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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這種厚顏無恥的女人怎能配我師兄!”方長信橫眉怒目的站出,道:“你們三宗仗着人多,便想用口水淹死我師兄不成?”

不止是方長信,趙博也冷嘲道:“殘花敗柳也罷了,還想胡亂栽贓,當我崑崙是什麼地方,當我崑崙弟子是何等人也?”

“丹青仙子雖是天姿國色,卻也要知曉士可殺不可辱,誰得了仙子的清白,自尋他去,豈能叫我師弟蒙此不白之冤。”張百千說完,羅勝也接口道:“咱們修者雖不如凡人講究,但你飄渺騙人在先,栽贓在後,這合籍之事哪能照舊?”

崑崙弟子雖大多冷靜寡言,但此時也叫三宗合勢之下的嘴仗給激得面紅耳赤,並非爲着山河社稷圖,而是爲着封紹。崑崙素來齊心,封紹又一向與人爲善,多有弟子受其恩惠,此時莫不個個站出來出言回擊。

但修界裡打嘴仗總不是主流,一語不合尚且你死我活,更何況這種羣罵。加之四宗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又有山河社稷圖推波助瀾,現在麪皮一旦撕破,便劍拔弩張得不可收拾。先頭雖因場合而叫衆人有所收斂,但此時兩方愈演愈烈,不少弟子都將法器、飛劍等物祭出,兩方怒目相視,交戰一觸即發。

“我配不上他?他一個魔修難道配得上我嗎?”丹青忽然嘲諷道,美目中平靜而怨毒,道,“你們若不信,且看他是不是敢發心魔誓!”

原本還爭執不休的虛無峰上,霎時安靜了,衆人的目光或懷疑,或審視,或鄙夷的落在了封紹的身上。

萬年來,曾靠吃高級修者提升修爲,甚至攻入大宗福地的魔修,在四宗眼中從來都視若洪水猛獸,見之必斬。哪怕魔修日益凋零,千年來不曾再有大患,但血跡斑斑的史載仍叫四宗人仇恨憎惡。

封紹幾乎倒抽一口冷氣,然而心驚之餘卻是冷笑:“若應對污衊,只有發心魔誓一個法子,身爲劍修的我還要這劍有何用?”說時,他凜然的祭出赤炎劍,火紅的鋒刃飛快的擦出一道耀眼的劍芒,直指丹青。

但對方的目光裡異樣的仇恨簡直戳進了他的心,叫他實在無法明白自己是何處得罪過這個女人,竟然如此窮追不捨,非要將自己陷於萬劫不復在地?還是,她根本就不是丹青?

“不敢了麼?魔修?急着殺我滅口?哈哈哈哈……來啊,來啊!崑崙自詡正道首宗,卻養着魔修做親傳弟子,還憑什麼居四宗之首?”丹青絲毫不爲劍意所動,反而得逞般的大笑。這肆意的模樣簡直與曾經矜持清貴的真仙姿態判若兩人。若非衆人體諒她當衆受辱,猜想是被鉅變刺激得反了常態,只怕一早將她視爲被奪舍。

封紹幾乎氣得發抖,偏偏還不能問對方有何證據,因爲他根本不知道這個詭異的“丹青”是不是還有什麼後招。從丹青會煉心咒開始,他就滿腹疑竇……就在他幾乎怔住之時,封白已經握住了他的手,修長有力的五指將他的劍推了回去,然後走了上前。

“我來。”

封白的話音未落,他足下的湛盧劍已變了模樣,由劍化光,甚至生生消失。衆人只覺整個虛空都變得燦然,滿目的金色,其他的什麼都變得模糊起來……

“咦,這劍是幾品?”

“這等劍壓,至少是黃階以上。”

“築基期用黃階飛劍,真是年少輕狂不要命啊。”衆人語氣風涼的笑話着,等着看崑崙的得意弟子如何好死。

丹青眼中兇光頓時大盛,明知對方不修爲低於自己,但不知爲何,卻就對這威勢產生了本能的畏懼。雖是驚異,但“她”並未化用魔功,而是忽然抽身,不論丹青是死是活,“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封紹不曾要“她”的命,那“她”也不要命,就要他和自己一樣,慢慢的受折磨罷。頂着“魔修”的疑雲,在崑崙的日子會很好過的……丹青冷淡入眉梢的眼睛裡毫無畏懼,甚至帶着嘲弄和似笑非笑。

但只一眨眼,她的眼神就變作了茫然與驚措。

“臨。”

封白冷然一聲,伸手指下,幾乎無形的湛盧劍爆出一道數丈粗的金色劍芒倏地轟下!

隨着劍芒逐幻成小劍,勃然劍意迅速變得凜冽兇銳!這金屬的劍意寒冷得像寒潭深處的那般沁人刺骨,又像極地荒野上空終年不散的寒風,挾着冰晶,如刀如割!

泰寅雙目圓瞪,驚呼道:“三清在上,居然有二重天的劍意!他怎麼可能是築基期?”

除了他,一衆崑崙劍修弟子都是震驚無比。要知道,便是劍修聖地的崑崙,也不是每個弟子都能領悟劍意,衆弟子日日在劍陣中堅忍跋涉,寧願被劍意刺身,用肉體來感受什麼是劍,什麼是意,就是爲了邁入劍意的門檻。

即使崑崙有得天獨厚的前輩大能留下的劍意劍陣,衆弟子中能修得劍意的也不過百里得一。這還是崑崙,若是其他世家、俗世宗門的弟子,那就是千一,若是散修,那便是萬一。修得劍意的劍修比同修爲的其他修者,單體實力要強悍多矣,但想要領悟劍意,卻是艱難,也是俗世裡劍修不多的緣故。

崑崙有過煉氣期便領悟劍意的劍修,雖稀少,但卻從未有過築基期便能領悟二重天劍意的劍修。便是被譽爲崑崙之寶的封紹,也是結丹時才衝破二重。更何況封白纔剛剛築基……

顧淮同修金之劍意,一心向劍的他不禁目不轉睛:“能將殺伐之氣與金之劍意融合得如此自然,是什麼劍招……”

在座三宗之人雖未必能明辨劍意重數,但也能直觀感受這威勢,實在不是築基期的弟子能有的。他們雖久聞聖獸之體的奇異不凡,但畢竟已三千年未曾現世,在座之人未必有人親見,難免對崑崙收這弟子入宗還抱着觀望態度。

所以即使封白顯露出特異,大家也未曾另眼相看,甚至覺得一個築基敢對金丹動手,哪怕是劍修對器修,也只覺是尋死無異。

碧蜀也是如此,這築基弟子雖然強橫,但她根本不放在眼裡,豈能眼看飄渺被一個小小的築基弟子打臉!對泰玄她只能防,但對這個小小築基,她毫不猶豫的就幻出白玉金剛鐲,“嗖”的一聲便飛擲而去。

封紹眉頭一緊,當即使出一招【崑崙·破炎】,火紅的劍光與封白的金芒廝混一齊,互爲助力,抵禦那黃階法寶。封白沒有回頭去看,只微微彎了彎脣角,金紅相交,極好。

“築基打金丹,她個元嬰也好意思出手?”泰寅大怒,擡手便要掐訣,卻被碧落攔住:“師兄不宜出手,我來。”畢竟她出身飄渺。

碧落黃袖一抖,一條纏霧勁道的飛鞭便攔在了碧蜀之前,阻擋了她向封紹、封白二人發出的第二道攻勢。碧蜀惱怒的看着碧落,腦海裡閃現的都是當年那醜事給她這個宗主帶來的羞辱,語氣陰狠:“你果然忘了我飄渺,一心向外,飄渺養你何用!”

“師姐,我只是……”碧落話還沒說完,對方的法器便已先一步攻來。

而另一邊,封白的劍芒眼看與金剛鐲相撞,兩色金光交相輝映,然而前者卻剎那化作無數細小的劍芒,靈活無比繞過金剛鐲的強力靈壓,再次轟向丹青。

丹青美目一凝,她已經來不及去想多餘的,她只知道她不要死!不能這樣含冤莫白的死!激烈的求生慾望之下,生死存亡之際,她精神空前集中,她的丹田彷彿有一處詭異陰邪的力量在召喚着。勾得她心癢難耐……只要運用這股力量,她就能活……就能活……

鐺!

她祭出的護體法器不過數息就被封白愈加強盛的劍意一舉攻破,迸發出的撞擊聲音,彙集在一起,落在人耳中,只有一聲。

要活!

丹青沒有祭出法器,而是下意識揪住了最近的一個人,恰恰是在其身邊纏鬥的二人之一——碧落!

碧蜀修爲比碧落高出一個小境界不說,碧落正是有孕在身,本也不是打算來與碧蜀鬥法,卻沒料到碧蜀居然忽然發作,不僅出手,甚至不死不休。

同門師姐妹,何至於此!

碧落震心的同時,又受身孕所拖累,難免手腳忙亂,正在此時,腹部居然被猛然一擊。無數細小的陰血魔氣,猶如無數條紅色的細蛇,在丹青體內全然失控,她不懂如何運用,只知道順意而爲。

猛然被磅礴陰血之力襲擊的碧落,想要護住腹部已來不及,那處最爲脆弱的地方連接丹田,連接嬰兒,似乎給了陰血最爲寶貴的土壤……

幾乎是轉瞬之間,丹青就紅了眼眸,然後藉由掠奪而來的精血元魄化作了從未有過的身體之力。她頭一次感到不憑法器是多麼的得心應手,如此堅不可摧,周身幻出一陣紅霧,竟硬生生憑着體內那奇異的魔力抵擋了銳不可當的劍芒!

“魔氣!”

終於有人感覺到了。泰玄的目光則落在忽然行舉變緩了一剎的碧落身上。

眼見劍意未能取其性命,封白鷹眸一眯,“兵!”聲一起,他全身渾身金光大盛,怒目圓睜,臉上卻又沒有一絲表情,好似凶神再世,含嗔而又漠然!

他的手掌擡起時已化作兇猛的獸爪,雷電般的朝丹青刺抓而去!

快是極快,丹青卻未嘗躲避不過,但這爪下傳來一股沉凝壓迫之感,卻叫她的丹田發顫,竟有天性般的畏懼之色。她幾乎慌不擇路,哀叫着看向對面熟悉的身影:“師尊,救我!”

碧蜀剛穩佔上風,全副心思都是要將碧落清理門戶,突然聽了這一聲,不僅動作一滯。就是這一滯,她的手便詭異的被一帶,迅雷不及掩耳的被愛徒拖到了身前。

然而還來不及發出疑問與責問,她吼間便一腥澀,同樣來不及躲開的丹青被對方噴得一臉血,被染紅的清豔容貌呈現出一種邪異的美感。

這張美豔的臉低下來,看到了一隻猙獰鋒利的獸爪從師尊的胸前洞穿,甚至連她自己的胸口也被其所傷,血流不止……

碧蜀維持着疑惑的臉色倒地,丹青看到了對的男子,他金眸凶煞,脣角微微上揚,露出鮮見的冷笑,陰沉而意味深長。

依然是她所動心的俊美面容,依然是她所動心的強橫實力,然而她此時已無力欣賞,彷彿心要被掏出來般,眼睜睜的一顆血紅的珠子從自己的體內破出。

“你纔是魔修。”封白收走了陰血魔珠。

在場衆人早已被這一場亂戰的轉折攪得目不暇接,從真假魔修,再到飄渺與崑崙交戰,再到丹青體內抓出的陰血魔珠,乃至這個築基小弟子居然一爪破殺元嬰修者!哪一件都無法立時消化。衆人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唯有飄渺一衆女弟子齜牙裂目,滿心仇恨的飛撲而來。

丹青周身的護體血色之氣隨着魔珠的失去,不斷化作細流四散開去。眼見對方再度刺抓而來,她那雙呈現駭人赤紅的眼睛中露出深深的痛苦驚恐:“不要……不要殺我……”語氣柔弱哀憐十分,這樣的姿容之下,哪怕狼狽,也是十分吸引人的。

但哀憐歸哀憐,她卻是在體內默默凝聚的力量,雖然失去了那兇猛魔力的源泉,但是剛剛那失控發散之後,還有好多魔氣在她體內亂竄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