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受封定天王,婚娶便是王妃,萬隆帝特許宮中內務府從旁打點一應諸事,視李落爲己出。
李落久在沙場江湖之中,如今婚娶卻也不急於一時,訂婚設宴,大婚之日則另選良辰吉日。
晚間,淳親王府,採雅軒。
李落得閒回了府中與父母聚,洛氏張羅婚娶之事,這些天也是費了不少心思,席間不時和蘭妃萱妃說起,眉宇之間難掩欣喜自傲之意。
只不過淳親王李承燁稍顯索然寡味之色,清冷自若,並未見多少夷愉。
洛氏不曾察覺淳親王異色,仍舊興高采烈的絮絮聒聒,一衆王妃皆是面含笑意,誠聲相賀,只是心誠者幾許卻不得而知了。
“王爺,你說樓兒大婚之時在府中可好?”
淳親王哦了一聲,緩緩說道:“怕是不太妥當,樓兒現今業已封王,城東棄名樓早是聲名在外,如若還在府中,或許會有閒言碎語了。”
洛氏一愣,期期艾艾道:“這會有何不妥呢,樓兒大婚,臣妾不願他離得遠了,成婚之後再去城東也不遲啊,樓兒,在府中成婚可好?”
李落看了淳親王一眼,和聲說道:“恐怕是不能在府中成婚了,內務府前幾日有人過來,似乎皇上有意欲在宮中設宴,樓兒尚不知定議如何,過些日子方可知曉。”
“哦,這樣啊。”洛氏雖有些失望之意,但李落能得萬隆帝如此厚愛,亦是好事。
接道,“也好,也好,聖上恩眷,理該聽聖上和太后的。”
“樓兒,你若是早先知曉,該告訴你母妃一聲,免的這些天裡勞神費心。”淳親王平聲說道。
“是,還望父王母親大人莫怪。”李落歉聲說道,“這幾日一直在忙巡檢司的事,沒有來得及回府向父王和母妃請安,是樓兒不對。”
“不妨事的,不妨事的,朝政要緊,你也多留心自個的身子,別累着了。”洛氏慈愛說道。
淳親王掃了洛氏一眼,淡淡說道:“你這愛子如今是炙手可熱,權傾朝野,諸如立衙巡檢司,本王也被矇在鼓裡,還是朝上皇兄傳旨時才知就裡,哈哈,朝中幾個故舊還笑話本王當日這震驚之相演的好呢。”
洛氏一滯,低喚道:“王爺。”
李落忙起身一禮,請罪道:“父王,樓兒倉促行事,未及和父王商議,實屬樓兒不該,請父王罪責。”
淳親王打了個哈哈道:“倉促行事?你這倉促行事可是縝密的很,狄侯怕是做夢也想不到太師一職會落到自己頭上。
本王豈敢罪責於你,朝中上下可都說你若非本王之子,實已是大甘太子了,巡檢監國,文武雙全,爲父還要借你爲我淳親王府添彩一二。”
李落一怔,暗歎一聲,商議又能如何,淳親王府怕是沒有旁人比之李落更爲知曉根底,依着淳親王行事,絕難答應李落巡檢之議。
李落靜靜無語,雖是料到巡檢一事必受阻擾,只是沒有想到第一個會是淳親王。
萱妃輕輕看了李落和李承燁兩人一眼,只覺這席間的李落似乎有幾分可悲之意,皇子王孫果然是難與尋常人家。
萱妃微微一笑,柔聲勸慰道:“樓兒,日後行事多和你父王說說,朝中內外,你父王比你更是熟悉,自然能指點個中厲害,再說上陣父子兵,你還擔心你父王不會相助於你不成。”
李落溫顏一笑,頷示謝,正欲出言。
淳親王清冷接道:“不必了,謀算大事,知曉的人越少越好,有玄樓和皇兄也便夠了,本王難得糊塗。”
說罷長身而起,道,“夜了,早些歇息。”隨即轉身離了採雅軒,未再看李落一眼。
席間一冷,衆人面面相覷,都不知該說什麼。
萱妃輕笑道:“算啦,都回去歇着吧,蘭妹妹,你也早些回去,還要看護玄昭,洛姐姐也安歇呢,讓樓兒早些回去,明日還有的忙。”
衆人四散而去,李落蕭索無語,辭別洛氏,回了棄名樓。
月夜風高,出了淳親王府似乎還透亮了些。
李落吐了一口胸中濁氣,自嘲一笑,莫名念起雲隱山連雲寨的日子,或許有一處這樣的天地也是不差,隨即搖了搖頭,輕輕緩緩的拋了出去。
棄名樓前,李落緩步而行。
街上已沒有幾個行人,許是天氣尚冷,早早都回家睡下了,只有沉香河泛起點點碎玉,分顯清冷。
行至門前三丈處,李落一頓,揚聲笑道:“怎麼在門外不進去呢?”
街角對面,柳梢暗處走出兩人,來到李落身前三步外站定,當先一人輕聲說道:“在等王爺呢。”
“楚姑娘。”李落展顏笑道,“等了很久麼?”
楚影兒嗯了一聲,沒有接言。李落看着楚影兒身旁之人,訝聲喚道:“翟大人。”
楚影兒身旁男子哈哈大笑道:“王爺武功果然了得,屬下剛纔還和楚姑娘賭王爺可否看穿我二人行蹤。”
“哦,誰贏了?”
“自然是楚姑娘。”男子笑道,“屬下賭王爺一丈左近纔可看破我二人行跡,楚姑娘雖不曾說,但顯是另有高明,論起來,是我輸了。”
說話之人年近四十,一臉滄桑之意,只不過一雙眼睛卻是亮若朗星,隨意穿了一身布衣,洗的已是有些泛白,雖顯寒酸了些許,只是穿在此人身上倒格外有放蕩不羈、自在豪邁之感,正是宮中九衛七指擒縱翟廖語。
李落不以爲意,輕輕一笑。
翟廖語在宮中九衛之中亦是頗爲另類,指法冠絕江湖,內功精絕,當年行走江湖之時,逢草莽惡匪聚衆一線天燒殺搶掠,人神共憤。
忿怒之下只借十八壇烈酒,獨守一線天險道半年有餘,將一衆賊匪三百餘衆活活餓死在山寨之中,一戰成名,天下皆驚。
後被九命蕭百死覓得,也爲一賭,兩人交手一夜,輸在蕭百死劍下半招,這才投身宮門,添爲九衛之一。
江湖所傳,是以這好酒嗜賭之名並稱於世,行事雖顯不羈,但爲人頗是正派,更善追蹤擒拿之術,或有大理司難辦之人,多是會請翟廖語出手,還從未聽聞失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