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鏡子轉向了她，又將身後的全身鏡移到她旁邊，李美玉就算想不看都難。
鏡子裡是一張憔悴的臉，未施粉黛，穿着普通，十足的黃臉婆模樣，人老珠黃。眼角的魚尾紋已經很明顯，臉上的皮膚有些鬆垮，雙目無神，眼下的烏青，怎麼也忽視不掉。
“您覺得，現在的自己，好看嗎？”
李美玉沒有說話，她現在儘量不去照鏡子，就是不想看到鏡子裡那張憔悴的臉。她已經沒了打扮的心思，也不需要打扮得多好看。再美，也抵不住時間摧殘，每個女人到最後，都要走向衰老那一步，沒人能逃掉。
既然無法避免，她爲何不坦然接受？
“怎麼了？我不覺得，現在的自己有哪裡不好的。很真實，這就就是我這個年紀應該有的樣子。誰還能不老呢？就算再塗脂抹粉，畫上精美的妝容，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手段。老了，那就是老了。”
“不錯！這些並不能改變你衰老的事實，可爲什麼那麼多女人還是要用心保養自己？明知道，用再貴的護膚品，還是會老的。可你知道嗎？尋常女人，如果一直都過着平淡的生活，此時此刻，會比鏡子裡的你，要老上十幾歲都不止。相對而言，爲何你會更年輕？”
當然，這只是和普通人對比。
“用了，總比沒有用要好，這纔是事實。如果你一直都沒有用這些昂貴的保養品，你也會和菜市場的老大媽一樣油膩，滿臉皺紋。那可就不是你現在這略顯憔悴的樣子了。”
她拍了拍李美玉的肩膀，讓她自己好好想想，轉身去給母親挑選衣服，將需要用的東西全都擺出來。
她大着肚子，親自爲母親做這些，就是爲了讓母親清醒過來。
別總是想着過平淡的生活就能得到幸福，她們生來就不是這樣的人，根本忍受不了平淡生活中的無趣。女人，天生就是愛美，會攀比的生物。
如果母親不曾擁有，那她可以繼續平庸下去。
關鍵是，她曾擁有過。現在不明顯，可等過上幾年，她在和當初那些闊太太坐在一起，就會有天差地別。這就是金錢帶來的效果，有錢，才能延緩這張臉的衰老，才能將美貌多留一會。
洛雨汐選了李美玉最喜歡的那套裙子，又幫母親上了精緻的妝容。雖然底妝厚重，卻也遮蓋住了剛纔的憔悴，整個人，宛若新生。就像是，徹底換了一個人。
她替母親戴好項鍊和耳墜，畫龍點睛，再讓母親仔細瞧瞧，鏡子裡此刻的自己。
“媽，現在，你再看看鏡子裡的自己，還是之前那個頹廢的怨婦樣嗎？你仔細看看，現在的你，纔是你原本該有的樣子。我不知道你爲何突然覺得，生活歸於平靜纔是幸福，可你過一段時間就會發現，只有眼前的生活，才能讓你真正開心。”
她的話如魔咒，一遍遍鑽入李美玉的耳朵裡。
鏡子裡的自己依舊美豔，雖然沒有昔日的精神，可這樣子，也比剛纔不曾打扮的她強上很多。
這纔是真正的她嗎？
“媽！我知道，高利貸的事情把你嚇得不輕。可你知道嗎？你就此放棄，以後肯定會後悔的。你的一生還很長，想想你當初一心要跟着父親時，你真的只是因爲父親這個人嗎？你當初付出了這麼多，難道就是爲了現在，跟着爸爸去過清苦日子嗎？”
李美玉渾身一顫，被洛雨汐緊緊抓住了肩膀，整個人都是呆的。
她無法從鏡子裡的自己身上移開眼，短短几分鐘裡，她就忘了在廚房裡做飯的幸福感。
洛雨汐魔音緩緩入耳：“你這雙手，你自己也說，它不是用來做家務的。”一邊說着，洛雨汐一邊給她戴上手套，完美掩蓋了右手的缺陷。
全身鏡裡，又是那光鮮亮麗的貴婦身影，她還是原來的自己，並沒有多大的改變。
“這纔是真正的你，不是嗎？媽媽，這些道理，可都是你教給我的。你願意這樣的你，繫上圍裙，每天嗅着油煙味，彎着腰在這個房子裡埋頭做家務嗎？你忘了，你以前，每天去的是美容院，咖啡店，百貨公司，那纔是你該有的生活。”
她在恰到好處時收手，讓母親自己慢慢去想。
從房間裡退出來，她看見神采奕奕的父親，笑臉迎了上去：“這纔是我心目中的父親。”
洛正峰皺起了眉頭，這纔沒多少日子不穿正裝，他居然會覺得有些不自在。不得不說，穿得隨意些的時候，整個人都會放鬆許多。
難道，真的是自己錯了？
也許是很久沒有看到李美玉精心打扮了，看她從樓上下來，這一身精緻的裝扮讓他眼前不覺一亮。洛雨汐暗笑，目的已經達到，想來，一會飯桌上，父母不會改口。
剩下，就只需要讓雲澤點頭，她以爲，不說幫忙，只說借錢，雲澤不會拒絕。
誰知道，飯桌上，雲澤並沒有爽快答應，反而問起了洛正峰：“爸，這是你的意思嗎？你想從頭開始，繼續經營生意？做建築這行，可不是你一個人就能撐起來的，創業，需要完整的團隊。”
江雲澤不是傻子，他再有錢，也不會說給就給。這事，岳父都沒有親自開口，全程是妻子在說話，這讓他不得不多考量了幾分。
洛正峰有些魂不守舍，見江雲澤問起，這才收回神色，卻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雲澤，看你這話說的。父親當然不會做沒有準備的事情，你同意的話，父親會拿出一個可行的企劃案，再找人一起合作。有錢大家一起賺嘛！這麼多行業，也不一定要做建築這一行。”
江雲澤微微挑眉：“哦？雨汐你的意思，爸這次，還是打算改行做其他的？做出這樣的決定，可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爸，你有詳細的計劃嗎？”
他慢條斯理吃着食物，像是不經意問起，卻在仔細觀察着每個人的神色。若是以往，岳父肯定會開口說話的，可今天卻怪了，岳父只說了寥寥數語。
他猜測，這該不會都是妻子的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