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衛東心裡沒鬼,主動提起:“你來得正好,今天墨銳班上組織野餐,墨銳喝了河裡的水,肚子疼,送到這家醫院來。這會兒,他在病房裡陪倩蓉。”
墨巖廷清冷的目光從那隻卡通保溫桶上移開,臉色沒什麼變化:“哦。”又略帶譏諷地說:“倩蓉不認識墨銳吧?”
把墨銳這樣一個有攻擊性的小孩,與“神經脆弱”的周倩蓉放在一起,父母能放心?
賀蘭君胸口堵了團棉花,不舒服,忍不住開口:“倩蓉和銳銳有緣,銳銳喜歡她,嘰嘰喳喳,說不完的話。”
墨巖廷輕抿脣角,點點頭不再開口,神色冷冷的。
一家人子人都知道,墨銳不喜歡莫晚晚。賀蘭君這樣說,好像莫晚晚不合羣一樣。
這就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墨衛東拿胳膊肘拐了一下賀蘭君。
賀蘭君後悔自己嘴快,幹嘛非要跟兒子作對,哪壺不開提哪壺,又不服氣地想,要怪就怪墨巖廷那陰陽怪氣的譏諷,分明是懷疑倩蓉。
兒子也太偏心了!
三個人走到病房門口,墨衛東敲門,沒得到迴應,直接推開,就聽見裡面傳出周倩蓉痛不欲生的哭罵:“我不認識你,你給我滾出去——”
伴隨着哭罵,還有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
“銳銳!”賀蘭君驚呼,連忙跑進去,心驚膽顫,以爲周倩蓉復發暴戾的一面。
“銳銳!我不是故意的……”周倩蓉自己也嚇呆了,驚慌失措,聲音走調,有種刺耳的尖銳。
兩隻手愣愣地保持前推的姿勢。
顯然,她被自己的舉動給驚到了。
賀蘭君扶墨銳起來。
墨巖廷飛快掃了一眼,目露了然。
周倩蓉不知道什麼原因與墨銳吵架,生氣之下推了一把墨銳,開門時的那聲悶響,就是墨銳被周倩蓉推得一個屁股墩摔在地上。
“銳銳,銳銳,你沒事吧?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周倩蓉收回手,連聲問,眉頭打結,眼中滿是關切。
墨銳沉默地拍拍褲子,忍着屁股差點摔成八瓣的疼痛,小臉微微扭曲:“沒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他隱忍地輕輕抽一口涼氣,緩解疼痛,眨了眨眼,硬是逼回眼底的淚花。
本來因爲生病蒼白的臉色,更加蒼白。
周倩蓉無比愧疚,眼淚簌簌掉。
“銳銳,你和你姑姑發生什麼事了?”兩隻都是賀蘭君的心尖肉,她一個不捨得責備,只心疼地抱住墨銳,警惕的目光不着痕跡地打量周倩蓉。
確定周倩蓉沒有發瘋的跡象,心頭大石才落地。
她越發疑惑了,倩蓉和銳銳一直以來相處很愉快,剛纔那會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想到墨銳殘害莫晚晚的那些手段,她不禁打個哆嗦,抱墨銳抱得更緊,生怕他把那些手段用在周倩蓉身上,周倩蓉身邊可沒個墨巖廷時時刻刻當護花使者。
她暗自下決心,以後再也不讓墨銳與周倩蓉見面了。
周倩蓉聽了賀蘭君的問話,下意識抓緊被子,有些緊張。
墨巖廷蹙眉,看向墨銳,思忖兩人間不同尋常的氣氛,或者說,關係。
墨銳的內心很難走進一個人,爲什麼對三番四次失憶不認識他的周倩蓉另眼相看?
墨銳沒有絲毫慌亂,很平靜卻飛快開口回答說:“我不小心提到……一個人,姑姑說頭疼,還叫我滾,然後推我。奶奶,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該提他。”
“一個人”是誰,不言而喻,在場衆人心裡都有數。
賀蘭君心一緊,看看鬆口氣的周倩蓉,再看看冷靜的墨銳,摸摸墨銳的頭,拉他出病房,偷偷去安慰他——周倩蓉沒發瘋是好事,然而,隱藏屬性的危險分子墨銳更需要盡力安撫。
墨巖廷盯着周倩蓉的臉看了幾秒鐘,星眸閃動,放下水果籃,口中說:“這是晚晚挑的水果,倩蓉,你身體好些了吧?”
周倩蓉似才注意到他的到來,追隨墨銳和賀蘭君身影的目光從門口收回來,一瞬間就變爲脈脈深情,動情地含淚道:“大哥,你知不知道這些天我一直盼着你來,脖子都扭了,我……”
墨巖廷差點沒吐出來,打斷她的話,強行扯了扯嘴角:“爸,我和倩蓉私下有些話要說。”
墨衛東落一地雞皮疙瘩,如蒙大赦,趕緊地出去了。
再聽周倩蓉說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抽她——他絕壁不承認這女兒是自己教養出來的。
“大哥,你想說什麼?你是不是迴心轉……”周倩蓉深情望着墨巖廷,激動非常。
“倩蓉,”墨巖廷吐出一口氣,額角青筋直蹦,強忍着纔沒轉身離開,直言不諱地說,“你的病越來越嚴重了,我諮詢過醫生,你得的是精神分裂。”
周倩蓉愕然,沒來得及表達的“愛意”卡殼在嗓子眼裡,嘴巴張大,一個字吐不出來。
“你有關係妄想,妄想你與巖青沒有過情人關係,妄想你與我還是未婚夫妻關係。你還有被害妄想,妄想有人害你。你抑鬱、焦躁、易怒,性格時而溫柔,時而暴烈,有攻擊性……”
墨巖廷滔滔不絕地描述她有過的行爲。
周倩蓉渾身哆嗦,因爲墨巖廷說的這些症狀她全都有。
難道她真的精神分裂?
隨即,她搖搖頭,她知道自己是正常人,墨巖廷的描述只是她表現出來給他們看的表象而已。
墨巖廷的眼裡蘊含滿滿的悲憫:“……倩蓉,爲了你更快恢復健康,我認爲不該諱疾忌醫,我打算送你去精神病院,積極治療。”
“什麼!我不去!我沒有瘋,我只是失憶而已,我不是神經病!”周倩蓉如墜冰窟,渾身血液倒流。
她終於明白墨巖廷說這番話的目的。
墨巖廷不疾不徐道:“旁觀者清,倩蓉,你放心,等你的病治好了,我一定接你回來。有病就要治,你放心,我和爸媽不會歧視神經病,我們只要你健康。”
“你騙人!我知道你討厭我,你把我送進去了,怎麼可能會接我出來,大哥,你爲什麼相信莫晚晚,不相信我?你跟她結婚才兩年,我們做兄妹、做未婚妻,已經十幾年了啊!”
周倩蓉嚇尿了,腦袋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