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書生進了泡澡的房間,十九也沒有耽擱,馬上去院子裡擔水燒水。一桶桶的水拎過來,一把把的劈材扔在鍋底。
很快,十九就把大鍋倒滿了水,把下面的火燒的很旺。
想着方纔書生佝僂的背影,十九有些擔心,特意去了浴室門口喊道:“公子,要我幫忙嗎?”
沒想到浴室內馬上回應道:“不用。不要進來。”
十九感到,書生不是不需要幫助,而是不想自己進去。十九在心裡憂心着離開了。
沒過多久,小草就把早飯送來了。
十九拿進來的時候,書生喊道:“把我的這份擺在門口吧。”
十九驚訝,但還是照做了。
書生自己拿了進去,然後說道:“告訴小草,午間開始不必這麼麻煩,只要清粥和鹹菜就好,最近三天都只吃白粥和鹹菜。”
“是,我馬上去告訴。”
十九雖然奇怪書生的吩咐,還是馬上應了。
“慢着。”書生在房內又喊。
十九停住了腳步,不知道書生又要說什麼。只聽書生道:“這個院子裡的任何事都不要告訴那個院子裡的任何一個人。不然,我會殺了你。”
說到後來,聲音低沉痛苦。
十九吃了一驚,看來這些事情竟然連他娘都不知道。
但是十九還是馬上回道:“知道了,我不會說的。”說完就匆匆走了出去。
走到了小院門口,見正好小草在打掃那邊的院子。十九便喊了小草,把書生的話轉述了一遍。
小草滿面的不高興,卻沒有反駁,只是嘟囔道:“和去年一樣。唉。”然後走開了。
十九心裡疑惑,小草說的和去年一樣是什麼意思?
轉身回了院子裡,十九繼續燒水,用扇子扇了半天,終於把水燒開了。
十九打了一桶熱水進去,放在了門口。同昨天的程序一樣,書生把水拿進去自己弄了,忙碌了一番,然後開始安靜的泡澡。
十九則是端了飯吃早飯。
小草的手藝雖然一般,但是吃飽還是沒問題的。
十九倒是吃的很飽,但看去書生送出來的飯碗才發現,他只吃了一點。
十九的心裡有些難過,看來他的寒病十分的嚴重,不僅影響了身體,也影響了食慾。
一邊嘆息着,十九一邊繼續燒水。這次,書生要的熱水比昨天勤了。
十九心裡明白,他的寒症看來是越發的嚴重了。
這樣整個一上午不停的燒水,給書生送水。直到午間小草又送了飯過來,書生還沒有出來。
十九不禁有些擔心。
便去浴室門口喊道:“公子,泡好了嗎?要我幫忙嗎?”
裡面響起沙啞的迴應聲:“不用,你去吃飯然後歇息吧,等下我自己會出來。”
十九皺眉,泡了整整一上午,他的聲音反倒更加的難聽了!
但是,十九知道書生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既然他說不用,自己也不能硬要堅持。
便只好喊道:“那我把你的那份飯送到房裡去了。”
見書生沒有異議,十九便端了他那碗粥和鹹菜去了他的房間。
自己則是拿了自己的這份吃了。
然後回了房間,直到十九回房間,十九才聽到柺杖的聲音“噠噠”的緩慢響起,書生是回了他的房間了。
十九皺眉,他居然耽擱了這麼久,是因爲泡澡需要,還是不想讓自己看到他的樣子?
不管十九怎麼想,這一天的下午和晚上書生都沒有再露面,似乎一直在房中睡覺。
晚飯十九給送到了房中,書生的幔帳放下了,沒有看到書生的樣子,但幔帳裡很安靜,十九料定,書生並沒有睡覺。
十九很快退了出來。自己依舊在院子裡舞動紅綢,不出十九意料的是,書生並沒
有出來觀看,也沒有發出聲音說出任何評論。
隱隱的,十九有些擔心,他能否挺過這次寒病的發作。
次日一早,十九起的很早沒有等書生來叫。
十九在院子裡來回的挑水,讓十九驚訝的是,書生的房裡一直沒什麼動靜。
直到十九的水燒開了,書生的房裡才響起了柺杖的聲音,十分的緩慢。
十九剛要進門去看,裡面傳來書生明顯異於他以往的聲音道:“九兒,不要進來。等在外面。”
他的聲音很蒼老,說的也很緩慢,還伴隨着陣陣咳嗽。
十九的蹙眉,他的聲音聽起來越發的嚴重了。不知道他的人怎麼樣了……
但是,十九很聽話的沒有衝進去看,而是老實的待在門外,等書生慢慢的走去了那個房間,才把水提了過去。
這次,書生連倒水的速度都慢了。十九雖然好心的想要幫助,但一想到書生連他的樣子都不願意讓自己看,更何況是幫忙。
十九還是忍住了,沒有要求進去幫忙。
書生終於把他浴桶裡的水倒滿了,然後開始安靜的泡澡。
十九則是有些焦急的等在外面,按理說,他應該要的比昨天還勤的,可是十九等了很久,也沒見他喊自己。
十九不禁有些擔心,忍了又忍還是衝到了門口喊道:“公子,要我幫忙嗎?水是不是涼了?”
喊了一聲,裡面居然沒有迴應。
十九的心裡猛然提到了嗓子眼,他該不是出事了吧?
搓了搓手,十九又喊道:“公子,九兒可要進去了?”
裡面依然沒有反應。
十九咬了咬牙,一掀簾子,走進了書生的浴室。
裡面的情景讓十九又驚又怕,原來這是個完全石頭堆砌的浴室。與其他的房間截然不同。
浴室的一角堆放拿過了很多藥草,那個書生正躺坐在一個精緻的木質浴缸裡,藥汁蓋住了他整個身體,只露出了他戴着面具的頭部。他的臉上帶着面具,看不清樣子,但是讓十九看了害怕的是他身下浴盆裡的藥汁。
竟然是黑色的還混着一絲絲血紅!
室內瀰漫着說不清楚的濃重草藥味還伴着一股子血腥味。
十九驚訝的走過去,低聲喚道:“公子,公子?”
那書生躺在那裡毫無反應,十九皺眉間發現,他泡澡的藥汁已經一點熱氣也不發散,該是涼了。
那他怎麼還毫無反應?
一時間,十九想到了自己不敢相信的一件事,十九顫抖了手指去探他的鼻息,竟然是沒有的!
十九的手一抖,他不會是死了吧?
不過,還好十九的前生是殺手,過的是刀頭舔血的日子,對於死亡半點不陌生。
因此,十九屏住了呼吸沒有尖叫。
而是去伸手摸他的心口。
意外的,他的心口還熱着,十九禁不住一陣高興。
但是十九卻發現了另外一件事,書生的肌膚潰爛了!
觸目間他裸露在外的肌膚三分之二的部分都是紅腫沒皮的。
十九才知那藥湯裡的絲絲血紅該是他的鮮血。
十九痛苦的一閉眼,他該是忍受了多大的痛苦?
身上潰爛了還要泡在藥湯裡,傷口時時被灼痛的痛苦該是多麼的讓人難以忍受?
十九想到這裡,眼睛溼潤了。
本來十九想要把他從藥湯里弄出來,但轉念一想,他說過每天都會發作。小草也說和去年一年。難道他的寒症就是這樣發作的,自己若這樣把他弄出來,會不會害了他?
十九想到這裡,沒再遲疑,去外面給他弄熱水去了。
拿進來後,小心的摻在藥湯裡。一桶不夠,十九來來回回的足足拎了四桶,水溫才漸漸的上來了。藥湯裡又再散發出熱氣。
十九聞着難
聞的藥湯味道,忍住了沒有嘔吐。給他裸露在外的地方輕輕按摩。
伸手再去摸他的心口時,竟然發現他的心臟有了跳動。
一陣狂喜衝擊了十九的心房,他醒了,竟然真的沒有死!
十九高興的喚道:“公子,公子!”
書生還是沒有反應。
十九有些着急,看着他附在面上的青銅面具實在礙眼,便一伸手,想要摘了那面具。
就在十九的手要觸到面具的瞬間,一隻手從水裡擡起,用力的抓住了十九的手,朝一邊摔去。
十九毫無防備,被摔了個大跟頭。跌在了牆角。
書生的聲音冷冷的響起道:“你要幹什麼?怎麼敢私自進來?”
他躺在那裡,沒翻身,但是裸露在外的一隻手裡卻多了一把匕首。
十九回頭看時愣住了,忙解釋道:“我是進來給你換熱水的,你不覺得你的藥湯還是熱的嗎?我進來的時候已經涼透了。”
書生聽了,似乎真的感受了一下,才低聲道:“沒事了,你出去吧,我睡着了而已。”
說着,他竟然劇烈的咳嗽起來。
十九着急喊道:“公子,你怎麼了?”
他掙扎着,想要回答,卻咳得喘不過起來。
十九咬牙,站了起來走過去。
書生看到了,馬上把匕首朝十九一揮。
十九面色冰冷,使出了一招擒拿手,“咣噹”,書生的匕首落地了,他的攻擊的那隻手被十九打了回去。
他想喊的,但是劇烈的咳嗽讓他根本說不了話。
十九馬上用手輕拍他的後背,然後問道:“告訴我怎樣才能幫到你?”
書生咳嗽的無比痛苦間還是費力的用手指了指牆角。十九順着他的手指望去,見牆角有一個葫蘆。
忙幾步跑過去,拿了回來,打開蓋子,從裡面到出一顆黑色的藥丸,給了書生。
書生抖着手去吃藥,移動面具把藥放進了嘴裡的瞬間,那個青銅面具卻不小心滑落了。
眼前的景象讓十九徹底目瞪口呆了。
書生的臉不在是書生的臉,而是一張血肉模糊、猙獰恐怖的一張臉,臉上的肌膚絕大部分都潰爛了,十九驚訝的“啊”了一聲。跌坐在那裡。
書生愣住了,忙在藥湯裡摸出面具重新戴上。
十九看到手裡的葫蘆倒了,忙手忙腳亂的扶穩葫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嚇你的。”就在這個瞬間,書生的聲音響起來,卻是十九異常熟悉的語氣腔調。
金縷衣,這個名字從十九的腦海中跳出來。
雖然害怕,十九還是盯緊了書生臉上的青銅面具。面具後的那種臉可怕的是第一感覺,而那隨之而來的是強烈的熟悉感。
潰爛的絕不是書生的臉!
十九的只感到自己的心哆嗦了一聲,啞着嗓子低喊道:“金縷衣,就是你!對不對?”
正在咳嗽的書生整個人一呆,連咳嗽都差點停止了。
緊接着,他努力的說了一句:“不是。”
然後繼續咳嗽了,但是吃過藥的他明顯咳嗽減輕了。
十九卻坐了起來,仔細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他的手正捂着嘴咳嗽,雖然肌膚潰爛,但依稀可辨他的形狀,和那隻白玉一般雕琢的手型一般無二。
他坐在那裡,身高和動作都和那個曾經和自己朝夕相伴的男子一樣的形態。
他低頭時的角度,小手指尖微微翹起的習慣都明顯的出賣了他。十九忽然間,響起,那個乾孃身上莫名讓自己熟悉的身姿就是和金縷衣十分的相像!
十九猛的站了起來,整個人激動的有些發抖,一字一句清晰說道:“我知道,就是你。雖然我不知道你怎麼變成了這副樣子。但你就是你。金縷衣,你一直在我的心裡,我絕不會看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