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太平刀法?
世間除了謝天客之外,竟還有你這等同樣練到了如此程度的人物?
區區一介女流怎麼可能?!”
雖然周星樓感受不到天地間那熾烈如沸的磅礴劫氣,卻對【太平刀法】毫不陌生。
察覺到這熟悉至極,又有些似是而非的徹骨殺機轟然臨頭,這位第五境的【兵聖】也不由臉色狂變。
這太平刀法號稱天下第一刀法。
在護佑一方太平,斬奸除惡之時,能夠讓修行者將本身的勁力、兵法成倍地宣泄出來,斬殺同階
不遜色於砍瓜切菜。
刀下人頭累累,兇威赫赫!
周星樓這種壞事做絕,惡貫滿盈的國賊、人奸又如何不怕?
但遊走閃避並非兵法【夢迴吹角連營】的所長,他只能咬緊牙關,調動自身全部守禦之能準備硬抗這一刀。
寄希望於這個莫名跳出來的女將學藝不精。
心中那一股“胸懷家國天下”的信念,還有手中的招法都不夠純粹。
“我要斬殺人牲,我要完成‘殺生宴’,我要盜來一顆【殺生道果】,我要成就人間無敵的【青篆詭仙】。
你們這些多管閒事的混賬,都給本候去死啊!”
雖是周星樓依舊在厲聲叫囂,語氣中卻隱隱帶上了那麼一絲氣急敗壞。
轟!轟!轟!轟!
【華鍾蒲牢】背上的那口大鐘發出的浩大鐘鳴一聲急過一聲。
面前百丈範圍之內的每一寸空間,都被音雷狂轟亂炸。
就算堅硬的鋼鐵,也會因爲特定的頻率共振而驟然崩裂。
此時。
太白化身卻不閃不避,邁開有力的四肢,心中【金官】聶紅纓還有無數忠魂義骨的信念在不住流淌。
配合身邊好似無窮無盡,不斷奔涌而來的黑沉劫氣。
這一刻。
天下第一的【太平刀法】,已經被王遠催發到了極致。
面前那原本無堅不摧的音波,也被鋒銳至極的刀光,像熱刀切豬油一樣一層層剖成兩半,沒有傷到她半根毫毛。
似乎已經有了幾分一刀破萬法的味道。
那片熾白刀光中自行演繹的畫卷,也在兩人的面前徐徐展開。
但這一次卻不再是原本五嶽山川、漁樵耕讀、才子佳人的大好山河。
而是赤地千里、餓殍遍地、血戰沙場、屍山血海的末日之景。
便是那煊赫的刀光此時似乎也被沾染上了一絲刺眼的血色。
“嗯?這是”
居中協調着刀法、心境、勁力、劫氣的太白化身,瞬間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一位駕馭帆船乘風破浪的水手。
握緊鼓滿風帆的纜索,任憑海風吹拂髮際,此時帆、船、風、海四者,都在血管中驀然產生了一種和諧的共鳴。
也讓王遠瞬間明悟了自己此時所處的狀態。
【太平刀法】之所以能與任何一種兵法都完美融合。
且修行者越是心智堅毅,越是胸懷家國天下,沒有私心,刀法的威能便越是宏大。
總結一句話,就是要契合民心願力,人道洪流,便會有如神助。
因此。
當誰都無法抗拒的亂世來臨,滔天劫氣充斥人間之時,這一門【太平刀法】自然也變成了另外一副樣子。
不再是太平年月中,用來守護人道安寧的——江山萬里,人道大昌!
而是一門與之同出一源,又似是而非的全新刀法,立身亂世一人一刀撥亂反正的——蒼生何辜,逆轉乾坤!
能讓修行者在重整乾坤之時,憑藉這門全新的刀法駕馭針對敵人殺劫的劫氣。
繼而爆發出不遜色於用【太平刀法】抵禦外誨時的赫赫兇威!
雖是少了三分正大堂皇,卻又多了七分殺機凜然。
刀法要旨便是要:殺!殺!殺!
邪魔外道,殺!
奸邪小人,殺!
仇家死敵更是要大殺特殺!
一刀在手,在亂世之中爲人道衆生殺出一個朗朗乾坤!
太白化身心中被凜冽的刀意充斥,不由爆喝一聲:
“殺!”
人隨刀走,窮奇的身影瞬間融入陡然化作一片血紅色的熾烈刀光之中。
在同樣怒吼着敲響銅鐘,發出最強一擊的周星樓面前一閃而逝。
再現身時,好像一片落葉一樣四足輕盈落地,卻已然來到了整個營寨的身後。
身後低沉的鐘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身體僵硬,眼中還殘留着一道刺眼的光痕。
下一刻,夜風一吹。
在這一條長長的直線上,周星樓背上的那一口大鐘,擋在這一線上的上千【道兵】。
上半身便沿着平滑至極的切痕,齊刷刷地滑落在地。
鮮血、內臟刺鼻的血腥氣瀰漫開來,頓時讓此間化作了臭不可聞的屠宰場。
王遠倒是比自家姐姐心善,在將他們身體斬斷的同時,也同時泯滅了他們的生機。
不至於像薛介溪一樣死得那麼難看。
其他【道兵】也因被人強行打破陣局,受到軍氣反噬,個個嘔血三升。
當太白化身重新回過頭來的時候。
周星樓的【海納百川】已經轟然告破,【兵道法相·華鍾蒲牢】也開始寸寸崩裂。
從地上狼狽爬起來的周星樓,脊背上多了一道幾乎將他斬成兩半的深深刀痕。
刀光好似跗骨之蛆,阻止着他本身的自愈能力。
顯然傷勢極重,堂堂第五境的【兵聖】竟忍不住腳下踉蹌了一下。
若非他已經達到“天人無漏,千變萬化”的境界,方纔怕是也逃不過和麾下【道兵】一樣被腰斬的下場。
看到攜帶腥風縱身一躍,落到自己面前的窮奇。
這位人奸的臉上重新升起困獸猶鬥的兇戾之色。
飛速從腰間的皮帶中取出一隻巴掌大的白玉瓶,高高舉到太白化身的眼前。
像是輸光了一切的賭徒一樣,惡狠狠地吼叫道:
“滾!滾!退後,放我離開!
這瓶子裡面裝的可是裴玉樓的一百餘口家眷,只要我心念一動,他們立刻就會化作一灘膿血。
你的刀再快又如何有我的念頭快?敢亂動,裴玉樓的家眷就全都會被你給害死!”
說到這裡時,他似乎是又找到了新的依仗,嘴角掛上一絲冷笑:
“對了,你這九兵仙官不是因爲‘心懷家國天下’毫無私心,才練成了這【太平刀法】嗎?
我命令你立刻解除【兵道法相】,解開萬人敵法,老老實實送我出去!
用我一條命,換一百多口人命可是一筆好買賣啊。
你這種‘好人’應該不會坐視無辜之人慘死吧?我數三聲,一、”
聽到周星樓的這種言語,王遠也是有些無奈。
你這種惡貫滿盈的社會渣滓,怎麼能寄希望把你打趴下的人,會比你還好欺負呢?
竟然還學人家站在道德制高點指指點點?
你又沒有一根叫【道德】的狼牙棒,能夠以德服人。
眼看周星樓就要數出最後一個數。
黑暗中卻有一道金光倏忽一閃,他立刻便感到自己與手中的玉淨瓶失去了聯繫。
“不——!”
正是和太白化身一起行動的【窮神】辛小薇,使出了看家寶物【落寶金錢】!
能力:落百寶!
在背地裡使用這件詭物,能讓別人百分百遺失一件寶物;
或者在當面使用時,讓對方喪失對指定【詭物】、【法寶】的控制權。
上限爲【地粹】境,並且一次性只能控制一件。
應景之時,這【落寶金錢】就是一換一的神器。
就在周星樓心神失守的瞬間,太白化身再次出刀,閃電一般斬下了他的右臂。
一縷陰風閃過,跟在她身邊打雜的一目五先生,已經捧着玉瓶恭恭敬敬地送到了她的爪中。
徹底大勢已去的周星樓臉色慘然,苦笑一聲:
“功虧一簣!
只需要區區兩百萬人牲,只要兩百萬啊,我就能一步登天成就人間無敵的【青篆詭仙】。
反正你們這些賤種生來就是牛馬,爲什麼就不能乖乖地成全我這位天潢貴胄?爲什”
咔嚓!
王老爺一個呼吸就幾萬上下的人,哪有功夫聽他的遺言?
緊接着一刀橫斬,便砍下了這位第五境【兵聖】的腦袋。
也斬滅了能讓無生老佛絕地翻盤的最後一絲變數。
王遠對着他那顆正在向着【詭物】轉化的腦袋搖了搖頭:
“唯無常爲天下之恆常!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什麼天生賤種?什麼天潢貴胄?我老婆難道不比你貴?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此乃天道啊!”
眼看【兵聖】維持的時間即將耗盡,大司命似乎還差一點才能徹底拿下無生老佛。
王遠毫不猶豫,以【燮理陰陽】調動了死死纏在那紅陽化身身上的磅礴劫氣,又接連開啓【征戰革鼎】、【禳災降禍】。
向着天上那位已經酩酊大醉,連站都站不穩的【天官】斬出了自己最強的一刀。
——蒼生何辜,逆轉乾坤!
“監國周星樓,輔政薛介溪,大炎最後兩位實質上的統治者歸西。
這享國276年的大炎王朝到此而終,今日便以【天官】的鮮血作酒爲它踐行吧。
人間路遠,他朝再見!
若是大表哥爭氣,未必不能像季漢一樣,再造一個更加繁榮強盛的季炎!”
差不多在同一時間。
王遠的閻羅化身拉着凰嫵,一起脫離了同樣大局已定的正面戰場。
重新潛入了依舊有重兵把守的【三陽小境】。
像兩隻鬼一樣,悄無聲息地站到了從二月二開始便昏迷不醒的建明皇帝周溫睿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