讓八角寨那邊知道,誰纔是最靠得住的,……”陳淮生笑了笑。
商九齡嘴角掛笑,許暮陽和馬道春也是微微頷首,這傢伙果然心計過人。
從重華堂出來,趙嗣天和陳淮生走到了一起。
“劉純沒來?”陳淮生隨口問道。
“劉純已經和喬準、黎昆陽帶着幾個人,提前去接應吳師伯了。”趙嗣天隨口道:“宗門對此事還是很重視的,不比其他。”
“八角寨蒼狼的事兒還沒有迴音?”陳淮生又問道。
“暫時還沒有,不過尤師伯親自去,應該沒問題纔對。”趙嗣天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朱師伯去了凌雲宗那邊之後也會去八角寨,應該沒問題。”
樹欲靜而風不止,進入景貞三十三年,似乎河北這邊就不太平起來了,各種事情一下子就集中在重華派周邊爆發似的。
“凌雲宗還能撐多久?”陳淮生覺得自己似乎也一下子變得無比脆弱起來了。
入門四年,練氣七重,外人都認爲自己是天縱奇才,但是這一走出去才發現,築基以下幾乎就啥也不是,面對着種種危難,都顯得那麼力不從心。
“不清楚,但不容樂觀。”趙嗣天嘆了一口氣,“我見過那十來名弟子了,談了談,情況很糟糕,他們兩名紫府真人一直坐鎮山門,不敢離山,但是這樣新弟子招不進來,老弟子人心惶惶,流失不斷,外有月廬宗和妖獸的襲擾,靈食不足,靈材短缺,怎麼堅持?”
“那這幫人跑來我們這邊的原因是什麼?”陳淮生好奇地問道。
“回大趙覺得一事無成,去別家宗門誰會接受他們?好歹重華派還算是和他們一起顛沛流離來河北的,同病相憐嘛。”趙嗣天揹負雙手,“我感覺撐不了多久,月廬宗用這一手,動用各方面力量來圍攻消耗,還有破壞凌雲宗的名譽,夠歹毒,凌雲宗應對無計,看看能不能熬到明年吧。”
兩人一邊走一邊說,都感覺到現在凌雲宗面臨的困境難以破解。
衛懷道地方宗族的冷淡,旁邊月廬宗的敵視甚至襲擾,加上妖獸的肆虐,還有北面天鶴宗的故意打壓,本身就是從大趙搬遷過來人心不穩,再加上靠山九蓮宗的內訌,種種糟糕因素都聚集在了凌雲宗身上,如同一條條繩索將凌雲宗越捆綁越緊。
不過有了重華派的支持,也許凌雲宗還能多堅挺一下,但這個過程有多久,能否逆轉,都無法判斷。
接下來各項事務宗門倒是沒有再安排陳淮生了。
陳淮生也看到了宗門終於有了一些改變,像喬準等這些年齡偏大,但是卻又還沒到躺平擺爛年齡的練氣高層開始被分派了出去。
這是一個好現象。
沒理由別人都在外奔波,他們這些享受着宗門各種最優厚待遇的“中堅力量”卻在山門中養尊處優,包括雲鶴、駱休月這些人都是如此。
騰出時間的陳淮生一方面也可以來苦修自己的雷法,一方面也督促其他幾人開始按照自己的計劃來苦修靈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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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木桶中水汽氤氳,陳淮生看了一下配置的丹藥。
暴虎骨,雄黃煙,幻金藤,黑月石,萬里沙,這五味是淬骨湯劑必備之藥。 但所缺的暴虎骨一直找不到,好不容易纔在前幾日尤少遊和姚隸蔚他們從八角寨回來後帶回來的蒼狼骨來作爲替代。
雖然蒼狼骨和暴虎骨沒法比,但也算可以達到一定效果了,對於閔青鬱來說已經綽綽有餘了。
當初胡德祿淬骨時,也是欠缺最主要的這一味暴虎骨。
但沒辦法,這本來就是古書上的方劑,暴虎現在就沒聽說過在哪裡出現過,根本無處尋覓,就算是去汴京坊市買都買不到。
替代品倒是有不少,也分高低,像鰲龍、蒼狼骨就不錯,再次就只能是夠年份的詭狼或者金貓骨了。
當時胡德祿便是用金貓骨替代的,差強人意,總算是淬骨成功。
這一回蒼狼骨就要比金貓骨強不少,也惹得胡德祿一直在嘀嘀咕咕說陳淮生重色輕友,等都要等到蒼狼骨。
淬骨丹倒是早就備好了,但關鍵還是這湯藥之沐。
陳淮生用湯勺舀了一勺赤巖元漿,用靈力催動,褪去泥漿,只剩下火性靈液。
對於淬骨術,陳淮生也頗是花了一番心思來琢磨。
最早得到那一份淬骨術綱要是來自《靈寶明黃經》,這是一本專門研究道骨養蘊滋壯的道芨。
這本書冊其實並不罕見,坊市中也能買得到。
但是其核心並不在於這本《靈寶明黃經》的本義,而在於對其核心要義的註疏詮釋,這纔是最重要的。
這本《靈寶明黃經》的註疏主要分成了三個流派,一是吳越流派,一是西唐流派,一是大趙流派。
絕大多數人都借鑑大趙流派,根據這個流派的註疏來進行詮釋理解和發揮。
無論是西塘流派還是大趙流派都有不少頂級丹師對這本書有專門的註疏,所以一般說來大家都是走這兩條路徑。
吳越流派屬於小衆流派,對外煉更爲看重,與西唐和大趙更注重內服丹藥有所區別。
淬骨術上也不例外。
西唐大趙對丹藥內服和早晚行課的結合十分看重,認爲這種結合修行的淬骨能極大地提升道骨狀態。
而吳越流派則講究外沐湯浸,丹法專修。
在胡德祿的淬骨術時,陳淮生才用的是大趙流派,但他覺得效果尋常,所以後來他便尋找到了吳越流派註疏來琢磨,也算是小有心得。
一份份靈藥靈材按照時間木桶中水溫不同注入,整個房間中瀰漫着濃烈的藥香。
陳淮生觀察着木桶裡的湯色變化,用手指感觸了一下,溫度已經起來了,但要維持一段時間。
湯勺中的赤巖元漿滌除了泥漿,只剩下純淨的火性靈液,他緩緩傾注而入。
湯水得了火性靈液的激盪,立即沸騰起來。
陳淮生脫掉衣衫,微微鼓力提氣,把自己身體置入湯水中。
宛如滾沸的湯水帶來的巨大藥力在熱力的催發下,迅速浸入自己的體內。
整個道骨瞬間就酥軟垮塌下來。
陳淮生猛吸一口氣,提聚靈力,迅即逼出三靈,進入道骨,讓道骨維持狀態,避免徹底失控。
因爲是嘗試,他不得不自己先試一試,否則讓閔青鬱來直接嘗試,弄不好就得要弄巧成拙。
像先前這麼一下子,估摸閔青鬱道骨就得立即酥散成粉,再無法恢復,這也算是一個摸底嘗試。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淬骨術了,在陳淮生看來,這是自己改良後的淬骨術,其實可以稱之爲洗骨養髓術。
淬鍊掉道骨中的雜質,進而將藥物中特殊藥性浸潤入道骨中,加以強化。
經脈與道骨,如何做到交融甚至混爲一體,不容易,還需要慢慢嘗試,同時還要讓靈根通過經脈與道骨建立起成爲緊密的聯繫,這應該是日後自己嘗試的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