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老放心,我等會就回來跟您說。不過,這並沒什麼擔心的,我還一個人單兵獨將跟這個世界上叫得出字號的特種部隊交手過,也和這世界上最兇殘的幾支組織交手過,論實戰,他葉廋虎得甘拜下風。”林羽一邊享受着美婦人的按摩,言語裡並沒有想象中的緊張。
手機裡的聲音依然帶些不在話下的自信,如果林羽的嗓音不是略帶低沉,他現在的人生可以和許多公衆人物來比。
他不認爲自己是個天才,因爲他不是什麼都不會。
他做菜只會少少幾樣,其他的其實很糟糕,只是沒有被陳璐發現過,運氣也足夠好,即使看着菜譜現場做,也經常能弄出不錯的味道來。
這是一個自信心很強的人,他通常不會在一件事情還沒有開始前,就用悲觀情緒主導自己,這不是一個優秀殺手應該具有的缺點,自信,卻不因爲自信而過度膨脹,他不會經商。雖然可以冒充最有錢的闊佬在華爾街和人談生意,也可以玩高雅,如果憑藉他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和靈活得過分的手指,甚至玩玩鋼琴小提琴什麼的都不在話下,但不可能都懂。
一個人的生命其實很短暫,沒有誰是全才,因爲沒有這麼多的寶貴時間供人消耗,但你必須在幾個敢興趣的領域,做好一件事情,要做到讓人看見你就聯想到你的優點。
可以不認識肖邦柴可夫斯基貝多芬等等,但你必須會唱一首歌,會彈一支曲子,並且弄得非常漂亮,可以不讀世界名著,但必須將一本復活戰爭與和平之類的大部頭熟讀幾遍,然後將原文片段背下來。
殺手的人生其實只是一個普通人無限的放大,大多時候都是淹沒在茫茫人海里,只有用武器收割生命的那一瞬間,纔會像流星一般爆發出璀璨光華,然後或者隕滅或者逃離,林羽在掛掉電話後回憶自己的殺手生涯,發現他這邪念裡真正表演的時間,不超過一分鐘。
就像一輛坦克上的炮管,平均壽命不超過十秒,但能在這十秒裡發射數千枚炮彈。
他只是殺了17名最有價值的世界性人物,其中最有錢的身價數百億美金最有權的可以掌控數十萬軍隊。
每次出手的時間平均不會超過十秒,爲此他付出了二十多年的苦練。從小時候和混混鬥毆開始,到出國前在林家老頭的瘋狂折磨下,後來又經歷數年的實戰廝殺,一直卑微得像條狗。
作爲普通人,在餘暇裡學會一些別人不會的有趣玩意,也許一輩子默默無聞,但會在某個特定的場合成爲萬衆矚目的王者。
他一直也認爲自己是普通人,只是不小心學會了殺人而已。
周玲恰恰相反,她從小開始,就被教導成爲一個精英,真正的精英,低調,但對自己的要求十分高,那些智商逼近下限的有錢子弟有權子弟做出的荒唐事都不會在她身上發生,因爲強者的人生不允許留下任何斑點,一旦留下,就有可能被對手利用成爲致命點,所以她一直在男人的世界周旋,卻潔身自好,從沒有半點緋聞傳出,即使是再好的男性朋友。在月亮街也沒有獲得邀請進去小坐的機會。
葉廋虎對自身的要求比她更嚴格三倍,這是名真正的軍人,雖然他也學會了妥協,一個人是否成熟,是看他是不是擺脫了非黑即白,非善即惡的單純世界觀,有沒有學會辯證統一的去看待某些東西,這種方法一般都存在於枯燥的政治課本里,被忽視了。
周道勝領着自家幾個子弟走了,將這棟小樓留給了兩個年輕人,周玲安安靜靜的化妝,看着眯着眼側躺在客廳一角的林羽,像頭毛皮漂亮的貓一般,將一把很凌厲的匕首當毛線球玩弄,這是林廋虎委託周道勝帶過來的。
雖然決定了兩人要比試一場,但還沒有決定比試機場,比試什麼,該怎麼判斷勝負,這些問題,等會兒就能見出分曉了。
一箇中年人與一個青年人即將會面的消息,已經震動了整個京城,這也許代表着林廋虎將這個歲數比他小了一輪多的青年,當成了勢均力敵的對手。
林羽雖然每次遇見事情時,都會選擇囂張的姿態,但在一個具有十幾億人的國度裡,如果沒有那麼多的媒體制造輿論,就算他玩得再嗨,都不會驚起半點風浪。
回首不久前。那些沒法高估林羽一眼的小圈子,認爲他最多隻是能和年青一代的葉英雄,李厚山等人平分秋色,不可能再有寸進的觀點,甚至沒法引起林羽的注意,最打擊敵人的辦法,就是無視。
“女人化妝的時間消耗多少GDP。”林羽最終將匕首插在一顆蘋果上,伸個懶腰站起來,看着周玲還在最後一遍不厭其煩的打量自己,不由笑着環上她的軟腰,呼吸了下淡淡的香水味道後,才嘆息道:“以前你每次出去都需要花費這麼久的時間?”
“一半的時間不到。”周玲將一支脣膏交給他,給他抹上最後一筆,泛起晏晏的水光,才帶份滿足笑道:“做你的女人很有壓力,明白麼?”
“爲什麼?”林羽很流氓將自己的手掌握了握她胸前高高隆起的毛線球,對此很不解。
“你最大的缺點是,你不止喜歡一個女人。”周玲聳聳肩,“這意味着我的競爭壓力大大的增加,沒有兩個女人會選擇和平相處的,日後的戰爭纔剛剛開始。”
林羽苦着臉,有那麼嚴重麼?
“你怕什麼,我都不怕。”周玲皺了下鼻子。“這一次,我要讓全京城的人知道,無論成敗,你都是英雄。”
林羽愣了愣,看着女人脣上的水光,好一會纔有些笨拙的道:“謝謝。”
坐進門口停下的一輛黑色紅旗裡,林羽摸出一副墨鏡戴上,擡頭看着烈日並沒有半分刺眼,才握着方向盤,控制着車輛緩緩滑動,最終出了這個小小的院落。
一直沒有露面的唐老爺子中途給了他一個電話。十分爽朗的笑道:“我這個禮物怎麼樣?”
“很有拍黑道片子的氣勢。”林羽饒有興趣的回了一句。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唐老爺子這個視武俠小說爲白日說夢的古板老人,卻吐出了一句古龍的名言,武俠只是一種簡單化誇張化的江湖,如果放到現實裡絕對行不通,但勾心鬥角成王敗寇這些都是避免不了的選擇。
“我和老周爭了半輩子,誰也不服誰,雖然事實證明我們都有不足和長處。”唐老爺子輕輕吁了口氣,在林羽的腦海裡已經還原成某種場景,想必現在就坐在書房裡,看着窗前的那一盆月季裡,輕輕一口氣,就吐出了無數風波煙雲,以及宦海浮沉。
“你替我爭了口氣。”老爺子習慣性的做了句總結,微微笑道:“英雄何患無妻,兒女情長在一個人的生命力,只可能佔一小部分,我希望你能收斂心思,就此打住。”
林羽點了點頭,雖然那邊的老頭子無法看見,但他明白老爺子明白他在做出什麼允諾。
“最近我不寂寞了,因爲多了個丫頭陪我嘮嗑,下棋,我這讓覺得退下來也不會閒得沒事做。”唐老爺子輕輕說了句,掐斷了電話。
林羽將手機放進褲兜,偏頭瞧了眼周玲,扯了一個笑容,“全聽到了?”
“我記得百家講壇上曾仕強教授這麼說過,當你有一個兒子,從小不好好教他,就會害了你全家。當你有一個女兒,從小你不好好教她,就會害了別人全家。所以,你跟誰有仇,你就寵壞你的女兒,嫁出去以後,就害了人家全家。大仇就報了。”
“我覺得,我老爸之所以答應,可能想叫我報仇成功。”周玲勾起嘴脣,柔軟的身段斜斜挨着林羽,眼波流轉,晃過車窗外的許多風景。
“抱歉,我是他孫子。”林羽拿拳頭擠了擠眉角,聳聳肩道:“我老爹不到三十就掛了,讓我總覺得有種生存壓迫感,需要不斷努力,將屬於他的那份活回來。”
“你有時候跟一小孩兒似的,有時候倒真像個老頭子。”周玲微笑,貪心的小孩子總是喜歡擁有很多很多的心愛東西。
葉廋虎就在街角的一家火鍋店等待着,十分注意儀表的他對很多東西都抱以嚴苛的態度,頭髮總是整整齊齊,一根鬍鬚也會掛掉,但他並不喜歡那些標籤上刻着高檔上層的地方,這種尋常而熱鬧的地帶才能讓他覺得十分自在。
對見面選擇在這裡的原因,也許只是葉英雄才能明白一二,至少林羽已經贏得了自己叔父的承認,這有兩個方面的影響,一是林羽脫離了自己這一等次,已經站在了自己叔父那個等次,在這個等階森嚴的地帶,已經證明他葉英雄已經沒法和林羽站在同一地位,所以他只能站在自己叔叔的身側。
而第二個影響,也意味着最大的壓力,葉廋虎只尊重兩種人,比他強的長輩和勢均力敵的對手。
林羽將會得到葉廋虎毫無保留的對抗,窗明几淨的火鍋店只坐了幾個稀稀拉拉的客人,都是這個圈子裡多少有些名氣的人物,他們猜想到終會出現一個可以比肩葉廋虎的對手,但沒有猜到是個完全搭不上邊的人物。
林羽,一個深藏不露,不動則已動則石破天驚的人物,代號致命一號,性格頗像我行我素的殺手,但並不代表他的個人領導能力,已經成了這個高速發展的國度延伸出國界外,最強的觸手之一。
等到那輛紅旗車停下後,車牌上的數字普普通通,並沒有任何特權,但這種型號的量產次數應該不超過個位數,有些東西與錢無關,錢永遠只是數字遊戲,在這個國度裡最有錢的人絕對買不到這款紅旗車就能說明一切了,至少能夠抵禦肩扛式導彈的襲擊。
“聞名不如見面,久仰。”林羽頭一次顯得如此正式,黑色的中山裝再次引起了波動,林羽獨有的愛好代表了什麼不言而喻,少有的幾次公開亮相都是這種黑色中山裝,如果說軍綠色中山裝賦予了極大的政治象徵意義,而藍色中山裝是老人們的最愛,黑色中山裝則有種神秘符號所賦予的森嚴感。
“久仰,請坐。”葉廋虎站起身來,兩人握了下手,穿着旗袍的服務員遞過菜單,這位二十來歲的姑娘顯然被這種怪異氣氛弄得摸不着頭腦,外邊停的車並不如何高檔,甚至有些灰塵撲撲一看就是長途跋涉的結果,爲了看這兩虎相爭,多數人連夜進京,就爲瞧着這一刻。
“搶人家媳婦,這招可是能夠贏得不少男人同仇敵愾的。”一個面目森冷的中年人玩弄着手裡的菸捲,趴在角落裡一張桌子上,眯眼看着一身素白旗袍坐在林羽身側的美婦人,咧咧嘴,對背對着中心場面的女人道:“看來這小子對成熟的女性也比較喜歡?”
“通吃的那種,別忘了,連很小的丫頭都惦記着他。”一身黑色制服的女人畫着淡淡的眼影,但並不顯得有半點風塵氣息,那種森冷的氣息與面前的男子如出一轍,安安靜靜的喝了口酒,露出一抹苦笑:“我被他逼得回了京城,你是不是仍不服氣?”
“謝晚晴,我從沒有看見你消沉如此之久,即使幹咱們這一份事兒的都是極度壓抑,連父母妻子兄弟都得隱瞞的另類人物,能夠支持我們這樣日復一日重複的動力,除了堅定的責任感,對安全工作天然的狂熱,應該還需要一份成就感,而你的成就感似乎消失了,這不太妙。”
“我被他征服了。”女人垂下眼簾,“不是靠下半身征服的。”
中年人的嘴巴慢慢長大,塞進那根菸卷大力吸了幾口,“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所以,我才選擇退役,劉青山,我帶你來這兒就是想讓你明白,如果對他不保持足夠的尊重,你的結局會比我更慘。”謝晚晴微微笑了下:“是不是覺得很驚訝,當年他叫我謝姨,我以特工名義送他出國,成功得到了許多有用的消息,但他現在已經和葉廋虎平起平坐。”
“這是一個跨越九級的大幅度轉變,不可置信。”劉青山苦笑了下,“我承認即使他進來爲止,都覺得我的老上司你太過消沉可能是難過情關,畢竟你一直都是獨身一人,現在我可能不怎麼覺得了。”
“哦?”
“葉廋虎輸了。”劉青年的視線越過眼前老上司的肩膀,看着葉廋虎咽喉上那把凌厲的小刀,刀型像蝴蝶翩翩的翼,閃爍着寒光,十分漂亮。
“三場比賽,我可以提出第一場比賽的內容了。”林羽咧了咧嘴巴,“摧毀山本家族的本部,如何?”
“國與國的刺殺是愚蠢的行爲。”葉廋虎覺得自己的皮膚有些涼意,但聲音平穩,手指勾在手槍上紋絲不動,這一句他輸了,拔槍的速度沒有林羽遞出刀片的速度快,現在槍口垂下三十多度,無法致命。
“還有兩場比賽的內容,你還有機會提出比這更愚蠢的比賽內容。”林羽露了個微笑,眼光微微掃過整個大堂裡,明白這些食客並不是真正用餐的,看着大堂經理戰戰兢兢的樣子,不由笑了笑,能夠伺候這麼多大爺,這位兄弟的心理承受能力可能到極限了。
服務員小姐可能是見過的人物沒有太寬泛的緣故,反倒要平靜得多,好奇的眼神在這個餐桌的三個人身上來回穿梭,這位保養得當的少婦是她拍馬也追不上的同類,但兩個男人之間的氣氛,也很不和平。
在放下火鍋後,她就看到了葉廋虎手上旋轉的槍。
“我們玩戰旗推演。”葉廋虎其實完全可以選擇有利於他的內容,但一名優秀的軍人,必然有優秀的單兵素質,即使他早已經成爲一名指揮者。
“怎麼玩?”林羽擰了擰眉,在一名真正的軍人面前推演,自己會不會很慘?
“這鍋裡的牛肉片就行了。”葉廋虎的聲音永遠是平淡,卻堅定地不容一絲更改,這是真正的軍人,雖然她有時候不得不像現實妥協,因爲人只能接近機器,而不是真正的機器。
看着他的筷子,一片片的夾出十幾片牛肉片,不假思索的給每一片賦予裝備參數,火鍋店裡有了輕微的吸氣聲。
有誰會無聊的去記住每塊牛肉片的特徵?然後像當一個作戰單位賦予一系列的武器數據,然後排兵佈陣,不斷進行位置變化穿插?
林羽吸了口氣,這絕對是最難的遊戲之一,凝神開始默記葉廋虎裡爆出來的一系列裝備數據。
周玲看着兩個男子之間的戰爭,不見硝煙,卻更加波瀾起伏,第二局的難度已經超過了一局國際性圍棋大賽的奪冠。
不光要記住自己的牛肉片,還得記住別人的牛肉片,這種兵棋推演,考的就是特徵記憶力,推算能力,以及真正的戰爭藝術。
“幹,葉上校果然變態。”一個人嚥了口唾沫星子,擡頭看見了同伴幾乎同樣的表情。
“一名優秀的狙擊手需要在十秒不到的時間內,同時記住六個分辨地形的特徵,但他們玩的第一個要求,就是難度超高的狙擊之王比賽了,誰贏?”被叫做劉青山的人問扭頭看着中場對決的女人。
謝晚晴搖了搖頭,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