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桂生沒有再猶豫,點了點頭:“濟生哥回來的時候我見到了,他行色匆匆,好像不太好,但只是在寨子裡呆了一天,就離開了,我問他去哪裡,他說不想替寨子招禍,……”
陳淮生皺起眉頭,“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五天前。”陳桂生立即回答:“但他身上也沒有帶太多東西,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裡了。”
看樣子這侵入寨子裡的人應該就是專門衝着陳濟生而來的,但這麼大陣仗,所爲何事?
陳淮生有些印象,三年前陳濟生來過河北,但當時自己不在,寶旒接待的,她說陳濟生那時候應該是煉氣四重了,算是進境相當快了。
本身陳濟生的稟賦也不差,如果得遇機緣,晉階煉氣中段也說得過去,夏侯家作爲當下西京三大家的候補家族之一,也曾經輝煌一時,西京三大家也曾有過他們的名字,陳濟生若是入贅夏侯家也算合理。
只是現在突兀地從伊郡回到元寶寨,而且還引來了外人的追索,甚至連帶着寨子裡也遭遇了屠戮,連陳尚雄這個寨子裡的“當家人”都被殺了,就有些離奇了。
“這些人是來找濟生的?哪兒來的?有多少人?現在還在寨子裡或者周圍麼?”陳淮生一連串地問道。
陳桂生還沒有回答,他旁邊的那個壯年道種接口道:“肯定是來找濟生的,他們都去了濟生老宅幾趟,可濟生老宅早就荒廢沒人住了,後來還發現有人藏匿在濟生老宅附近,像是在守候濟生,……”
“他們人數大概有五六個人,不知道是哪裡來的,但聽口音是北邊兒的口音。”另外一個男子也補充道:“這兩日沒見着了,但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在寨子外邊,……”
這個北邊兒的口音一般是指北三郡的口音,伊郡、司郡、魏郡,都是北地。
看樣子這陳濟生是在伊郡那邊出了事情,所以逃回老家來,現在人家尾隨而至,他一介煉氣四五重的修士,如果是夏侯家或者夏侯家的仇家追索而來,怕是很難逃得掉纔對。
好在這元寶寨緊鄰禺山絕域禁地,山谷溝澗林立,藏身之處甚多,如果濟生若是有心藏匿起來,沒有本地的人幫忙,短時間內要把他找出來也不容易。
“這兩日都沒見着這幫人了?”陳淮生追問道。
“前日裡尚雄叔遇難,寨子裡都派人去縣裡報信兒了,但紫金派到現在都還沒有來人,現在寨子裡亂成一團,也沒有人出面主事兒,大家都怕對方再返回,寨子裡這些人都只能束手待斃,……”
陳桂生聲音低沉,也充滿了無奈。
寨子裡這點兒人手對付一下諸如詭狼、山狽或者鐵鬃野豬這樣的一階妖獸還勉強湊活,面對着那些煉氣修士,那就真的是送死了。
面對這種情形,陳淮生也有些坐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陳尚雄死了,現在寨子裡缺了主事人,而且也不清楚這些外來強人究竟所爲何事。
找不到陳濟生,他們是要一直在這裡逗留不去,還是就此作罷?
萬一重返而來,誰要去扛着,沒準兒又得要命,誰願意幹這種事兒?
平素都覺得在寨子裡主事說一不二油水豐厚,但現在說要命了,就沒人幹了。
問題是陳淮生也不可能在寨裡呆太久,他遲早要離開的,現在陳濟生的事兒也好,追索而來的外敵,已經呈報給紫金派會帶來的影響也好,都和他無關,他也沒有那麼多心思精力來管這些閒事兒。
只是處在這個環節上,自己若是不鹹不淡地問幾句,最後什麼也沒做,拍拍屁股就走,就未免就有點兒太薄情冷血了。
好歹這也是自己成長的地方,縱然雙親已故,但陳氏族人或多或少也是和自己沾親帶故,兩眼一蒙不管不顧走人,放任元寶寨遭殃,在心裡邊陳淮生又過不了這一關。
嘆了一口氣,陳淮生知道自己終究還是做不到不管不問徑直走人,早知道就不該回來這一趟,憑空就被拖進了這個漩渦裡,究竟是什麼事兒,自己能不能扛得住都還未可知。
“走吧,先回寨子裡再說。”陳淮生無奈地擺擺手。
包括陳桂生在內的三人都是滿臉喜悅興奮,這幾日裡寨子裡羣龍無首,陳尚雄死了,原本尹家還有一個尹力豐算是出挑人物,在陳崇元、尹衡這陳尹兩家當家者死後與陳崇元爭奪這元寶寨的話語權,但看到陳尚雄連聲都沒吭就被人斬殺,嚇得連夜逃遁去了縣城,不敢回來。
原本還指望着紫金派能派人來干預過問,但是兩天過去了,卻是半點音訊皆無,這寨子裡就更是沒人願意出頭了。
步入議事堂,陳淮生忍不住撫摸着門口的門柱,油黑髮亮的柱頭飽經滄桑,青石板的臺階和地面亮堂堂地映出幾分光澤,兩排官帽椅縱列,當中的兩張座椅似乎還在敘說着往日的歷史。
陳淮生知道那兩張座椅原來應該是陳崇元和尹衡的位置,居左者爲尊,便是陳崇元,二人死後,大概就是陳尚雄坐了。
只不過現在陳尚雄死了,尹力豐跑了,估計也不敢坐了,整個議事堂內空空蕩蕩,多了幾分蕭索氣息。
“桂生,咱們寨子裡現在還有幾個道種?”也只是短暫地走神,陳淮生便徑直步入議事堂,示意歐婉兒去把兩邊的窗戶打開,透透氣,一邊問道。
陳淮生直接就坐入了居左那張座椅,現在除了他,也沒有人敢坐,甚至連右邊那張座椅都沒人敢坐。
“加上我,還有二十四人,陳家五人,尹家七人,鄭家二人,宋家二人,鄒家一人,雜姓二人,這十年其實咱們寨子裡出生的道種不少,最高的時候,也就是三年前都有將近四十人了,但後來這幾年陸續有一些老死,還有幾個出去遊歷入了紫金派和白石門,去冬咱們寨子遭遇了詭狼的襲擊,死了九人,這幾日又死了五個,就只剩下十九人了,而尹家走了兩個去縣裡,現在還在寨子裡就只有十七人了,……”
沒想到陳桂生居然對這些情況如此熟悉瞭解,倒是讓陳淮生頗爲驚訝,這小子滿十四了麼?
看樣子應該還沒滿,先天道種,但是卻沒入道,稟賦尚可,但是也談不上有多好,頂多也就是和胡德祿、桑德齡、魏武陽的水準,甚至都還差點兒。
“都通知了?”陳淮生點點頭:“我記得陳尚雄還有一個兒子應該是先天道種,後來出去遊歷了,當年我還沒有走的時候他還沒回來,現在應該都二十出頭了吧?對了,他還有一個侄兒,好像也是先天道種,和我年齡相仿,也是外出了,有沒有消息?”
陳桂生一愣之後趕緊回答道:“都通知了,只要在的,都馬上會過來,六哥你說的是陳柏生和陳竹生吧?柏生哥被定陵呂家招贅了,一直未曾回來,而竹生哥好像是三年前回來過一回,當時他都是煉氣五重了,聽說是入了淮郡太元宗,……”
陳尚雄的兒子被定陵呂家招贅了?陳竹生入了太元宗?
定陵呂家在義陽府算是一個望族,但是放在整個弋郡就算不上什麼了,至於太元宗在淮郡也算赫赫有名,好像在整個大趙宗門中能排到五十位左右,算相當不錯了。
“桂生,你現在滿十四了麼?靈根什麼時候覺醒的?”
對眼前這個少年郎,陳淮生還真有些感興趣了,和十多年前的自己何其相似,也是到了十四才覺醒靈根,然後就是出去遊歷多年,去沒能找到合適的途徑入道,最終灰溜溜回來的路上卻纔有了自己的機緣。
自己的故事可能也成爲寨子裡經久不衰的傳唱了,大概所有年齡未過的道種心中都有着這樣的夢吧?
或許自己這一趟歸來,在眼前這個少年郎眼中,就成了他的機緣吧?
聽得陳淮生終於問及自己,陳桂生心中一陣激動。
這位六哥已經成爲了寨子裡的傳奇,二十歲都還沒能入道,在外奔波多年,也沒有哪一家宗門接收他,但就是在滿二十歲的前夕,一躍化龍,入重華,步步飛昇,現在他都是什麼狀態了,陳桂生也看不出來,但他知道絕對已經是自己難以企及的所在了。
“六哥,我還有半年滿十四,靈根是去年覺醒的,……”心中怦怦猛跳,陳桂生只覺得自己臉頰發燙,身上發熱,連聲音都有些顫慄了。
他知道修仙一道,沒有稟賦一切休談,但有了稟賦,也一樣千差萬別,一份機遇也許就能改變人一生,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陳淮生哪能不明白對方的心思,他心中也在暗歎。
從稟賦來說,陳桂生已經夠不上重華派的門檻標準了,更談不上大槐山的要求,但這個少年郎某些方面和自己有些相似,而且頭腦清醒,思路極有條理,單是修行稟賦不能說明一切,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