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三十一府，以雲京城爲界，東部的十六府已經盡入我出雲軍囊中。
東與檀桓交界，北方是漫長的邊塞城關，一牆之隔就是兇勐悍勇的乃蠻五部，南方則是禹州、鈞州。
此爲四戰之地，不進則退！”
素孤雲的純陽化身“出雲王”李承雲，目光如電，看向大帳中躬身而立的一衆將校，隨手抽出一根令籤。
“三陽兵左軍軍主姜同文。”
“末將在！”
“三陽兵右軍軍主霍鐵山。”
“末將在！”
“火器營營正軍主蔣白兵。”
“末將在！”
“......”
“衆將聽令，本王麾下諸軍齊出，三日內爲孤拿下大炎舊都雲京城，奠定帝王基業！”
素孤雲雖然也得到了王老爺的暗中資助。
卻終究沒有像周景煥那樣的根基，沒有條件穩紮穩打，戰略風格自然偏向激進。
在取得對燕州境內其他數位諸侯的整體戰略優勢之後，立刻迫不及待準備拿下最核心的雲京城。
只要拿下這座她當初倉惶逃走的大炎舊都，就可以激活原本“山河國土大陣”的主陣眼，貫通四方龍脈。
後續自家連成一片的地盤越大，生民越多，則整體的龍氣就強盛。
也能讓龍氣的主人，以遠超旁人的速度繼續在兵聖之路上一騎絕塵。
對有志君臨天下而不是坐等招安的諸侯來說，這纔是真正的帝王之基！
看着麾下這支經過不斷清除“無生道”腐肉，吸納賢才，越發壯大的隊伍，素孤雲又給他們加了一把火：
“只要這一戰拿下雲京城，本王便許諾開放龍氣，幫助有功之臣晉升第五境【兵聖】！”
一羣將校頓時個個眼神火熱，讓這大帳中的空氣都隱隱變得格外灼熱起來。
深知這就是歷史上那些開國公爵家族的入場券。
戰意昂然地互相對視一眼，連忙對素孤雲躬身抱拳：
“末將遵令！”
紛紛迫不及待地轉身離去，生怕慢了別人一步。
‘帝王之術，一曰：貴己；二曰：立威；三曰：施恩；四曰：平衡。
只要大餅足夠香，麾下的兵將、官員就會足夠的卷。
只有本王一人奮鬥如何能行？
大業初開，正需要你們繼續肝腦塗地，赴湯蹈火！
你們全都好好幹，本王的日子纔會越來越...桀桀桀...’
這個時候，他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開口叫住衆將，認真提醒道：
“諸將務必要嚴格約束自家兵卒，萬萬不可去招惹謝天客麾下的白雲關守將。
一旦行差就錯，把窮兇極惡的乃蠻五部給放了進來，誰家也別想有好果子吃。”
“王上放心，在這燕州地界上，大夥兒就算吃了豹子膽，哪個又敢去招惹那個殺星？”
一羣將校紛紛鄭重保證。
開玩笑。
謝天客可是赤縣神州唯一一位大成境兵聖，在術法之道上，就相當於【尸解】一關的青篆真人。
一旦有上萬道兵隨身，他就是真正的仙人之下我無敵！
幸虧兵法之道前路已絕，否則靠他那種近乎“無我”的兵道意志，說不定真的能再進一步。
除了教門的瘋子外，誰吃飽了撐的不怕死去招惹這種人物？
沒看到有這擎天巨柱鎮壓，咱們燕州的諸侯就算本性再怎麼窮兇極惡，卻連城都沒有屠過一座嗎？
至於這位兵聖的另一個身份——涇王周景煥唯一的岳父，則被衆人直接無視了。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只要自己不出格，就算與涇王軍對壘都完全不用擔心，他會丟下守衛白雲關的職責對自己出手。
等到衆將離去，李承雲的身影微微一閃，從眉心中射出一朵潔白的蓮花，化作素孤雲那芳華絕代的本體。
“我以女子之身做到這一步，終究不過是爲了求活罷了。
李承雲已經晉升【兵聖】，【大日女尊】的實力與信衆掛鉤，摩羅四島的地盤拿下多少，就有多少力量。
現在最大的破綻還是本體。
只敢躲在龍氣最濃郁之地不敢外出。
然則，想要順利度過【人劫】晉升真人，我曾經招惹的仇敵、結下的因果就不得不慎重對待，晉升科儀越早越好。”
這一年時間，素孤雲抓住三百年纔有一輪的機遇，悄悄吞吃了無數“無生道”北方諸脈劣跡斑斑的定時炸彈。
在對無生道完成分割，提升民心願力的同時，自己也飛速躥升到了【神變】境。
即將面對天、地、人【青篆三劫】。
天、地二劫好度，人劫卻最難以預測，也最是兇險。
成就青篆真人便意味着瓜熟蒂落，從此自成天地，不再隨波逐流，能夠初步掌握自己的命運。
但過去曾經留下的因果、債業，卻將修行者死死拽住難以掙脫。
故而需要：斬因果，斷俗緣！
特別是一路修行至今，沒能斬草除根的敵人，都會在因果糾纏之下挨個找上門來，斬掉一個劫氣便會削減一分。
雖然與宋兵乙接觸過許多次，大多數情況下，素孤雲都是想殺他卻在他的手下吃虧，算不上什麼不共戴天的仇敵。
可從登州府的夢境開始、龍門大翻盤、桃花源驚魂、雲京城全軍覆沒...成長曆程中全都伴隨着宋兵乙的身影。
他自然也成了素孤雲的夢魔和心魔。
宋兵乙在素孤雲心中留下的陰影，比無生老佛也絕不遜色絲毫。
甚至到現在都不知道他是【九兵】中的哪一位仙官。
壓力重重，讓她片刻都不敢停下喘息。
“三具【法身】必須三頭並進，沒有人能讓我休息！
伯安！”
素孤雲的本體忽然對着營帳一角喊了一聲。
一道黑影晃動，身着通風司官袍的朱伯安現出了身形，對她躬身一禮。
“吾王！”
“孤已經決定了，必須儘快突破青篆，帶孤去你說的那‘天地錢莊’吧。
孤今日便要借貸陰德！”
“是，王上！”
早就得到了自家師父指令的朱伯安，透露些許口風后，就等着素孤雲說出這句話。
眼底有微不可查的精光一閃，連忙答應一聲當前引路。
只是他們沒有去正在風口浪尖的“雲樓鬼市”，而是架起遁光來到了附近縣城中的一座...酒色財氣樓！
賭坊、食肆、店鋪、蒔花館...燈紅酒綠，熱鬧紛呈，看起來和往常沒有什麼區別。
但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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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六慾紅塵道的道主【芳林主】，莫名其妙突然失蹤。
這座曾經與雲樓鬼市、幽冥坊並列三大修士集會的龐大產業，已然落入到了酒色財氣樓掌教元帥田鋒的手中。
更準確的說，是在被【錢櫃】吞掉了核心【詭物·酒色財氣樓】之後，完完整整地落到了王老爺的手裡。
又被他將經營權送給了從“資本洪流”中得到啓發，準備大展一番拳腳的大弟子朱伯安手上。
成爲了一門新生意——“天地錢莊”的絕佳載體。
朱伯安今日帶素孤雲來此，不僅是爲了完成自家師父交代的任務。
更是要給自家生意來上一炮開門紅，再狠狠抽上至少十五個點的手續費和佣金！
兩人一起走進那座“天地錢莊”的時候。
前面正好有一個赤篆術士在辦理業務，卻捏着筆頭，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似是遇到了什麼礙難。
管事始終保持着專業的微笑，順手爲他更換了一份法契。
指着他眼下的一處面相道：
“客官，您身上身無長物，道行低微，申請資質極差。但這子息宮（陰德宮），倒是有綿綿不絕之相。
這麼看來，您大概只適合這個借貸項目了。”
隨手展開放在他面前的那份法契，就見上書...《祖宗十八貸》五個金燦燦的大字。
——祖宗十八代，一貸永流傳。
“如果您最終無法償還債務，又不想死得太過悽慘。
那因您今日借貸而獲益的後世子孫，將自動成爲您的共同還款人，截止到第十八代。
不過，您也不用太過擔心後輩子孫就此遭殃。
咱們錢莊的宗旨是‘治病救人，懲前毖後’。
只有當某個後世子孫身上的【陰德】小於【債業】時，纔會被動激活這項條款，開啓強制性的還款任務。
如果拒不履行，便會黴運纏身。
換言之，只要簽下這個借貸項目，您的後世子孫無論本性如何，都極可能強制性失去做壞人的機會。
只能一輩子做助益人道的好事。
現在，您還要貸嗎？”
管事聲音低沉，好像蠱惑人心的魔鬼。
那術士咬了咬牙：
“貸！要想不株連，先要不得利。
以前我出生入死，得利的都是他們，如今我已經走投無路，他們自然也應當與我共克時艱。
要是老子過不去這個檻，哪裡還有他們的以後？”
不再猶豫，擡手便在法契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隨着法契自動燒成灰盡，一萬陰德憑空而來，落到他的身上。
身上“烏雲蓋頂”的劫氣，頓時消散了大半。
但他也必須在壽盡之前，返還天地的【陰德】，並且給付“天地錢莊”大額孳息，否則後果必定比橫死還要恐怖百倍。
比如說...踩一百年縫紉機。
“這樣也行？！”
旁邊的素孤雲從這術士身上收回驚異的目光，扭頭卻看到擺在櫃檯上的法契範本起碼還有幾十種。
比如，針對鬼魂的借貸項目。
借貸陰德或香火錢，從子孫每年清明燒紙時的供奉裡，代爲扣除一定本金和利息...
借取金銀財貨，甚至是大額冥幣的業務更是多不勝數。
說是“天地錢莊”，根本就是“天地銀行”，業務直通地府！
妥妥的陰間整活兒。
素孤雲雖然已經十分心動，卻也給了身後朱伯安一個眼色。
“這貸...真的靠譜嗎？”
後者將一張符紙遞到她的眼前，低聲道：
“您瞧，‘財似春水源源進，福是桃花朵朵開。浮雲卷盡碧空靜，春風融和瑞氣臨’！
這一張可是從“雲樓鬼市”買來的【紫微量天符】，據說是出自某位青篆真人級別的【鬥部】仙官之手。
總不可能爲這旁門左道家的買賣背書吧？
咱家通風司的兄弟都貸過，您不是也親自檢查了嗎？”
心裡卻是暗道：
“瞧您老說的，恩師把業務板塊直接打包給了我這陰山道最受器重的大弟子。
小朱我自負盈虧，您說靠不靠譜？
天地錢莊，閻王爺親自認證，用了的都說好啊！”
上次要不是朱伯安眼疾手快，宰了明王的使者，素孤雲的純陽化身早就被人吞吃下肚，更遑論現在的基業？
一次次“掏心掏肺”自然也讓素孤雲對這位誠毅伯另眼相待。
在最後一次以“無生道”道法佔驗，得出相似的結論後，終於也簽下了一份最高級別的借貸法契。
親自登上錢莊內的法壇，虔誠唸誦奏文。
向天道祈請一份能讓她可以順利晉升青篆的【陰德】：
“伏望天道，香菸不退，護鎮壇爐，始終證明，乞庇弟子，焚修正道，明啓聖前，坐煉成功。
魔無干犯，蒙賜吉祥。五方降真氣，百福集禎祥。二災俱殄滅，萬禍盡潛藏。三元神共護，萬聖眼回明...
向稽首皈依無極大道爲上，良因念福生無量天尊不可思議功德，今弟子素孤雲誠惶誠恐，稽首頓首，昧罪百拜，謹雲申奏！”
遠在度朔山的王遠，透過管事的眼睛看到此景，嘿然一笑：
“知道素孤雲現在手頭緊，不用她開口，本老爺就主動借‘陰德’給她應急。
我可真是一個善解人意，體貼員工的好老闆呀！
幸虧素孤雲的家底還算厚實，更有一位兵聖級的諸侯化身，保證將來有償還這一大筆【陰德】的能力。
不然，差一點點我就需要在天道大老爺面前，爲她提供連帶的擔保服務了。
這種自己貸款給自己發工資的模範好員工，我實在是喜歡的緊啊！”
啪啪啪..
一邊自誇，一邊還忍不住爲自己狠狠鼓掌。
衆所周知，王老爺做投資從來不管別人要利息。
而當他不僅自己投資，還要再額外加槓桿的時候。
就可想而知，他對自己手中的這支績優股有着怎麼樣的期許了。
雖然杏兒還沒有把四位青篆詭仙的情報送回來。
但不管他們到底有什麼陰謀詭計，只要被捲入一場【人劫】，大概率都會劫氣入腦，不知不覺就被【人劫】當了槍使。
在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的情況下，便會“機緣巧合”地殺向那渡劫之人。
只要素孤雲開始度【人劫】，一羣【青篆詭仙】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最終都會被吸引到素孤雲的身邊。
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不過，素孤雲纔剛剛完成科儀，巨量【陰德】加身。
耳邊卻忽然傳來一道緊急軍情：
“王上，不好了！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咱們出雲軍的一支偏師，在半刻鐘之前，不小心誤殺了一隊白雲關的斥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