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顧蘭因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她的眼前一片殷紅,像是又回到六年前她執意的掀開挽帳看爸爸一樣。
血肉模糊,支離破碎。
原本就是最親,最熟悉的人可總是沒有辦法拼湊出原本的模樣。
顧蘭因放聲尖叫着,她像是瘋了一般衝過去,“少麟!少麟!”
周圍的一切她都看不到了,那些人,那些正在發生的事情,她眼中,心中,腦海中都只有那一個人的名字。
她後悔了,很後悔!
她不應該如此的任性,她應該聽他的話,乖乖地躲在他構建出來的安全地方,那樣她是不開心,是總是彆扭,嫌棄自己無用。
可總比現在好。
靳少麟曾經說過,席夜白此人狠辣,狡詐,他絕對不像是表面上看起來那樣已經到了絕境。
現在她終於認同了靳少麟的話,知道他所言非虛,也明白了比起對人性的瞭解,她真是拍馬都難以企及。
可她的清醒裡卻沾着血,是用靳少麟的命換來的。
如果她早知道會有這樣的結局,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固執跟倔強會得到這樣的結果,她一定,一定的把自己的固執,倔強,脾氣放在石磨裡一點點的碾碎了。
可惜沒有如果,就如同沒有後悔藥一般。
有什麼東西在她的喉嚨裡涌動,口中充滿了奇怪的味道,嘴巴下意識的張開,哇的一聲一口血噴了出來。
身體中的力氣已然被抽盡,她再也沒有辦法邁開一步,雙腿一軟便向地上栽了去。
可顧蘭因並沒有任何不甘心的,就算是要死在這裡也無所謂了,有世界上最愛她的男人陪着,死又有什麼可怕的。
雙眼輕輕地閉上,脣角彎起,甚至有一絲的笑容流露出來。
然而預想到的疼痛跟冰冷並沒有到來。
有人抱着她的身子用力的搖晃,聲聲急切的聲音在她的耳邊一遍遍的響起,“蘭因!蘭因!你醒來!睜開眼睛!”
睜開眼睛
?醒來?
她爲什麼要睜開眼睛?爲什麼要醒來?
她沒有辦法面對靳少麟腦漿迸濺的模樣,只想跟他一起離開。
她只想這樣而已。
對方察覺到顧蘭因的想法,狠下心來用力的在她手臂上咬了一口,“蘭因,你要是敢睡過去我就給辰辰娶後媽!天天讓繼母虐待他!”
如果說到了現在顧蘭因最放心不下的是誰?那一定是顧子辰。
她的寶貝兒才四歲,還那樣的小,就已經要失去了雙親,到底是誰那麼壞都這樣了還要欺負一個可憐的孩子!
憤怒,難以平息的憤怒讓顧蘭因猛地睜開雙眼!
當然所謂的猛地是她自己的感覺罷了。
事實上在旁人的感官中她的睫毛抖動了許久,黑色的睫毛如同終於從繭中掙脫的蝴蝶一般緩緩地睜開。
“蘭因!蘭因!”看到顧蘭因有了反應那人又高聲的喚着她的名字,那聲音裡明顯帶着欣喜。
茫然的視線逐漸的聚焦,空茫茫的眼前有了亮光,漸漸地終於能夠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映入她眼中的是一張平凡的臉龐,男人的臉龐。
他的神情欣喜,可眼角沒少還能夠看出他的焦急。
顧蘭因覺得自己的大腦越發的遲鈍,這張臉龐她很是熟悉,平凡,憨直,是‘陸九’的,那種急切跟關懷她也很熟悉,就像是……
一個名字在她的心頭掠過,那抵在額頭上的槍口,響起的槍聲讓她的神色再度驟變。
男人看到顧蘭因的神情變化立即說道,“你看清楚!看清楚我是誰?”
“你……”顧蘭因終於開口了,嗓音就像是砂布磨過玻璃一樣的難聽。
可聽到他開口的男人眼中都是無比的欣喜,他握住顧蘭因的手,把她的掌心貼在胸口,輕聲的說道,“對,就是我,你知道我是誰對嗎?”
“……”她腦海中是有一個名字閃過的,可顧蘭因不敢開口,是真的不敢開口,她怕自己一開口眼前的這一切盡數成爲了幻覺,煙消雲散。
男人並沒有在催促了,他也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讓她靠在他的胸口。
一種清清淡淡,如同冬日陽光一般的味道鑽進她的鼻子裡,這種味道很淡,也只有這樣相貼的距離才能夠聞到。
人這一生很多東西都會感覺,習慣,愛好,感情……等等,唯獨氣息不會。
像是有什麼東西逐漸在她的心中活了過來,顧蘭因努力了許久,終於鼓着勇氣喚了一聲,“少麟……”
“恩。”靳少麟低低的應了一聲,他微笑着,“很高興夫人還認得我。”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調侃強調,熱熱的體溫,還有無法作假的擁抱着她的力道。
顧蘭因終於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這眼淚是害怕,是恐懼,也是慶幸。
慶幸這個男人沒有跟爸爸一樣永遠的離開她不再回來,慶幸他還在他的身邊。
眼淚浸透了衣服的布料,灼痛他的肌膚,靳少麟禁不住的哆嗦了一下。
自從再次跟顧蘭因相遇,他總是覺得他們之間像是少了一點什麼,明明是夫妻,明明是躺在一張牀上本應該最親密的人卻總像是被什麼東西給隔了一層一樣。
而現在她終於沒有了這種感覺,那缺失的一點終於在她的哭聲中補全了。
靳少麟情不自禁的收緊手臂,擁緊顧蘭因,直到現在他才覺得自己完全的擁有了顧蘭因。
“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番宣泄之後顧蘭因這纔想起來重點。
明明她剛剛看到他被席夜白拎在手中,被他用槍口指着額頭,還聽到了槍聲,那些讓她以爲靳少麟不在了。
可她怎麼都沒有想到她這會看過去的時候趴在地上被人用槍指着額頭的人竟然成了席夜白。
而原本可憐兮兮,被打的都不成了人樣的‘陸九’居然好好端端的站起來,正是他踩着席夜白的肩膀,手中拿着槍。
‘陸九’察覺到顧蘭因看過來的眸光甚至衝着她齜牙咧嘴一笑。
顧蘭因的腦子裡瞬間閃過十萬個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