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這茶樓酒肆從來都是信息量交匯最大的所在,哪家哪門,蒐集情報的最佳所在都會選擇這裡。
只需要往這裡一坐,泱泱數十桌,只要你有心傾聽,數百人的言語便能盡入耳中。
陳淮生他們坐定,酒尚未上桌,這一連串的消息便已經灌入耳中。
“大道風雲榜三日後開戰,不知道這一屆又有什麼值得一看的。”
“要明日挑戰榜纔會出來,現在大家都只能等,但估計也不會有多少新鮮事兒,前十那幾位現在人影兒都看不着,難道還能誰去挑戰誰,他們也不缺那點兒香火願力的薰染沐浴了。”
“那前二十前三十呢?”
“都差不多吧,真要有老夫聊發少年狂的,那就是咱們撿着了,算是這一趟沒白來。”
“大道風雲榜咱們不指望,但是龍虎風雲榜還是有一看的,孟子義挑戰雲飛嶽秘封不許看,我就不信其他還有的,也不允許看,……”
“那倒不至於,道宮也不會允許這種情形再出現,否則都這樣效仿,這下一次道會誰還會來?”
“不是說異修也可以挑戰麼?怎麼沒見有人出現?”
“會有的,現在還在觀察形勢吧,瞧瞧那邊那一桌,四位異修,都是化形了,但有兩個絕對在二百五十齡以下,……”
二百五十齡以下就意味着可以參加龍虎風雲榜的挑戰,從前五十開始,每一次可以跨越五位挑戰,也就是說第一次就可以挑戰第四十五位,第二次就可以挑戰四十位,九次之後就可以登頂,當然,這是理想境界。
陳淮生一行人也注意到了隔壁桌所說的幾名異修。
的確,但從氣質打扮上就和尋常修士不一樣,流露出來的氣勢也有些咄咄逼人。
不過在道宮已經正式允許異修參賽之後,汴京城中異修數量大增,而且都是公開露面。
雖說原來在汴京城中也沒有說不許異修公開活動,但是像這種公開明文地允許甚至是歡迎異修的情形,還是第一次。
“也不知道有沒有百齡異修,那就可以去潛龍騰鳳榜了,這幾位要去龍虎風雲榜可能還夠嗆。”滕定遠觀察了一下,搖搖頭:“那兩個倒是二百五十齡一下,有機會去,但淮生你覺得他們能挑戰你麼?”
陳淮生笑了笑,“他們就算要挑戰,也不會找我,我的雷法對他們傷害太大,他們應該去找那些木、土、水屬性或者其他中性屬性但不擅長雷法的目標。”
“你還有翼火蛇,恐怕也是這些異修不願面對的。”燕赤霞看了一眼陳淮生,“那個高瘦的大個子應該是鷹隼類的異修,另外一個胖子,不是熊就是牛,是牛的可能性更大,你看他那個鼻子,嘴巴也在一直咀嚼着,只吃玉蓀和潮雲菇,不怎麼吃肉,……,還有那個瘦小的傢伙,像是鼬狐一類的,眼睛珠子滴溜溜轉個不停,……”
異修即便是化形成爲人形,但是也基本上與其原來的體格相仿,所以像燕赤霞這種修成慧眼法術的修士,基本上看一眼就能八九不離十,確定對方是什麼來路。
陳淮生沒有太多關心這些異修,隨着官家和道宮對異修的全面解禁,甚至是鼓勵拉攏的姿態,意味着異修將在整個大趙境內再無任何約束,和普通人類修士無異,這必將鼓勵更多的異修從絕域禁地中現身。
這意味着什麼,陳淮生還看不清楚,但是毫無疑問,這會衝擊目前本來就不穩定的修真界局面。
而受到影響最大的應該就是天雲宗,以及居於第二位的太華道,再次纔是花溪劍宗和萬象派,還有趙家、石家、寇家、陶家這些頂級門閥。
可道宮不就是掌握在這些人手裡麼?怎麼會出臺這樣一個政策?
陳淮生第一直覺就是天雲宗犯了衆怒了,或者它的實力太強,讓其他人都感覺到芒刺在背了。
誰在針對天雲宗?
太華道?還是趙家?又或者萬象派?
如果是太華道的話,可太華道自家也會受到較大沖擊,僅次於天雲宗而已,划算麼?
萬象派有可能。
它鼎盛時期,也就是十多年前還是排名第二,但六年前就落到了第三,三年前甚至被花溪劍宗趕上來與其並列第三。
它是在一種極其緩慢但是卻有難以逆轉的方式在下滑,如果沒有鉅變,它也許會一直這樣下滑下去,或許十年後它就會是第六第七,二十年後就會滑到十位以外了。
沒誰願意見到這一幕,可自身又無法改變這種局面的情況下,就只有寄希望於外部力量的介入來攪亂這種局面了。
還有就是趙家,也就是代表着官家的這一系了。趙、石、寇、陶,京中四大門閥,趙家理所當然是第一,但是以往是趙家可以以一己之力壓倒石、寇、陶三家。
可現在,趙家仍然是最強,但石家、寇家、陶家距離趙家的實力差距已經沒有那麼大了。
不是石家、寇家和陶家實力增長有多快,而是趙家的實力在緩慢地消退,官家的名聲似乎也沒有那麼好使了,尤其是在西唐那邊五姓七望這些豪門望族在北戎在西京都表現得越來越強勢的時候,相比之下,大趙這邊的世家門閥卻有些墮落了。
這從官家和趙氏一族在道宮中的話語權影響力就能看出來一斑。
原來趙家在總榜裡邊還能排在前八,但現在連前十都夠嗆,也就是說,前十實力總榜中,沒有一個門閥世家能擠入列。
相較於西唐那邊的五姓七望,吳越的錢、桓、庾、謝、顧、陸、朱等閥族,大趙的世家勢力實在是萎縮得太快了一些。
即便是趙氏歸爲官家一族,依然難以挽回這種世家迅速滑落,而宗門勢力越發強大的局面。
陳淮生不確定這究竟是誰在作祟,但是毫無疑問這樣一場引入異修的大亂局到來,會極大衝擊當下宗門與世家門閥的實力對比局面,受到最大不利影響的肯定是天雲宗和太華道,其次就是花溪劍宗和萬象派。
整個大趙近百年來的穩定局面一旦崩塌,那又將是一個急劇動盪變化的局面,誰能從中得益最甚,誰就會是其中最大的可疑者。
官家趙氏或許未必能在其中得益太多,但這卻是一個機會,攪亂局面,作爲掌握中樞的官家趙氏,必然會有許多人要倚重於它,尤其是皇約靈誓均需要官家持璽用印,需要用皇旗作爲誓約保證,這就更能居中穩立。
“看這副架勢,這些異修也是越來越猖狂了,這纔開禁幾日,這些傢伙就敢在豐樂樓來尋釁滋事了。”楊虎生嘆息了一句。
“也不能完全說是尋釁滋事,沒準兒也是異修們的一個試探,看看咱們這些人類修士對他們的接受度究竟有多高,當然如果誰要去幹預或者看不慣,恐怕就要起衝突,他們也有要趁機立威的意圖在裡邊吧。”
滕定遠比楊虎生看得更遠。
陳淮生環顧了一下四周,也覺得恐怕滕定遠所言不差。
弄不好這周邊還有更強的異修藏匿,興許這就是一個試探,或者要藉機立威。
要讓大趙的修真界接受這樣一個現實,那就是他們異修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大趙境內出入無忌了,甚至要和人類修士平起平坐力壓一頭了。
能看出周圍有不少修士對此很是不滿,不過這四名異修,都是化形之輩,這就意味着他們基本上都具備了築基的實力,但又不是那種築基中段高段,就在築基一二重之間。
看看他們雖然相貌衣衫已經和人類無異,但身上各類飛禽走獸的特徵都還相當明顯,就大差不離。
即便是築基一二重的實力,在豐樂樓上也算是不差了,異修一旦緊急情況下還可以變形,實力還要更上一重,不注意就要吃虧,如果沒有和異修打過交道,那就更容易吃虧。
“怕是要出事。”燕赤霞也看出來了,皺着眉頭。
“也許本來就有很多人就盼着出事呢。”燕青霞冷笑,“這才道會第三日,汴京城裡,豐樂樓上,出些事兒,對大趙,對道宮,恐怕都有影響,誰最高興?”
“西唐?南楚?”滕定遠訝然反問。
“從外邊兒來說可能是,但未必就一定是外邊兒,咱們大趙內部呢?”燕青霞也反問。
“我們重華派現在還算大趙內部一員麼?”陳淮生不以爲然反擊了一句:“我們重華派的根基現在可在河北,義陽府和朗陵府都讓給了白石門和紫金派,重陽山大概都只能算一個橋頭堡了吧?”
“淮生你的意思是我們就該放任坐視這些人來挑釁道宮權威?”燕青霞鳳目含威,“我覺得不該如此,你更不應該如此態度纔對。”
被燕青霞冷豔的目光一逼,陳淮生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他對大趙官家和道宮甚至九蓮宗都沒有多少好感,蛇鼠一窩,狗咬狗一嘴毛。
以他的性子,就懶得管這些破事兒,安心積蓄力量纔是正經,但燕青霞顯然不如此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