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自己女兒的電話後。陳良賢與老婆吳雅都陷入了左右爲難的境地,這些日子因爲陳薇臨陣反戈的舉動,已經讓夫妻倆承受了莫大壓力,原本打理的數家公司已經被其他家族人員接受,現在屬於賦閒在家的狀態,這是內部鬥爭失敗後的常態,而陳薇所表現的非凡手腕卻非自己父母這般迂腐,一路明爭暗鬥死死將幾家公司攥在手裡,即使整個家族將她推上傀儡位置後,也沒有動搖她在這短短半年來迅速構建的基礎,陳薇的狠辣超過她的年齡,但是在葉英雄與林羽公然決裂,而整個陳家倒向葉英雄的時候,林羽的突然造訪可能會引發嚴重事件。
陳家老爺子在書房裡聽了陳良賢的報告後,只是眯着眼,咳嗽道:“你養的好女兒啊,原本我以爲三寶是你們幾兄弟裡最適合接替的,結果他在林羽手下沒有還手之力,可能這擔子得交給後輩了。”
“那爸的意思是?”陳良賢輕輕擦了下汗,事關重大,想到經過昨晚的慈善拍賣會後。家族成員們談起這個年輕人突然從以前的蔑視多了幾分連名字都不大聲提起的小心翼翼,就知道其中必然發生了某些有趣的變化,這些變化,也許正是自己女兒能夠再次站穩腳跟的機會,人到老來,圖的就是兒女將來吧。
“兩頭下注在商場上是一個兩頭不討好的行爲,因爲誰也不會將你當自己人。”陳老爺子想着陳迪這一系主力人馬全部倒向那位京城來的葉家公子,獨有這個自己十分欣賞的孫女冒着敗壞門風的天大勇氣做了人家情婦,在香港的小圈子裡都成了天大笑話,但親眼目睹那十幾個地位不低的億萬富豪一個個拋入大海,最終餵了鯊魚後,林羽自始至終微笑的面孔後邊,就多了一份誰也看不穿的神秘,如果說什麼最可怕,這個在商界廝混了數十年的老人可以給個十分肯定的答案,未知最可怕。
想想每次經濟危機裡,那些毫無規律可言的股市曲線在一連串的波動後,股市交易所的大樓下總會添上幾縷從財富巔峰跌至十八層地獄的冤魂,更別說那些哀鴻遍野的公司主,林羽的背後,也許就藏着一張血盆大口,在香港這個仍有舉足輕重地位的金融中心城市裡充當狩獵者的角色。
“但我們的情況不太一樣。”陳良賢忐忑不安的心情突然好了很多,低聲道:“薇薇的反叛行爲大多都認爲是她自己的意願,我們不妨可以藉此機會觀望下這位的態度。”
“葉公子的處境不太妙啊。”陳老爺子卻是話裡有話的帶了一句,指指新鮮出爐的經濟報,關於趙氏股票的曲線波動十分詭異,無數散戶已經嗅到了其中的商機。在連續幾日的下跌後,股票一路高漲,這完全出乎了先前葉英雄的意料。
“爸,我明白了。”陳良賢輕輕說了聲,臉上浮現一縷笑容,緩緩退了出去,也許自己短暫的被奪權時間即將過去了。
在陳良賢前腳走了之後,終於憑藉自己與京城公子圈關係密切而站到臺前的陳迪走進老爺子的房間,神色十分複雜。
“爺爺,我們這一次不能再同林羽妥協了,否則,在香港還怎麼立足?”陳迪一屁股坐下,顯然這個晚上對他的睡眠質量有所影響,臉色並非太過好看。
“立足與要命之間,你選擇哪一條?”陳老爺子看着自己這個最得意的孫子,其對商業的敏銳洞察力甚至比他的堂姐陳薇還要勝上三分,甚至這次陳三寶退居幕後,陳薇被作爲傀儡推倒臺前,都是他的一手傑作,能夠在這個都是人精的家族裡玩出這種漂亮的手段,而且不近人情。這幾乎是身爲領導者所必須的素質,但是,他的選擇這次已經出了大問題,誰會相信林羽只是偶然起意前來拜見陳薇的父母,怕是警告的意味居多,至少陳薇這個讓整個陳家蒙羞的叛逆女是不能陳家能夠秋後算賬的,按道理強龍不壓地頭蛇,可林羽背後的能量,應該算是強龍之上了。
“他應該沒有這個膽氣,即使在國外囂張,但他的一切都在國內,難道敢做出破壞規則的事情來??”陳迪想着葉英雄對自己的一番話,知道自己必須走出這一步,只有在政界有了強力支持,纔可能將陳家繼續做大,而不是富不過三代。
“你小瞧了他無視規則的能力,他連葉廋虎內定的媳婦都敢搶,香港的陳家他何從放在眼裡?”陳老爺子前陣子療養過的身子更顯衰敗,坐在椅子前看着窗外的海景,輕聲道:“就算葉公子,我也不是太相信其能力了,雖然他是葉家試圖推出來一鳴驚人的重要後輩,但林羽的背後,有着不輸於葉家的勢力,你覺得,如果不是與高層有所關係,怎麼可能組建起國家命脈息息相關的礦產公司,而且規模之大,完全將幾大國企逼迫得發憤圖強。只能靠檯面上的手段公平競爭,如果你能明白那位周家小姐對這個年輕人的死心塌地程度,就知道他的厲害之處了。”
“再厲害,不也就是一吃軟飯的命?”陳迪想着喬思數次婉拒自己的邀請,而最後出現在林羽身邊的嬌媚模樣,這對他以及很多自信心很強的公子哥兒來說,都是一次嚴重的打擊,這個傢伙吃軟飯的本事之強,暫時沒人敢拿自己上去自取其辱,算上京城陳氏那位北方商界的女神級人物,這就能超過自己這個陳家太多了。
“軟飯?能吃軟飯是本事,你瞧不起這種軟飯?”陳老爺子看着自己孫子不服氣的模樣,微微一嘆道:“那位周家小姐的容光你是見過的,你在她面前會自然麼?”
陳迪微微一愕,那位連李厚白都規規矩矩叫玲姨的女人?他在京城郊區某個小範圍宴會裡見過,等明白她的手中掌握着是一種什麼樣可怕的資源後,那時肯定是戰戰兢兢的,一心想搭上這根線,至於想着怎麼去泡這位國有銀行最年輕的掌門人,他連想都沒有想過。
“周家小姐那樣的人物,怎麼可能對一個廢物死心塌地,就算他的牀上功夫再好,模樣俊俏。也不可能在軟禁了半個月後,連葉家出面叫老周家消氣的行爲都不稀罕,就明白她是在拿着自己的所有前途在賭了,再過十年二十年,她至少也是部長級別的人物,這種榮耀對一個女性來說,簡直是成就的巔峰,你還不明白林羽的可怕之處麼?”
陳老爺子看着自己孫子終於深思的臉,微微嘆了口氣,“這位林大少爺有如此做太子黨的命,偏生跳出那個圈子先在國外發展。然後從香港開始往裡壯大,行非常人之事,必有非常圖謀,爺爺我從回來後一直坐在這個思考,爲什麼這些跡象如此明顯,爲何我們還而再再而三的選擇站在他的對立面。”
“爲什麼?”陳迪知道自己被眼前的老人說服了,仔細想想後,突然覺得那個能夠藉由十分鐘交談,就能哄騙喬五數十億流動資金的年輕人,是真正的幕後推手。
“因爲我們的眼光只是看在香港這個方寸之地。”陳老爺子翻開一篇報紙,是關於嶺南夏雪妍準備籌建木秀集團的新聞,也許這是一個煙幕彈,也許這是真的,但可以看見這個集團背後的組建,有老歐洲方面的財團全力支持。
“這說明,他已經充當了國家和歐盟之間某條往來的橋樑,我們的總理這次訪問歐洲,充當的是一次救世主的角色,那些傲慢的歐洲佬終於低頭尋求度過經濟危機的資金,那麼,我們將可以看到大量的高新技術,會通過木秀集團這條通道繞過軍事管制,源源不斷的涌入國內。”陳老爺子敲擊着書桌,緩緩道:“他已經與大陸最中堅的力量站在一起,爲這個國家所有的產業升級努力,得到的報酬一定是非常豐厚的,而他的獨立性可以通過謝局長對他的妥協方面看出來,葉廋虎無法動用自己的勢力試圖讓林羽屈服,那麼,戰爭就在他和葉英雄之間爆發。”
陳迪越聽越心驚,簡簡單單的消息如果有這麼多的內幕,那隻能說明,林羽分明也是葉英雄那種級別的人物,甚至還要高上幾個層次。
“喬五的數十億資金,將會在轉化那些高新技術中受到無法想象的益處。”陳老爺子微微嘆息了下,“否則那頭老狐狸怎麼可能讓自己的女兒放心的跟着林羽,這不是交易。而是明白林羽這樣的人物可以幾個心高氣傲的女人和平共處,在這種等級的戰爭中,我們陳家在香港算得上一方勢力,但現在,只是淪爲外圍的棋子了。”
陳迪看着自己的爺爺,“那您的意思是?”
“你還是繼續跟着葉公子。”陳老爺子卻說出了陳迪意料之外的答案,微微笑道:“這次我們輸了,也許葉家也會輸,但葉家仍在,我們在長遠方向不會太吃虧,或許,可能是個和局都說不定。”
“和局?”陳迪暗道一聲薑是老的辣,恭恭敬敬的對老人道:“您的意思是,那些高新技術的轉化必定有軍事領域方面的合作,而葉家本就是軍方重要人物,所以,他們有和局解決的基礎。”
“不錯,不過現在葉家強,林羽勢弱,葉英雄弄不好會被林羽拿來做殺雞儆猴的犧牲品,以此來獲得葉家的尊重,所以我們肯定會有所損失。”陳老爺子想着那個玻璃酒杯上的兩行字跡,其中的殺意沒有半分退讓的成分,這不是一個按常理出牌的傢伙。
“殺葉英雄。”陳迪打了個寒顫,“他絕對瘋了,這可能會引起整個局勢的地震。”
“這只是可能之一!”陳老爺子帶着自愧不如的神色:“我現在佩服這個年輕人的地方就在於,他能夠不憑自己家族的勢力,先國家戰略目光一步,與那些有意與華國和解的財閥結成聯盟,然後就成了其中利益攸關的樞紐,他的態度甚至可以影響到兩個龐大經濟體之間的交流,這已經是縱橫家的本事,如果說背後沒有高人指點,只能說他是個變態。”陳老爺子說着這些令陳迪豁然開朗的分析,最終嘆息了聲:“也許薇薇這種看起來絕對不可理喻的行爲,會是日後我們陳家更上一層樓的保證,你該如何做,應該明白了吧?”
等林羽進入陳家的大宅後,落在前來迎接的陳迪眼中,覺得再怎麼瞧也沒有自己爺爺說的那種恐怖,在這個算是敵對勢力的地盤裡竟然隻身一人前來拜訪,也是有着天大的膽子,但這些並不妨礙他上前兩步,以一種不卑不亢的熱情笑容招呼道:“林少,前陣子在喬伯父的宴會上見過你,這次風采更勝,我陳迪,薇薇姐的堂弟,請往裡邊吧。”
正在倒車的陳薇差點將油門當剎車踩了,這個堂弟可是這次家族內鬥最大的勝利者之一,自己都被他徹底邊緣化了,這次親自來迎接林羽,分明是示好的態度,難道說,風向真的變了?
“呵呵,我肯定見過陳迪兄的。”林羽指指自己的眼睛笑道:“像陳少這樣比明星還耀眼的人物,怎麼可能會不記得,我這次來純粹是想拜訪下薇薇的父母,陳少如果有事情處理,可以不用理我。”
“哪裡,請請請,我送林少到薇薇姐的家也不遲。”陳迪聽明白了林羽話裡的意思,這種敏感的當口,最好不要和他接觸。
陳薇的家在這片宅子裡處於比較好的位置,陳良賢雖然爲自己的女兒着想,但對林羽還是有幾分偏見,這種風流成性的人物勾引自己女兒,偏生不止一個女人的情況,是身爲父親的角色所無法容忍的行爲,所以見面的氣氛並不是很融洽,吳雅心急的拉拉自己丈夫的袖子,不要讓自己的女兒難看,畢竟還有許多聞聲走來看熱鬧的家族成員在場。
“我爸就是這樣的。”陳薇扯了扯林羽的袖子,本以爲這傢伙天不怕地不怕,連基本的禮貌都不懂,結果這廝手裡變戲法似的多出一個小袋子,帶着三分靦腆七分憨厚的道“小侄來得倉促,不知道伯父伯母喜歡些什麼,只能憑着薇薇的口吻挑了些禮物,還請不要嫌棄。”
陳良賢其實覺得自己的襯衣下都冒着冷汗,畢竟昨晚是親自看着自己這位女兒跑到林羽陣容的,昨晚的拍賣會風波也經歷了,那種眉頭不皺送人家遊太平洋回去的作風,就處於這個貌似忠厚的青年手裡,但因爲身爲父親的架子,又不好馬上變臉,坐在那裡冷着臉一言不發,吳雅瞪了自己的丈夫一眼,這個保養得當的中年美婦人走過去親呢的笑道:“薇薇他爸還爲她不聽話生氣着,林羽吧?你可千萬不要見怪,他就這臭脾氣。”接過那個小袋子,她雖然安心做着家庭主婦每日裡只是逛逛商場和一羣婦女搓麻雀,但對林羽這個將整個陳家弄得灰頭土臉的人物有很多瞭解,客氣招呼他坐了,便朝自己的女兒使眼色,母女倆藉着準備點心水果的機會走到僻靜處,吳雅幾乎喘着氣在那問道:“這就是你這死丫頭在那邊找的那個花花公子,我怎麼覺得跟一好青年似的,沒半點銳氣。”
“他來見我爸媽,難道還拿出那種讓陳迪和爺爺他們寢食難安的氣派來?你老人家是偶像劇看多了,他就這麼普普通通的。”陳薇對林羽的表現還算滿意,不在自己家人面前表現那套作風,就證明是很虛心來的。
“唉,委屈你了,早知道先前許牧雲想和你交往時,我沒準就給你應了。”吳雅想着自己女兒的選擇,總覺得她沒必要這樣做,不過豪門大院裡的恩愛夫妻往往也是貌合神離,跟這種處境相比也就個表面光鮮。
“媽,我一點兒也不委屈。”陳薇搖搖頭,瞧着自己的母親笑道:“我可以從這個傢伙的身上,不斷的見證奇蹟,那種感覺不是許牧雲能給我的。”
“女大不由娘啊。”吳雅搖搖頭,端着幾個碟子走出客廳,卻發現林羽已經和陳良賢坐在一塊,兩個人坐在棋盤邊,架上車馬,正殺得難分難解。
“老陳這是怎麼了,不是遇見老友是不和人殺棋的,難道這小子很快就摸準了老陳的胃口?”吳雅放下果盤,一邊招呼這位客人,一邊看着自己女兒。
陳薇卻甜甜朝自己母親笑了下,不出賣點自己爸媽的愛好,怎麼能讓林羽發揮如此出色,倚在兩個男人中間,看着他們殺得不亦樂乎。
陳良賢的棋藝非常不錯,還是香港象棋協會的名譽會長,林羽應了幾手覺得十分吃力,以前和林青衣都是圍棋,不過,勉強還能招架,等老帥被個連環將軍後,舉起雙手笑道:“我就三板斧,伯父的棋藝爐火純青,就不敢再獻醜了。”
陳良賢得意的結果自己女兒遞來的茶杯,就像揍了這小子一般渾身覺得爽透了,他與老爺子不同,喜歡舞文弄墨要多些,平日裡也附庸風雅,不然也不會在林羽剛進門擺着臭臉,扭頭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見她的目光卻癡癡盯在林羽身上後,又有些不悅,咳嗽下笑道:“林羽你出身也不低,應該對我們老祖宗的東西不陌生?”
“完了,考驗來了。”林羽聞絃歌知雅意,哪裡不知道陳良賢這種迂迴路線,雖然對生米煮成熟飯的事情沒有辦法,但設置幾個門檻是絕對有可能的,好在自幼接受薰陶,也不至於肚子裡沒有半點墨水,點點頭笑道:“哪裡能和伯父這種大家相比,小侄只是略有涉獵。”
“好,好,老祖宗的東西不能丟啊!”陳良賢將茶杯一方,屁顛屁顛的往書房裡走去,雅興大發道:“來來來,看看我的藏品!”
陳薇嘟起嘴看着自己老爸一心要折服林羽的模樣,看來是個男人都會有爭強好勝之心,而每一個父親都會在看到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被年輕小子拐跑時,有這種心理也是理所當然,但還是隱隱約約擔心,起身跟在後頭。
在踏入陳良賢的書房之前,林羽的腦子裡已經轉了許多個彎,自己那點墨水雖然受過名師薰陶,就怕陳良賢這裡有什麼生僻藏品,不過就算出乖露醜也沒什麼,反正人家女兒都是自己的人了,還怕受這點奚落,但在三人人經過走廊時,迎面穿過走來的兩人遠遠見着後就連聲招呼道:“陳伯父,林少,薇薇姐,真是相遇不如湊巧,難得的好機會。”
“牧雲,你怎麼來了?”陳薇臉色輕變,卻不是因爲許牧雲,而是旁邊那位噙着微笑的青年,國內著名藏寶大家的公子,夏任俠。
“任俠在香港閒逛了幾天,說想想見識下名家藏品,我東想西想,覺得陳伯父那些寶貝最有價值,所以吧,就往這來了。”許牧雲的外表不俗,斯文有禮的模樣曾經贏得了陳良賢的好感,但看着自己女兒旁邊那個來頭神秘的青年後,只是有些謙遜道:“牧雲這是誇獎你陳伯伯了,我就隨便玩玩,哪裡敢在夏大少這樣的行家面前炫耀,不敢不敢。”
“陳伯伯果然是儒商典範,我老爸經常提起您這藏片可以抵得上半個博物院呢,侄子又不是孫猴子,您老讓我看看眼界,咋樣?”
陳良賢有些得意的帶着這些年輕後輩走進自己的藏室,即使後邊這幾個青年都不是什麼鄉巴佬,仍是忍不住看着琳琅滿目的藏品吸了口氣,全是精品。
“我爸就喜歡這些,昨晚本來打算去那個拍賣會淘些好東西回來的,結果成了一政治意義上的事件,好東西沒幾個,他都瞧不上眼。”陳薇在旁邊插了句嘴,挽着林羽的手,低聲道:“你虛不虛?”
“腎虛了。”林羽淫笑了下,讓陳薇面紅過耳,又想起臨行前他不顧自己抗議掀起裙子偷吃的行爲,現在裡邊還沾了些斑斑痕跡呢,沒來得及換。
夏任俠自從那次喬五的生日宴上,看見林羽以一個寶石指環藏着那一縷不容易猜測的風華,這會兒就少了很多爭強好勝的興趣,將一件件的珍品來歷說來如數家珍,聽得陳良賢點頭不已,許牧雲做個陪襯,那晚見識了林羽的手段後,早已經決定做個跟隨旁邊的小弟,要他拆臺更是千難萬難,陳良賢卻沒有那些想法,看着林羽在和自己女兒竊竊私語後,微笑指着這個室內,道:“林少有沒有看得上眼的藏品?”
“伯父的品味不同一般,我幾乎每一樣都喜歡,可惜沒有帶個口袋來,不然一定要順手牽羊弄走一些。”林羽拍了下馬屁,知道光這樣說肯定沒完,便拿起自己早就注意的一本冊頁,翻開其中一頁,微笑道:“這應該是我最喜歡的。”
其他幾個人的目光頓時吸引了過去,連陳薇也微微踮起腳,湊到他手中看了那本冊頁,上邊有白石老人的印章,就知道果然不是凡品。
“你小子倒是挺識貨的。”陳良賢看見林羽一下手就挑中了自己最得意的一件藏品後,先前的反感去了些,帶些考校心思道:“你說說,爲什麼喜歡?”
“白石老人的東西,沒有一件不是最好的。”林羽低頭看着手中冊頁,冊頁是一種區別於大幅卷軸的藝術品,就是將多張小幅書畫,每頁外鑲邊框、前後添加副頁、上下加之板面,組成少則四開、八開,多則十六、二十四開便於保藏、攜帶、欣賞,還可滿足文人雅賞後於冊中再題跋賦詩,以表達感懷文思的“冊頁”,當下笑道:“這裡邊的蝦蟹畫得栩栩如生,我倒想起白石老人一樁舊事,記得有個特務頭子宣鐵吾的過生日,硬請大師赴宴作畫,當時他老人家略爲思索,鋪紙揮毫。轉眼之間,一隻水墨螃蟹躍然紙上。衆人讚不絕口,那個老特務也喜形於色。不料筆鋒輕輕一揮,在畫上題了一行字:‘看你橫行到幾時’,後書‘鐵吾將軍’,然後仰頭拂袖而去,這種風骨纔是我們後輩需要學習的。”
“呵呵,說的是啊,昨晚上那場拍賣會我僥倖陪着家父出席,看到葉大少和林兄的那種風骨,讓我汗顏哪。”夏任俠怎能聽不出林羽的膽大包天,現在是上門要人家的女兒,卻藉着這事諷刺陳家沒有骨氣,陳良賢不發飆算是燒高香了。
“你小子話裡有刺喲。”陳良賢不是傻瓜,微笑道:“商人逐利而行,輕品行,本來就是常態,像我這樣的不過是玩玩藏品過日子,陳家還輪不到我當家,你有種去和我家老爺子說去。”
“嘿嘿,那得靠伯父引薦了。”林羽目的達到,才指着手中的冊頁笑道:“這應該是白石老人六十多歲所做,每隻草蟲的身體細節,翅膀肌肉的軟硬度、質感、透明度,都表現得十分清晰而自然,腿部的表現尤見功夫,栩栩如生,形神兼備而趣味盎然,當然,這些只是表面客套,珍貴之處在於三十年之後,他老人家再補景題跋,這裡邊匯聚了早期工筆草蟲和晚期花卉、瓜果、靜物、書法等藝術精髓。白石老人的補景,大寫意信筆揮寫,剛健樸厚,淋漓盡致,與草蟲的精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相映成趣,不可多得。”
“林兄果然是大家,說得非常不錯,這幾乎是白石老人人生幾個階段的精髓集合,當時製成後,連老人也自我讚歎:吾年九十五矣,仍舊白石!,這就是大師的魅力吧。”夏任俠接過話茬,看着陳良賢笑道:“這副冊頁曾經拍出2800多萬港幣的天價,家父當時還沒有起步,只能眼睜睜看着被神秘買家搶走,原來被陳伯父給藏起來了。”
“哈哈哈,好好,林羽講得好,夏任俠連我的老底都揭穿了。”陳良賢大爲得意的事情被這兩個年輕說了出來,心情大爲得意,對林羽更是順眼了不少,覺得自己女兒的眼光還是不錯,引着幾人到了藏室的裡間,才笑道:“大家都有雅興,不如都來玩個小小的遊戲,如何?”
“哦?”林羽打量這個裡間,發現只有一個工作臺,裡邊擺滿了血紅色的印石,幾乎第一反應就明白這是雞血石。
“賭石!”陳良賢哈哈大笑,看着陳薇打算阻止,便笑道:“大賭傷身,小賭怡情,我們今兒不賭錢,就賭誰的眼光準,看這些毛料雞血石裡,哪方的價值最高。”
“伯父這個提議,倒是令我手癢了。”夏任俠微微瞄着林羽,不由嘴角露出些微笑,他對這些玉石之類是行家裡手,緬甸仰光賭玉,雲南那邊爆炒黃龍玉,新疆和田玉價格暴漲之類的傑作,大多數都有自家拍賣行插手其中,自小眼裡其準,看着這些雞血石的色澤鮮豔,十分潤澤,明顯是正宗的昌化雞血石,這幾乎是質量最上乘的毛料了,也只有陳良賢這種不愁錢的大買家才弄這麼多毛料回來,否則沒準賠個精光都可以的。
“你見過這東西沒有?”陳薇看着林羽眯着眼捏着下巴一臉笑容的模樣,就擔心他不懂,任誰都不想自己的男人第一次見老爸就輸了面子。
“如果說,我玩這個是行家裡手,你相信麼?”林羽給了她驚喜之極的答案,拍着許牧雲的肩膀笑道:“別掃陳伯父的興,咱們四個爺們來玩玩,至於薇薇,就不用參與其中。”
“林少感興趣,我就死命陪君子了。”許牧雲是真不會,隨手挑了其中一塊,交給陳良賢手中,有些不明白的問道:“這玩意怎麼比?”
“看裡邊的血佔幾成。”陳良賢笑着解釋道:“這石頭是汞礦的伴生物,就是硃砂滲透岩層形成的,血色少於10%者爲一般,少於30%者爲中檔,大於50%者爲珍品,70%以上者十分珍貴。全紅爲上,被稱爲‘大紅袍’。”
“大紅袍?這名字倒挺新鮮的。”許牧雲捏着下巴道,“我猜這一塊絕對是大紅袍。”
“你小子太貪心了,雞血石的血色有塊紅、條紅、星紅、霞紅幾種,你這種屬於塊紅,雖然血色的面積較大,但很可能裡邊是白石,或者散亂了。”陳良賢親自拿起切割機,沿着血色極爲老練的切割下去,夏任俠就叫了聲好,看得出這位不擅經商擅長收藏的陳家二代是把好手。
林羽卻笑了笑,比起那些拿着切割機能夠將人的顱骨完整切開,還能保持腦袋鮮活的殺手來說,這個真不算什麼。
當然,他是不敢將這些恐怖活動講出來殺風景的。
陳薇秀目凝視着切割機下的雞血石,深入了許多發現血色仍未滲透,不由笑道:“沒準真是大紅袍。”
“還早着呢。”陳良賢又下壓了幾釐米,血色已經散了,斑斑點點的成了雜色,許牧雲有些失望,“看來沒什麼用處了。”
“比大紅袍差點,上邊血色極紅,下邊呈肉色澤,這有個名字,叫鶴頂紅,是非常不錯的雞血石,你小子有狗屎運。”陳良賢顯然不這麼認爲。
夏任俠就將自己早就挑選好的雞血石毛料遞了過去,陳良賢才看了一眼,就對夏任俠的目光大爲佩服,果然是玩這些出身的,這次真有可能出一方大紅袍。
果不其然,一切到底後,發現裡邊的雞血石血色鮮豔欲滴,而且渾身沒有半點雜質,竟然是最上等的大紅袍。
“伯父,你這次算是發了些小財,這方小小的雞血石,如果請名家雕刻得好,少說也是個兩百萬吧。”夏任俠笑着道:“就是不知道花了多少成本?”
“這塊石頭大概是十來萬的樣子。”陳良賢笑着將那塊雞血石塞進夏任俠的手中:“你賭贏了,自然是你的,算是伯父給你的一份見面禮,不過,可千萬別跟你伯母提起這事兒。”
一羣人哈哈大笑,然後看着林羽,陳薇微微捏了把汗,誰知道他算不算真的行家裡手,林羽卻蹲在那塊個頭最大的毛料前邊,笑道:“就這塊了,保管出個三四方雞血石。”
他這話一出口,陳良賢直接給他貼上了不懂裝懂的標籤,以爲雞血石是路邊攤上的油條,幾毛錢一根啊,也許一大堆毛料裡出一方大紅袍就了不起了,而且塊頭最大的不一定是最好的,而且血色多而雜,怎麼可能?
“林少,這次你輸定了。”夏任俠不由浮起些微笑,能夠勝林羽一次,說出去都是了不得的成績,估計自己的身價保管漲好幾倍。
“那倒不見得。”林羽微微一笑,看着陳薇一點兒也不抱信心的嘟起嘴,只是輕輕抓了她的小腰一把,對這未來的岳丈笑道:“伯父先削棱角,別碰中間的。”
陳良賢依言而行,將棱角一去,往裡探進去少許,在刺耳的切割機尖叫中,好像插進去了一把刀子,一滴殷紅如血的色澤醒目的滲了出來,染得幾個人的眼球都是一片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