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宋道陽談妥之後,陳淮生便迴轉雲中山。
前期的情報收集工作苟一葦已經在做了。
既然確定了東河漁場這個目標,苟一葦就早有準備,圍繞着東河漁場各方面的情況都在一一納入視線。
兩名紫府真人,三名築基,八名煉氣修士,所有情況都已經彙總拿了回來,然後要做一個精準的分析。
不打無準備之仗,既是陳淮生的信條,也是苟一葦這麼多年來悄無聲息地在大趙充當劫掠大盜,頻頻作案,但既沒有被暴露,也沒有被反殺的倚仗。
陳淮生不相信這麼些年來,苟一葦就只和自己合作過那麼一回,要支撐其他自己的生活,他肯定也還有其他門道。
但到現在苟一葦不但年逾古稀才晉階築基,卻依然獲得好好的,整個宗門裡邊似乎也沒有幾個人知曉他從事這個行當,單就這一點,就足以證明他的不簡單。
當然並不是說宗門高層就無人知曉這些事情了。
不用想也該明白商、朱、李等人多半是清楚的,但對敵對宗門採取這種手段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麼?
就算是暴露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當年白石門不也一樣持續對重華派採取各種打壓手段,重華派也一樣會以各種方式反擊,到了河北,這種情況也不會改變。
月廬宗打垮了凌雲宗,迫使凌雲宗幾乎退出了大半個衛懷道的勢力範圍,現在凌雲宗併入了重華派,僅僅只能保留大槐山這樣一個據點,甚至建立下院都還要猶豫不決,考慮月廬宗的反應,還不足以說明雙方的惡劣關係麼?
所以對東河漁場這個月廬宗的財源之一予以打擊誰都會樂見其成。
當然,真要出了事兒,暴露了,宗門也會採取很委婉的說法撇清關係,個人行爲而已,除非重華派準備對月廬宗全面開戰。
既然決定了要幹這一筆,陳淮生就開始行動起來做好各方面的準備。
有些消息不必瞞人,也瞞不住,像道院裡邊,如方寶旒、宣尺媚她們就瞞不了。
聽得有這樣一場歷練的機會,宣尺媚幾乎毫不猶豫地表示要參加,方寶旒倒是無可無不可。
陳淮生最終準備把宣尺媚、凌凡和胡德祿、趙良奎幾人帶上。
如宋道陽所言,有時候一場歷練頂得上三年修行。
尤其是處於瓶頸狀態下,尋找不到突破契機,也許就需要這種破瓶的機會。
一個臨戰狀態下的爆發就能讓人靈感頓悟,魚躍龍門。
而日常訓練修行在心理上是始終無法進入到那種真實的特定狀態下的。
胡德祿和趙良奎二人雖然修行努力,但在陳淮生看來始終沒有達到他所期待的狀態。
要說在靈材的補益上自己也給了他們足夠的保障,而修煉功法上也予以了校準提升,可這種穩定漸進但卻缺乏那種勃勃張力的修行進境還是欠缺了一些爆發契機,所以陳淮生才讓二人也去感受體會一下。
法器、丹藥必不可少,這樣的戰事無論怎麼萬全的準備都不爲過,只不過當下白鹿道院相當拮据,陳淮生甚至不得不又在苟一葦那裡借貸一筆,一邊補充各種靈材物資。
三月廿三,一行人終於下山。
除了白鹿道院的五人外,唐經天把他的道侶以及一名師弟帶上,一行三人,加上趙嗣天師徒二人。
唐經天的道侶還是那一位錦蕖宗的古韻春,不過陳淮生卻知道唐經天在鬼蓬宗裡還有一位年齡更年輕一些道侶,據說古韻春與那一位年輕女郎也是相處甚密,讓他也不得不佩服唐經天的本事。
五年一別,古韻春的外貌幾無變化,但靈境實力已經從煉氣六重晉升到了煉氣七重了,足見這一位資質也不差。
趙嗣天則把任無塵帶上了,原本陳淮生是不同意的,但是在任無塵當面表現了一番其法術之後,陳淮生同意了。
比起其姐來,任無塵的進境更快,剛剛突破了煉氣四重,這個進境令人驚歎,也讓同行的胡德祿和趙良奎苦澀無比。
要知道當初他們來河北時,任無垢任無塵姐弟還是陳淮生從史唐莊招入宗門的,但五年過去,任無塵就已經攆上了他們了,就算是任無垢也已經煉氣三重了。
人與人的差距就是如此之大,這也更堅定了他們要借重這一場歷練來突破自身的決心。
苟一葦提前了三日下山,他要先行到天井道那邊去聯繫他的情報線人,最後一次把各方面情報敲定。 東河漁場在天井道西南端的東河灣,黃河在這裡拐彎,形成一個巨大的弧形水灣,東河寨宛如一頭猛虎,聳立在這處深深突入河灣中的要隘山頭上,虎視着河西的大唐與河南的大趙。
這也難怪月廬宗要安排近兩名紫府真人駐紮在這裡,這裡位置委實太過重要。
雖說現在晉州名義上仍然被北戎人控制着,但實際上北戎人的影響力已經不太可能深入到晉州南部區域了,更多的還是地方宗門在做主,而晉南天井道的主人自然就只能是月廬宗了。
東河漁場名義上是一個漁場,但實際上是一大片面積廣大的河灣。
在靠近河西岸與河南岸水勢湍急,懸崖峭壁林立,根本無法打魚養魚,但是在靠近河北和河東,水勢平緩,尤其是因爲河東河北河岸崎嶇彎折,形成了許多大小不一的回水河灣,乃是上佳的天然漁場。
無論是來自大唐的,還是大趙的漁戶,捕魚養魚都不得不渡過河中線前往屬於晉州天井道的水域去,這自然就要受月廬宗的管轄。
從河西河南渡河前往河北河東也不是那麼簡單的。
黃河乃是龍脈大河,寬逾二十里,河上南北東西氣境截然不同,越是靠近河中線,氣流變換越強烈,距離河面三十丈以上就是氣旋亂飛,飛槎不渡。
黃河萬里,但真正最適合渡河的地方就那麼二三十處,比如天王渡、白馬渡這些地方,就形成了最重要驛道渡口,方圓數百里的道路都要集中在這個渡口上渡河。
在天井道境內也有幾處渡口,靠近東河寨的自然就是下游東門渡和上游的蒲口渡。
東門渡在東河寨向下遊,也就是東面大概三十里地左右,蒲口渡則在東河寨彎曲水灣向北上游二十多裡地處。
大河在這兩處突然變窄,形成峽口,但這峽口也就是隻有二十餘里,又重新敞開,而這兩邊略微高一些的臺壟高地,就成爲了最合適不過的渡口。
這兩處渡口也成爲溝通大唐與河北、大趙與河北的天然要隘渡口。
陳淮生一行人一路向西南方向南下,一直到黃河岸邊,才轉道向西,穿過了整個衛懷道,從衛懷道向西進入天井道境內。
等抵達東河寨所在不到百里地的蒲州城時,陳淮生才獨自一人南下,從東門渡渡河去了河南。
宋道陽和唐經天、趙嗣天他們會在這裡暫留,而陳淮生則要去汴京城一行,聯繫碧蛟元君或者熊壯。
過河之後陳淮生就御風而行,一個人速度就要快得多,幾百裡地也不過一日就到。
進了汴京城,陳淮生先去了多寶寺塔下,看了當初雙方約定的印記之處。
果然,熊壯已經留下了幾次印記,按照約定是半個月一次,如果雙方沒碰上面,就會在半個月之後再來。
上一次是九日前,也就是說還有六日,熊壯會再來多寶寺塔下會面。
還有六日,陳淮生也不着急,苟一葦那邊收集情況做準備也需要幾日時間,現在他還可以聯繫一下碧蛟元君,先探一探碧蛟元君的口風,看看對方有無興趣。
不是對這樁事兒有無興趣,而是要看碧蛟元君現在的口味興趣。
東河漁場所處位置乃是黃河龍脈中游最佳地段,大河所產的多種靈魚水產都在這裡匯聚,上下百里的大回灣,也是靈魚最富集的所在,陳淮生就不相信碧蛟元君會不想一飽口福。
赤鯽也許不容易碰上,但是在黃河龍脈水下,還有諸如金脊裸鯉、黑王元鱉、青頭雪魴、鑽天明鰍、銀火烏鱘等名貴靈魚,這些魚類字其他江河中也都是見不到的,甚至在大河上下游都遇不上,只有在這大河灣裡才能被漁戶們趕上。
爲此,陳淮生也早就在《三庭御膳譜》裡專門挑選了幾道專門的魚菜,就是要在這事兒上把碧蛟元君的胃口吊起來,才能讓對方入彀。
不過這事兒陳淮生還得要好生琢磨一下,是自己開門見山說明原委,還是曲線救國,尋找機會來談,他還沒想好。
陳淮生也想過,碧蛟元君雖然不太愛與人類打交道,但是並非不通世事,若是從長久計,最好還是坦然告知,還能留下一個好印象,而且對方也不會因此而計較什麼。
自己在他心目中印象不錯,若是因此而壞了印象,那就太可惜了。
思前想後,陳淮生覺得還是坦率一些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