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歡迎的很,只是有些出乎意料,一時驚訝,靈雀姑娘莫怪。”李落面含驚喜,絕非是宮裡那些宮人承顏候色的變臉功夫,而是打心底的高興,就算沒有今夜吉布楚和援手相助,故人重逢,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烏蘭巴日神色清冷如昔,一如當年在地下鬼市之時,見到李落,微微頷首便是打了招呼。李落嘴角微揚,止不住心間莫名的情緒,酥酥麻麻,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吉布楚和微微歪着頭,眨着眼睛,笑道:“什麼事讓王爺這麼高興?應該不只是見到我們吧。”
“哈哈,故友重逢,此爲其一。”
“其二呢?”
“其二……不說也罷。”
“哼,我替你說吧,我們既然能從牧州趕來卓州,那就是說牧州四境平安,王爺掛念的那人自然一切安好,所以王爺纔會這麼高興。”
“是麼?哈哈,靈雀姑娘多慮了。”
“遮遮掩掩,好不痛快,既然思念,說出來不就好了。”
李落輕輕搖了搖頭,不予置辯,臉上的笑意不減,和聲問道:“牧州果然還好?”
“嘻嘻,還說不掛念呢,放心吧,牧州都好,那位蒙厥撥汗待牧州寬厚的很,比你強多了。”
“那就好。”李落笑了笑,看着跟在吉布楚和身後的十餘人,嘆了一口氣,無奈說道,“他們怎麼也跟來了。”
吉布楚和看了看身後諸影,奇道:“他們怎麼不能來?”
“卓城人多眼雜,倘若泄露行跡,我雖無礙,但是他們若遭非議,我是擔心他們心結難解。”
“有心纔有心結,他們現在這個模樣,想有心結都很難。人是我從幽州軍中帶出來的,你離開太久了,再這樣下去,那點人性恐怕就要消失殆盡了。”吉布楚和回頭看了看身後人影,亦或是鬼影更貼切些,俱帶着猙獰青蝠面具,大張的惡口畔濺出一滴殷紅血珠,獠牙尖銳、黑翼箕張,極爲可怖。而吉布楚和身側那鬼影略見纖細,尚及吉布楚和肩頭,頭戴漆紗襆頭、身穿碧綠蟒衣,腰懸斬魔鋼劍、足蹬粉底皁靴,像極了戲文裡的猙獰判官。這些鬼影子面孔及裸露在外的肌膚全塗成碧油油的一片,明知是活人所扮,仍教人不寒而慄,也遮去了本來的面目模樣。
忽地,院中亮起了一盞青蝠血燈籠,晃晃蕩蕩,周圍次第亮起青色的磷磷鬼火,此起彼落,每一團鬼火之後都現出一張猙獰鬼面,或青或赤,手裡拿着各式刑枷,分別是春、夏、秋、冬、拘、鎖、刑、問八大陰差,以及含冤、負屈、大頭、大膽、精細、伶俐等六鬼,無聲無息,卻讓人不由自主的在腦海中顯出令人膽寒的怪聲。
李落眼皮直跳,不覺膽寒,只是無語,道:“這裝扮可是靈雀姑娘的手筆?”
“嘻嘻,嘿嘿,怎麼樣,是不是有未戰而屈人之兵的效果?”吉布楚和喜滋滋的邀功說道。
李落咳嗽一聲,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爲好,只得衝那個纖細人影招了招手,示意過來身邊。纖細人影嚇了一跳,怯生生往吉布楚和身後躲了躲,李落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好不尷尬。吉布楚和掩口輕笑,將纖細人影推了出去,人影回頭看了看吉布楚和,兩步換成四五步,好半天才磨磨蹭蹭到了李落身邊,甚是乖巧的將腦袋湊了過去,讓李落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略帶寵溺的揉了揉人影秀髮,搖頭嘆道:“你怕我幹什麼。”
人影輕輕拉了拉李落衣袖,依偎在李落身邊,半是欣喜,半是依戀,卻有和吉布楚和一起時沒有的親暱。吉布楚和哼了一聲,叱道:“小沒良心的,姐姐白疼你了。”
李落微微一笑,做出手勢讓人影揭了面具,人影猛然往後一縮,執意不允。李落一愣,心裡五味雜陳,着實不是滋味。
“他們中毒已深,毒解了,不過依舊無法恢復本來面目,帶着面具,對他們來說是一件好事。”吉布楚和淡淡說道。
李落嗯了一聲,理了理纖細人影耳旁髮絲,人影安安靜靜,看模樣頗是受用。姑蘇小娘暗吸涼氣,方纔瞧見這羣鬼麪人出手的狠辣和絕情,比之當年叫天王橫行江湖之時還要狠毒百倍,實在不知道這樣一羣人怎麼會對李落言聽計從。
“他們可有身份?”
“原來的出身來歷是找不到了,這次南下卓州,我從袁將軍那裡討了點便宜,都是軍中造冊的將士,就在你的中軍騎帳下聽用。”
李落沉默片刻,頷首應道:“好,這份因果也該我擔下來了。”說完之後,李落定神問道,“姑蘇姑娘,盲眼之物在何處?”
“在這裡。”吉布楚和閃身讓開,衆人身後一個身形頗高的鬼麪人提着一個面如金紙的男子走了出來,將男子往李落身前一丟,轉身回了人羣之中。
李落看着眼前男子,男子牙關緊閉,眼睛也是閉的嚴嚴實實,形似昏厥,只是胸口微有起伏,這般臉色多半是嚇的。
李落輕咳一聲,和聲說道:“你不必害怕,我是巡檢司李落,有話問你。”
男子睜開眼看着李落,張了張口,苦澀一笑,跪拜一禮道:“草民漱知節,參見王爺大駕。”
“漱知節?你姓漱?”李落微微有些錯愕,詫異問道。
男子嘆息一聲,似乎有點難以啓齒,誠聲回道:“回稟王爺,草民的確姓漱,是白帝城漱家山莊的人。”
白帝城漱家山莊,吉布楚和久在漠北,一衆鬼猿神智已去七八,沒聽說過漱家山莊也在情理之中,不過院中旁人卻不在此列,只因爲這白帝城漱家山莊的名頭在朝野內外實在太過響亮,以至於好多人都不知道漱家山莊的名號,但卻都知道漱家另外一個名字,金玉滿堂。
黎民奔波,爲的就是餓了有口飯吃,冷了有件衣裳穿,病了有一劑藥喝,此爲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