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千落停住了槍,沐春風也收了劍。
這場對決着實太過耀眼,連他們都想要知道最後的結局。
到底是功力深厚,沉穩堅毅的唐蓮能勝,還是鋒芒畢露,豪氣干雲的雷無桀能贏?
輕輕的咳嗽聲從他們身後響起,只見蕭瑟已經拔去了額間的銀針,披着那張皮裘,從船艙裡走了出來,倚靠在那裡望着這一場對決。
那是銀河與花劍的相遇。
只見鮮花瞬間枯萎,銀河卻愈發閃亮!
雷無桀不服,眼神瞬間變得通紅,周圍蒸氣繚繞。他想燒掉這片銀河!
唐蓮冷笑一聲,只見左手一揮,那條銀河的光芒還未散去,卻又有一條銀河升起!
“喝!”雷無桀一個轉身,還欲再出一劍。
唐蓮卻猛地將那銀河衝着雷無桀當頭砸下,隨後足尖在那銀河上猛地一踏,一個縱身躍回了船上。他沒有雷無桀那在海面上來去自如的武功,所以一掌得手就立刻退了回來。
那雷無桀輸了一劍,整個人被砸倒在了海里,忽然開始猛地撲騰起來,他一手拿着心劍,一手不停拍着海浪,遠沒有剛纔那氣勢非凡的樣子。只是一邊被海水嗆着,一邊不停地喊着:“我……我不會水啊!救命啊!我不會水啊!”
唐蓮那一掌用去了太多真氣,此時閉目盤腿坐了下來,開始靜靜運功。
蕭瑟似乎並不關心這個好兄弟的死活,看到了結局之後就了無生趣地打了個哈欠朝着裡艙走回去了。
司空千落一臉無辜地望着沐春風:“我……也不會水。”
“救命啊!”雷無桀簡直快要叫破了喉嚨,“我不會水啊,救命啊。”
沐春風掀起面甲,無奈地說道:“把他撈起來。”
“是。”立刻有人領命,手中令旗一揮,只見一張漁網從船下被彈射了出去,將不遠處的雷無桀整個人都包了進去,幾個船伕合力將他拉了上來。渾身溼透,頗爲狼狽的雷無桀從漁網裡爬了出來,直接躺在了甲板之上,一邊仰頭看着天空一邊大聲喘息着。
“師兄到底是師兄,無桀佩服!”雷無桀艱難地說道。
唐蓮運氣到了一半,睜開了眼睛,緩緩道:“不教訓一下你小子,還真不把師兄放眼裡了。”
沐春風忽然朗聲笑了起來,他很開心,他雖然還沒有去到三蛇島,還沒有抓到那條巨大的鐵琉璃,還沒有爲自己的兄長做成那一味良藥,但是他卻覺得這一趟出行已經獲得了更難得的東西。就算此刻打道回府,他也覺得出來的值,太值了!他一直笑個不停,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司空千落像是看個傻子一樣地看着他:“你到底在笑什麼。”
沐春風止住了笑,說道:“在青州沐家,我一直就像一個異類,你們知道爲什麼嗎?”
“因爲你不從商,卻學醫術?”司空千落惑道。
“此是一點,你知我是沐家三公子,卻不知我沐家此一輩的具體情況。我下面還有兩個妹妹。上面有一個二哥,幼時便已夭折,有一個大哥,患了病可能不會有子嗣。所以我就是下一任沐家的家主,但此時的我卻不想着繼承這通天之富,而要替我大哥治病。大哥若是病好了,那麼按照沐家的傳統,家主之位定然是他的,所以在我們青州人的眼裡,我是一個傻子。”沐春風笑道,“可是千落姑娘,你覺得我是一個傻子嗎?”
司空千落怒道:“家財萬貫,不近人情,又聰明到哪裡去了?你們青州人,纔是真正的傻子。”
“是的,當時七掌門中有四個掌門私下找到我,阻止我做這件事。他們都說是我的支持者,以後定當盡力輔佐我,讓我不要再做傻事。”沐春風仰起頭,“可我對他們說,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爲?”
“他們說我讀書讀傻了,滿腦子都是仁義道德。可是傻的卻是他們,人生百年,財富帶不走片分,情義卻可留存天地,孰輕孰重,他們卻衡量不出。”沐春風繼續說道,“所以我離開青州,離開了那些人,遇到了你們,我很開心。”
“我們怎麼了?”司空千落還是不解。
“我覺得你們和我是一樣的人。”沐春風說道,“從武功可看人心,我看到的你們,很不錯!我很喜歡!”
“什麼人?”司空千落有些懊惱,如果站在和沐春風對話的是蕭瑟,一定不會和自己一樣,只會不停地問爲什麼。
“少年。”沐春風緩緩地說出了這兩個字。
“我們都是少年。輸時不悲,贏時不謙。手中握劍,心中有義。見海遼遠,就心生豪邁,見花盛開,不掩心中喜悅,前路有險,卻不知所畏,有友在旁,就想醉酒高歌。想笑了就大聲笑,想罵了就破口罵,人間道理萬卷書,只求隨心隨性行!”沐春風一氣呵成地說道。
司空千落被說得一愣一愣的,只是兩個人在海上打了一架,說白了只是過了一招,這個沐春風就心生一大堆的感慨,心裡想道,有錢人真是無法理解,讀了書的有錢人更是腦子有病。
“最重要的是我們還有一個共同點。”沐春風又笑了起來,手指輕輕一按,從那霸王甲裡走了出來,一身白衣在風中飄搖,頗有幾分仙氣,“我們都長得很好看。”
“長得好看的能被稱爲少年,長得不好看的,那只是年輕人。”沐春風最後下了一個定論。
但這句話卻入了司空千落的心,她沒那麼多感慨要抒發,她只是個女孩子,風華正茂的女孩子,沒有比聽到別人誇她漂亮更開心的了。她猛地點了點頭:“你說的對!”
唐蓮和雷無桀此時都已調息完畢,他們當然聽到了沐春風剛纔的一番話,心裡的豪情也已經被激起了。在他們眼裡,沐春風終於不再是這一路打算抱的大腿了,而是——同路人。
他們相視一笑。
沐春風振袖一呼:“備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