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走遠,桃夭一屁股坐在小凳上;“小姐,我怎覺得這奶孃奇奇怪怪的,方纔我去院外,見她鬼鬼祟祟的,不過叫了她一聲,卻受驚的不要的。”
顧卿塵面露不解,眼露嘲諷,看來她的第二次將近眼前了,不過她此番試探,倒顯得有些多餘,該是被嚇怕了吧?
常羽隨慕容君燁回了書房,見他對自己先前所說那話毫不在意,不免有些着急:“王爺,宮裡那位——”
“常羽,”慕容君燁打斷他的話,“今晚你守夜。”
初夏的夜不像冬夜黑沉沉的,皎月高掛,燈火通明的皇宮有幾處極暗,即使人影閃過,卻似不見,帶刀侍衛密密的巡邏,似抖擻,似疲憊,皆不敢卸下肩上重擔,偶有宮女小步穿過,腳步急促,與這平靜夜色極不相符。
一矯健黑影穿梭於宮內,躲過幾波人馬,悄無聲息落入一屋內。
“燁兒,我聽說你主動請纓要去滁州?”蒼老卻帶着柔和之音,自皇宮一角悄然傳出,不知驚訝了多少人,但凝神而視,一老婦尚坐於毀壞椅上,微起了身子,淺淺點燃油燈。
“是。”火苗微弱,隨後漸漸燭光填滿四壁,將屋內人照了個靈清,面若冠玉,眼如疏星,頭上紫冠正中,將發高高束起,修長手指微扣杯沿,神色冷淡,赫然是容親王。
“唉,”老婦嘆了口氣,“此去,雖說利大於弊,可那人怎會再給你立功的機會?這朝堂,幾是半分天下了。”這八年,可是改變了不少事情,驍勇善戰的容親王,卻是沒變多少。
知道老婦是關心自己,慕容君燁微微柔和了嘴角:“太妃放心,君燁前幾年曾踏足那滁州,形勢並不如您所想嚴峻。”
她怎會不知這只是他的寬慰之詞?前幾年?那是那人還未對他如此忌憚的面上,如今,他非但得朝衆人擁戴,更娶了顧相之女,顧丞相在位兢業,恪盡職守,公正嚴明,得了他這一助手,那人該是更懼惶惶不安了。
“燁兒,我見過
那孩子了。”說起顧相,也該提提那姑娘。
慕容君燁心中詫異,神色如常:“太妃在哪兒而見?”
“就在我這冷宮中,燁兒,那孩子心性單純,不知是否被人唬了竟來了我這兒,你該好好保護她纔是,畢竟當年,怕只有她一人知道事情真相。”老婦聲音低了下去,雖說如此,可談何容易?那日她可記得她眼中,竟是半點沒記得她起來。
她本是先帝妃子,先後遠房表親,先後待人寬厚,恰好二人性情相近,因此處的很是和睦。出事那日,她本想去找先後絮叨,誰想會遇到那樣的事?聽聞有人帶兵闖宮,她忙加緊腳步往乾元殿而去。
一踏進乾元殿,屍橫遍野,那鮮血淌得沒過了她的宮鞋,唯可見的,是那二皇子現當今皇帝慕容君璽,執劍立於先帝身側,見她而來,只說四皇子帶兵欲反被他所殺,可惜他來晚一步,先帝先後都已遭他毒手。
一聽這話,她當下沒了主意,就幾柱香前,先後還握着她的手說要好好待在這後宮,笑看子女孫兒成羣,怎會這麼快沒了氣息?
見她狐疑,身後太監侍女跪了一地,慕容君璽只言江妃娘娘因被嚇迷了心智,讓人好生照顧,說罷,隨着那帶血的衣袍而去。
她的記憶中,就只有那帶血的衣袍。
“太妃,那日,你真未看到?”自慕容君璽登基,宮中衆人如悉被換,所到之處,皆是陌生人,竟找不到當年宮中一人,如此奇怪之事,怎叫他能不懷疑?況且四皇子向來溫潤如玉,怎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江太妃搖頭,苦笑,許是想她一介女人做不起什麼風浪,也想他登基,若是一個長輩都沒有會遭天下人駁論,纔將她留了下來,封作太妃,卻是住在冷宮裡。“我也未問你,燁兒,那日你究竟去了哪裡?”
這八年來,那事兒一直都是彼人心中的刺,碰一下,疼得發顫,使得不打草驚蛇,這僅是他們第二次見面,皇帝看管江太妃看的嚴,監她六年都未見有何事
端,纔在兩年前放鬆了警惕,慕容君燁這六年輾轉多方,才終發現江太妃竟被困在這冷宮,匆匆言數語,這才定下了兩年後娶顧相之女之事,本按從長計議,奈何形勢嚴峻,無時再做討論。
慕容君燁啓脣:“吾遠,未及。”
他沒告訴江太妃的是,他遠,是因被人下毒帶至遠處,經脈崩張致他無法動彈,自斷所散經脈才撐着一口氣回了皇宮。 Wωω ¤tt kan ¤C〇
一時兩人沉默無言。
“對了燁兒,你今晚是從何道來的?”江太妃憶起上次那孩子來時的方向,猛然有些後怕。
慕容君燁不明她此話是何意,但仍恭敬回道:“是於父皇所設那假山。”
江太妃大駭:“若我沒記錯,那孩子也是從那假山所出。”
WWW•тт kΛn•C O 慕容君燁臉色未變:“許是她運氣好。”
先帝是個不拘於規矩之人,不甚覺得皇子公主就得嬌生慣養,特請了鑽研奇門異陣的能人異士打造了那假山,皇子公主極小時先帝就帶他們進去玩耍,幼時只是迷宮,再大些,先帝又會加各類陣法,也會設置諸多機關,當年,他話雖少,卻愛極到那假山玩,可越大,先帝告誡他,假山方位日日都在變,箇中機關隨之變化,斷不可粗心大意,當年師傅打造之時,留在其中的人命不在少數。
假山之事江太妃也聽說過,先帝枕邊人自然也知他口中定不會大話,他曾說過,能入假山毫髮無損才足有謀略,但因太過兇險,他並不強求皇子公主硬要往裡撲。自先帝走後,那假山可是被封了起來的,君燁此走,那是他熟悉那陣,可一心智不成熟的女娃,安能出來,也是她的造化。
“太妃,時辰已晚,君燁有空再來拜訪。”
江太妃起身,拂手:“有空也不要來這兒,宮裡眼線太多,一切小心爲上,若不是擔心你衝動行事,我也不會貿然派人尋你。”雖知他從小性子沉穩,可重傷那年,他也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少年,如今還處處受制那人,她怎麼能不擔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