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倆沉默了一會兒,墨巖廷才問:“倩蓉呢?”
“哼,別跟我提她!她看到你媽暈倒,嚇壞了,不知道躲哪兒去了!還好算她有點良心,臨走前,給你媽叫了救護車。”墨衛東怒氣衝衝。
賀蘭君養了周倩蓉十幾年,對她比對親生的兩個兒子還好,卻落得這個下場,周倩蓉甚至在她暈倒後連守護都做不到。
而周倩蓉住院時,賀蘭君可是日夜守護,身爲長輩,親手侍奉湯藥,忍着恐懼陪她進血腥的手術室。兩相比較,墨衛東真恨不得把周倩蓉揪出來,甩她兩個耳光!
他經營幾十年,纔有今天的墨家,就因爲一直疼愛的養女,一夕之間,整個家幾乎家破人亡。
以前不喜周倩蓉,但依舊疼愛她,現在,墨衛東則隱隱對她生恨。
墨衛東想到的,墨巖廷不是瞎子,當然也想到了,心中升起一股寒意,愧疚道:“追根究底,是我拖累了你們,如果當年周叔叔不是爲保護我……”
墨衛東擡手,阻止他後面的話,認真道:“巖廷,你千萬別這麼想,一再容忍倩蓉。當年的事怎麼回事,我想你這個當事人是明白的。
倩蓉的生母拋夫棄女,跟有錢男人跑了,你周叔叔一直活在自暴自棄中,幾次尋短見,如果不是因爲倩蓉年幼需要撫養,我救他多少回都救不回來。
那次綁架意外,我曾懷疑過是他自己放棄生命,順便把倩蓉託付給我們,不過,那時候他人都死了,想再多也沒用,倩蓉又着實可憐,這些話我想一想就過了。”
墨巖廷低頭,然後輕輕點了一下頭,因爲得到父親的認同,多年來沉重的心理包袱放下:“爸,您說的沒錯,當年其實周叔叔不必死的。
我也納悶,明明那人拿刀衝向我的時候,他拉我胳膊,是要拉開我的,不知道怎麼回事,猶豫了一下,撲到我身上,替我擋了那一刀。
不管怎麼說,周叔叔是爲我死的,他是您信任的朋友,所以我一直不敢揣測他當時的行爲。”
墨衛東感嘆:“因果循環,說到底,我們墨家搶回一條人命,就該受這個劫難。”又冷下臉說:“對於倩蓉,我們該還的還了,墨家不欠她什麼。你媽說了,從今天開始,我們墨家沒有她這個人!”
墨巖廷神色一肅。
周倩蓉悄悄關上門,指甲在牆上摳出一個圓坑。
今天賀蘭君暈倒,她怕自己在現場,會更刺激賀蘭君,打了120後,連忙躲得遠遠的,當然,其中也有恐懼自己害了賀蘭君,恐懼墨衛東怒火的原因。
之後一直擔心着賀蘭君的身體,坐立不安,想着這時候該從手術室出來了,萬一賀蘭君後悔了,掛念她安全呢?畢竟以前她幹什麼事,賀蘭君都會很快原諒她。
於是,她偷溜來醫院。
誰知道就聽到這對無恥的父子污衊自己父親,父親爲了救墨巖廷連命都沒了,是見義勇爲、捨己爲人,在他們嘴裡,卻成了爲情殉情、攜恩託女的懦夫!
父親當年是自殺過,自殺好幾次,那是她童年最黑暗的記憶,這個記憶伴隨她長大,導致她對生命也沒那麼在乎,甚至模仿父親自殺。
直到她撞得腦顱裂縫,做開顱手術那一刻,她纔對死亡有了恐懼。
但是周倩蓉絕不認爲父親救墨巖廷,是自殺行爲!
這一刻,她對整個墨家產生了恨意。
走廊響起腳步聲。
周倩蓉一驚,連忙壓低鴨舌帽,飛快離開病房門口。
司機送飯進來,說道:“剛纔我好像看到周小姐站在門口。”
墨衛東拆盒子的手一頓,皺眉:“她來幹什麼?”
“不知道,我一過來,她就走了,像受驚了。”
司機說完,就出了病房。
墨巖廷跟他一起出來,問道:“看到周小姐去哪個方向了麼?”
“從防火通道下去的。”
墨巖廷想了想,乘電梯到一樓,在一樓防火通道口堵到周倩蓉。
“大哥!”周倩蓉心驚肉跳。
“我和爸說的話,你偷聽到了?”墨巖廷冰涼的嗓音問,眸色如罩了一層寒霜,冷得滲人。
周倩蓉打個哆嗦,連忙搖頭:“沒有,我不敢進去,怕媽媽又生氣。”又解釋說:“我不是故意離開的,我是怕媽媽看見我氣得更狠,所以才暫時離……”
“那就是你說謊,你的確偷聽了我和爸的談話。”墨巖廷沒耐心聽她解釋,“你聽到也好,我爸救過你爸幾次,我們墨家還養你一場,你爸的恩情我們墨家已經還清了。”
周倩蓉不可置信:“大哥,你是在跟我劃清界限麼?”
“不是我,是墨家,墨家從此跟你劃清界限。”墨巖廷重申。
“可是我爸爸命都沒了啊!一條命,怎麼還的清?你能給我變出來個活生生的父親麼?”周倩蓉破嗓子喊出聲。
“你不是還活着麼?”墨巖廷諷刺笑了,“當年你爸死了,你所有的親戚裡,只有你奶奶和姑姑,她們倆可是恨死了你媽,能善待你?爸爸調查過,你爸自殺期間,你住在她們家,可沒少被她們虐待,你確定,沒有墨家,你能活到現在?”
周倩蓉氣得直喘氣:“這些年,你們還恩,一點親情都沒有麼?”
“親情,是有,不要的那個人是你不是麼?你所做的事,哪一件當我們是親人了?你利用你父親的救命之恩,拼命對墨家索取,能給你的已經給了,你還想要什麼?”墨巖廷雙手環胸,冷眼看對面的女人悲痛到幾乎暈倒的表情。
她要的,當然是幸福,是家庭!
周倩蓉想起來,連忙說:“我是你孩子的媽!”
墨巖廷嗤笑,他下來堵周倩蓉就是爲這件事:“周倩蓉,別妄想再從我身上索取什麼,我對那個小孽種沒絲毫興趣,你這個做母親的都可以把他扔了,我這個跟他沒半點感情,甚至無比厭惡他的‘生物學父親’,更不可能爲了一個孽種糟踐我自己的人生。我問你,墨銳到底是怎麼來的?”
最後一句話,帶着無盡的寒意,從他牙齒縫中擠出來。
周倩蓉本來快氣瘋了,聽到最後一句話,立刻緊張起來,眼神微閃:“就是那晚,我們一羣朋友慶祝你畢業,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