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要去麼?”柘木合圖訝聲問道,言語中有些許擔憂和懼意。
“沒有看見流公子,你還走不得,且隨我一行。”李落懶得再和柘木合圖浪費口舌,舉步向半山腰走去。
李落動了殺心,沒有掩藏行跡的念頭,就這樣沿着峭壁上彎曲盤旋的石階走了上去。柘木合圖跟在李落身後,看似對山腰上的祠堂神廟頗有戒懼,有些躊躇不前的意味。只是李落腳步不停,柘木合圖也只好跟着李落攀上山腰,免得到了最後關頭功虧一簣,落了口實,被李落尋到藉口。
山道險阻,但好在並無人看守,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李落和柘木合圖一路而來不曾碰到一個居於此地的上古遺民。石階一旁的峭壁上刻滿了形色各異的壁畫,一眼望去幾乎籠罩了整個山崖峭壁。小的只有寸許,刻畫着一隻飛蟲或是一隻走獸,大些的有數十丈方圓,記載了一樁往事,或許是占卜的夢境。場面甚是宏大,但見有不計其數的人獸聚集其中,暗藏玄機。
這些壁畫線條古樸簡單,與大甘工匠的技藝頗是不同,而且記載的內容想來定然大有乾坤,不過李落心思並不曾放在這些壁畫上,只是粗略的瞧了一眼便沒有多看。
一頓飯的工夫,李落和柘木合圖攀上山腰。說是山腰,與整座絕壁相比也只是高些的山腳下而已,不過在這裡已經能俯視整個山谷。
天色漸暗,日頭被兩側絕壁遮擋,山谷之中投下了一塊巨大無比的黑斑,將山谷罩了起來,顯得神秘莫測。到了晚膳時分,卻不見這些石窟中有炊煙升起,也聽不見有諸如牛羊家禽的叫聲,安靜的有些詭異,彷彿明日西下,這座山谷的生氣也隨之凍結了起來一般。
山腰處有一座十餘丈大小的平臺,其上有一座似廟非廟,似觀非觀的建築,一半嵌入山體之中,另一半露出在平臺上,該是柘木合圖所說的祠堂神廟。此刻神廟前聚集了數百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都俯首跪拜,齊齊朝向平臺正中。
李落順着衆人朝拜的方向望了過去,眼孔一緊,良久才慢慢展開。平臺正中是一塊奇異的大石,有一人高,三四人環抱粗細,通體發白,幾近晶瑩剔透,似乎能看清大石石心。白色大石的上方開着一朵奇異的花朵,花葉很大,有五朵花瓣,四尺方圓,花瓣由裡及外散發出一股妖異奪目的幽藍顏色,靠近花蕊之處藍光猶盛,越往外處的藍光有些黯淡,似乎這朵奇異大花還不曾盡數綻放。
花無莖,整朵花都伏在白色大石上,不知道是否是李落眼花的緣故,石上藍花的光澤似乎有一明一暗的流轉,像極了常人呼吸。而每每藍光流彩之時,就能看見花瓣左近的虛空中蕩起微不可查的漣漪,似乎這朵奇異藍花的一呼一吸都能晃動時空。
奇異藍花的側旁平躺着一個錦衣彩妝的女子,雲鬢高聳,眉宇如畫,彷彿是一尊熟睡過去的九天玄女。李落一怔,仔細瞧了片刻才恍然大悟,這個錦衣華服的女子正是流雲棧,只是見慣了流雲棧做男兒裝扮,乍見女裝倒讓李落一時有些陌生之感。
流雲棧雙目微閉,遠遠看去能分辨出胸口起伏,尚還有脈搏跡象,只是神情安詳卻又沉睡不醒,定是中了什麼詭異邪術。
李落側目看了柘木合圖一眼,柘木合圖連忙說道:“我只是設計擒下她而已,至於這些人要如何獻祭流姑娘我絲毫不知。”
李落哦了一聲,似乎並沒有刻意分辨柘木合圖在說真話還是在訛言謊語,靜靜的審視着白色大石前的這些奇異村民。白色大石前有一百七十二人,其中一百零八數爲男子,六十四數爲女子,皆有老少,以一個古怪的圖案圍跪在大石四周。有人俯首跪拜,有人唸唸有詞,還有人發呆出神,一眼望去有些雜亂,不過看在李落眼中這些人各行其是,彼此之間互不干涉,又似乎藏着外人難以度測的聯繫,頗具玄妙,卻讓李落一望之下漸生寒意。
天色越來越暗,白色大石上奇異花朵的藍光也越來越濃,多半個花瓣都浸透在絢爛奪目的藍光之中。花瓣當中的花蕊似乎也舒展了開來,扭動着腰肢,隨着夜色降臨而緩緩舞動了起來。李落只看了一眼,不禁臉色微變,這哪裡是五根花蕊,分明是五個即將化形的小人在隨風起舞,舞姿頗顯曼妙,只是卻讓人有毛骨悚然之感。
花朵一旁的流雲棧依舊還在沉沉入水,沒有醒轉的跡象。藍光縈繞,映得流雲棧臉頰忽暗忽明,一會工夫,流雲棧的臉色愈見白皙,彷彿被身下的白色大石同化一般,也變得晶瑩剔透起來,裸露出來的肌膚吹彈可破,幾乎就能看見流雲棧如雪肌膚下的脈絡和骨骼。
李落心中一凜,恍然醒過神來,和柘木合圖踏上平臺的一瞬間,不知不覺中已經夕陽西下,暮色籠罩了山谷南北,只是李落竟然不曾察覺,單是看着這朵奇異藍花竟然會讓人失去對時間流逝的感觸,值此一處就知此花的不凡和妖異。
李落心中大寒,實難預料世間還有這等近乎妖孽的奇花異石,這朵花詭異難測,怕是這塊白色大石也別有隱秘,讓人心神陷入其中而不自知,不知不覺便會迷失在這方天地之中,說不定流雲棧就是中了此花此石的暗算。冰心訣運轉數個周天,身旁柘木合圖垂首避開遠處的奇花異石,該是早就知道此花此石的詭異,免得心智被奪。此刻柘木合圖神色變幻不定,煞是精彩,李落瞥了一眼,大約也猜得出來柘木合圖此際心中的念頭,定是在權衡這個時候暗算偷襲李落有幾成把握。不過柘木合圖固然心有雜念,只是生性謹小慎微,沒有十成的把握看情形柘木合圖不會貿然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