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芝分身?死了?”
聽到此言,王遠在一瞬間的疑惑之後,身體陡然劇震。
頓時明白了桃仙娘爲什麼忽然如此反常的根由。
她之前說過,一衆師兄弟除了她之外,所修道法全都是跟葛道爺一模一樣的【肉芝還仙法】。
現在‘肉芝分身’死了,那主人自然也不可能還活着。
連比她更強的大師兄都死了,那她的一衆師弟又怎麼會有好下場?
王遠自從發現“人虎相食”可以快速提升修爲之後,心裡便有了同源道法都能夠互相增益的猜測。
故而一直在懷疑,在那些弟子衆多開枝散葉的教門中,許多修行相同道法的弟子,可能成爲師門的預備“仙丹”。
方纔桃仙娘說到能增壽一甲子的【瑤池仙方】材料不詳時,這種猜測成真的預感就更加強烈了。
現在隨着桃仙娘大師兄的這一死,猜測幾乎被證實。
因爲,通過野狗道人在道書中充滿怨念的記錄,以及這段時間親身經歷的種種,就可以看得出來。
葛道爺勾結守陵人王雲虎,召集羣寇,派出門下的野狗道人、桃仙娘,精心挑選藥餌,制定“掘墓盜運”之策。
這一路精心謀劃,顯然是對【梟神墓】裡的東西志在必得。
他在行動之前就刻意維持最佳的狀態,不願意提前來此,讓龍氣法禁消磨自身一絲絲的功候。
也沒有派遣任何其他修習【肉芝還仙法】的弟子代替桃仙娘。
如果所料不差。
這個時候,桃仙娘那位修爲更強的大師兄,還有同樣修行【肉芝還仙法】的師弟們,怕是不僅死了,更是已經成爲葛道爺的腹中食了吧?
也正是因爲桃仙娘練的不是【肉芝還仙法】,而是【人面桃仙法】,不能作爲老道的修行資糧。
才被提前派到北邙山打前站,葛道爺也正好趁機對那些養了多年的“肥豬”下手。
可惜,百密一疏。
這陰險狡詐的老道士,大概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因爲一隻用來互通消息的“肉芝分身”而露出馬腳吧?
果然,就聽將臉埋在自己胸口的桃仙娘繼續哭訴:
“分身已死,那大師兄穆仙留定然也已經不在了。
可是我用師父留下的肉芝分身探聽師兄弟近況時,他卻說師兄他們現在都很好,讓我不用掛心師門。嗚嗚嗚...”
王遠本來以爲像是桃仙娘這樣從小在教門長大,不斷被洗腦的人,可能沒有自己這種局外人看得清楚。
現在看來,她也不是沒有察覺到自家師門的異常。
先前綁架周景曜時,就算是哭也精美至極。
但這一次,她的嗚咽在傷心之外,還有化不開的顫慄、恐懼,明顯不只是爲了師兄弟的死而傷心。
終於。
情緒稍稍宣泄之後,桃仙娘離開了王遠的懷抱,仰起一張梨花帶雨的動人玉靨。
當看到“崔通”眉心那隱隱透出的一點桃瓣時,這才舒了一口氣。
不惜拋出【殺生道果】的秘密,反覆牽引這位“盜樑貓”的七情六慾,終於算是給他加上了一道保險。
但這桃花印的控制力,在一位術士身上必然大打折扣,還是要以誘惑爲主,避免強令引起反噬。
於是,桃仙娘好像懷春少女一般僅僅抱住王遠的胳膊,楚楚可憐地哀求道:
“求崔兄救我!”
王遠臉上似是色與魂授不辨東西,內心實則穩如老狗。
現在看似只要稍稍表現就可以趁虛而入,拿下這位姿容出衆至極的絕色佳人。
但他知道這都是錯覺。
現在的皮是崔通,又不是本體的翩翩美少年,憑什麼讓一位【赤篆術士】倒貼?
也許在一衆術士中,郎七四肢萎縮形如侏儒,麻家兄弟像屍體多過像人,土夫子範璋滿身泥垢恐怕不知道洗澡是何物。
只有崔通像是個正常人,但這可遠遠不夠。
更大的可能是有什麼事情非崔通不可。
不過,這個時候。
一直盯着王遠的桃仙娘,臉上卻忽然露出一絲恍然,眼含幽怨:
“我就知道崔兄深藏不露。
恐怕在當日仙娘與崔兄訴說門中情況的時候,崔兄就猜到今日的變局了吧?卻是瞞得仙娘好苦啊!”
王遠這才意識到,自己雖然眼神迷醉。
但對這個沒有說明前因後果的消息,似乎表現的過於理所當然了,好像早知如此一般。
這才被處心積慮的桃仙娘看出了些蛛絲馬跡。
於是,他果斷承認下來。
“確實,崔某曾經偶然得知。
若是法脈同源,無論修爲是高是低,都可互爲修行資糧。
所以聽聞貴師門情況和葛道爺奇怪的安排之後,在私下裡有些猜測。
只是沒想到,前後不過短短數日時間就一語成讖。
但桃仙子既然與葛道爺修行的並非同一種道法,那就不必擔心會被葛道爺所害啊。”
卻見桃仙娘哀怨一笑,幽幽道了一句:
“崔兄卻是有所不知。
‘桃神道’無論是【人面桃仙法】、【人面畫皮法】還是【肉芝還仙法】都一脈相承,俱有以人練法之術。
卻無一例外需要或引動、轉移、解除受害之人的執念。
師父在吃掉我的一衆師兄弟之後,要想徹底消化乾淨,必須完成師兄們最深的執念纔可,而那個執念,大概就是...我!”
此時,她對自身的魅力卻再沒有了曾經的自得之情。
顯然這一切都是葛道爺的算計,以唯一的女弟子激勵弟子們互相攀比着奮勇修行,也讓他們不知不覺間將執念寄託在桃仙孃的身上。
最終在收穫之時,將一衆弟子一網打盡。
這分明就是一個處心積慮佈置了十幾年的局!
一衆師兄弟們都是從小便拜入山門,視葛道玄爲師亦爲父。
到頭來卻發現,這位師父竟將他們所有人都當成了肥豬在養。
換個心性稍差的在這裡,恐怕已經精神崩潰了。
聞言。
“崔通”似乎心疼佳人,竟主動攬住了桃仙娘纖細的腰肢,輕撫着她光潔如玉脂般的脊背。
口中憤憤道:
“崔通雖然本事低微,卻不許葛老道那個老不羞不顧倫常染指仙娘!”
桃仙娘反摟住王遠的脖子,吐氣如蘭似麝:
“若這執念只是委身師父便可了結,仙娘又怎敢勞煩崔兄出手?
實則我懷疑今年在大祭之日開啓‘殺生宴’,釀造那一杯‘長生酒’所需的‘丹頭’,有可能也是小妹!
我曾經偷偷看過紫芝觀中的不少丹書,《翠虛篇·金丹詩訣》有云:‘丹頭只是先天炁,煉作黃芽發玉英。’
除了無數人命之外,最終用來點化【長生酒】還需要‘丹頭’——一個命格殊異之人。
這‘丹頭’可化腐朽爲神奇,最是難得!”
這一次桃仙娘竟直接把原本的“不可說”,大大方方地說了出來。
【梟神墓】的“凡有言,必被知”顯然也是有着限制。
至少在這個以赤篆術士【神通法篆】構建成的封閉房間中,就不用擔心會被北邙山上的【梟神墓】聽到。
王遠爲自己終於從桃仙娘那裡得到了完整的情報而欣喜不已。
心中卻也不由直呼:好傢伙。
向來只聽說過一魚十吃,沒想到今天又撞上了一徒十用。
激勵男弟子;固化執念;解決執念;損耗道行替師尊主持掘墓盜運;給自己挖坑;爲師尊的長生酒奉獻自身...
簡直是敲骨吸髓,把桃仙娘這個弟子利用到了極致。
哪怕倒黴如王遠,都不禁有些可憐這個妖女了。
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證道:
“仙娘,有什麼事情,你儘管吩咐!”
這次,佳人十分曖昧地將小嘴貼在王遠的耳邊,溼溼癢癢的香氣鑽進他的耳朵裡:
“如今仙孃的本體桃樹被控制在師尊手中,根本無法逃命。
唯有靠崔兄的空空妙手,才能盜來控制仙娘生死的【本命符牌】...
故而,現在最穩妥的辦法便是...請君代我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