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發現了劉雲的屍體,那衆人自然就有了掩埋的義務。
不過劉雲與吳羣不同,埋在山林間只是權宜之計,日後家屬肯定還會來尋屍。羅飛四下環顧着,希望能找一個易於分辨的所在。
很快,他就有了目標:在離河灘不遠的叢林邊緣,有一棵大樹兀然挺立,足有七八十米高,直徑也達到了兩米左右,茂密的叢林也絲毫無法遮蔽住它的英姿。
一問之下,羅飛才知道這樹是國家的一級保護植物,僅產在雲南一帶的河谷坡地中。由於它高於衆樹之頂,所以得了個頗具氣勢的名字:望天樹。從這棵樹的身形看,它至少也得有上千年的樹齡了。
望天樹!即使它望不了天,這叢林裡發生的事情也應該被它盡收眼底了吧?可惜它無法開口,雖然洞悉着千百年來的恩怨悲歡,卻只能如秘密般永遠地埋藏下去。
劉雲的屍體被暫時安葬在它的腳下。山風掠過,枝葉搖曳,發出沙沙的響聲,似哭泣,似嗟嘆。
數百年前的悲劇,爲何到今日仍無法止歇?
處理完劉雲的屍體,天『色』已經全黑。衆人圍坐在篝火旁,等着度過進入山林後的第二個夜晚。
有了昨夜的經歷,此時每個人的心情都是複雜的。火光忽明忽暗,映出他們肅穆的表情,氣氛既凝重又詭譎。
那個可怕的“惡魔”,是否正在某個黑暗的角落中窺視着他們?在他的眼中,這幾個人是否就像待宰的羔羊一般柔弱無助?
“種種跡象,包括一些已經發生的事實都已經表明,我們正處在一個危險的境地中。”良久之後,羅飛打破了這種令人壓抑的沉默狀態,“所以今天晚上,警戒是必不可少的。”
“你們放心吧。”白劍惡指指趙立文說道,“我們兩個會輪流值夜的。”
“不!值夜得兩個人一組,而且,每個人都要參加!”羅飛態度堅決地說道,語氣不容辯駁。
“兩個人值夜?沒那個必要吧?”嶽東北咧咧嘴,似乎是很不願意參與這項苦差。
羅飛立刻凝起雙目,看向了嶽東北。那目光像兩把利劍一樣,透着令人無法抵擋的銳氣。
嶽東北無法與這樣的目光對視,他低下頭,怯怯地嘟囔着:“……算了,如果一定要的話,那就按你說的辦吧……”
“從現在開始,大家的行動都得聽從我的安排。我是一個警察,在這樣的非常時刻,我必須爲每個人的安全負責。”羅飛的目光從嶽東北身上挪開,又依次掃過了在場的其他人,“對於這一點,誰有意見?”
沒有人說話。此時的境況下,他們確實找不出任何理由去反駁羅飛的建議。
“既然沒人反對,那我就先安排一下今晚的值夜順序。”羅飛早已在心中做好了安排,此時有條不紊地說道,“我和白寨主值第一班,從今晚十點到十二點半;然後是我和趙立文,從十二點半到明天凌晨三點;第三班周老師和嶽先生,凌晨三點到五點半。這樣你們每個人值一班,有五個小時的睡眠時間。而我一個人值兩班,只有兩三個小時的睡眠時間。所以在十點之前,我會先眯一會,這段時間內,你們不能提前睡覺。”
聽了羅飛這番安排,衆人都有些發愣。尤其是嶽東北和周立瑋,兩人互相看了一眼,神『色』尷尬。
嶽東北訕訕地苦笑了一下,對羅飛說道:“羅警官,你看這個……還能不能調一下?我和你值第一班怎麼樣?”
“不能調。現在是什麼時候?你們倆把私人觀點上的矛盾先放一放,不要在內部就『亂』了陣腳。”羅飛的目光再次從衆人臉上一一掃過,然後他伸手到腰間,『摸』出了一柄手槍。
這是一柄烏黑『色』的54式7.62毫米手槍,羅飛雖然一直把它帶在身邊,但很少拿出來用過。
在與罪惡搏鬥的過程中,智力要遠比武力來得重要。這是羅飛進入警校後,在第一堂課上聽老師講的第一句話。十多年來,這句話始終是他辦案時最信奉的規則。
可是今天,羅飛卻把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夥伴請了出來。他所面對的,究竟會是一場怎樣的危機呢?
槍身閃着寒光,羅飛卸下彈夾,把子彈一粒粒地退出,全部檢查了一遍後,又一粒粒裝填了回去。然後他鄭重其事地說道:“值夜的人,必須保持十二分的警惕,有任何異常情況出現,第一件事情就是要發出警報。如果任何人有所懈怠,那後果將難以設想。請你們,一定要相信我的話!”
每個人都感受到了羅飛語氣中的份量,就連嶽東北也變得肅然起來。
“這支槍,我已經上好了子彈,即使在睡覺的時候,我也會把它握在手中。”羅飛一邊說,一邊提着手槍往帳篷邊走去,“好了,現在我先去休息一會。到十點鐘的時候,你們再把我叫醒。”
夜『色』越來越深。白劍惡、趙立文、周立瑋、嶽東北,四個人一同守到了十點,然後羅飛起來,周立瑋和嶽東北迴帳篷睡下,趙立文就地休息,白劍惡則和羅飛開始第一輪的值夜。
夜『色』寂靜,黑暗中卻又似隱藏着無限的危機。
十二點半,第二輪值夜由羅飛和趙立文負責,然後是第三輪……一切按照羅飛設計好的方案進行了下去。
羅飛沒有說謊。即使在他結束值夜,鑽入睡袋中之後,他的右手仍牢牢地握住了那支手槍,似乎時刻都做好了應對突變的準備。
在一片忐忑不安的氣氛中,衆人在山林中的第二個夜晚終於平平安安地渡過了。當晨光再次照亮營地的時候,羅飛從睡夢中醒來,然後他長長地籲出了一口氣。
什麼都沒有發生,這是否意味着自己的安排已經起到了效果呢?
其他人的神經看起來也放鬆了很多。大家收拾完營地,簡單的吃了早飯,又開始了新一天的征程。
整個上午的時光都用在了穿越“一箭峽”上。名爲“一箭峽”,蓋是因爲此處地勢險惡,兩山間隙只有大約“一箭”的距離。河流從峽谷中一路蜿蜒而過,個別山勢極窄處,衆人不得不涉水而行。
不過峽谷中的景『色』倒甚是別緻。兩側青山巍峨,身畔河流潺潺。一路上不時有野獸下到山谷中喝水,見到衆人走近時,便警覺地退至林中,但又不遠去,只靜靜地窺視着這幫陌生的不速之客。
到了正午十二點左右,一行人終於走到了峽谷盡頭。前方的地勢變得平坦起來,不過仍可以感覺到總體有個下行的趨勢。
“這裡就是清風口。”白劍惡向衆人介紹了此地的所在,“我們休息一下,吃個午飯吧。”
“我們離目的地是不是已經很近了?”羅飛記得那張地圖上,“清風口”是最後一個被標註的地名。
“還有兩個小時的路程吧。一直順着這條河下去,然後往南一拐,就到了。恐怖谷……”白劍惡目視前方沉默了着,不知在想些什麼,片刻之後,然後他轉頭看向羅飛,幽幽地說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們今天就可以達到哈摩族人的村寨。”
衆人在叢林與河流中間找了個乾爽處安歇下來,取出乾糧,各自食用。經過一上午的辛苦跋涉,大家水壺裡的飲水均已不多。趙立文到河灘邊挖了一個小小的蓄水坑,沒過多久,坑中已注滿了從河流中滲過來的清水。
“你去幫大家把水壺都打滿吧。”白劍惡對趙立文吩咐了一句。
趙立文答應一聲,走過來挨個揀起衆人的水壺,正要離去時,卻聽羅飛突然說道:“等等。”
趙立文停下腳步,不明所以。
羅飛笑了笑:“你把我們三個的水壺放下吧,我們每個人自己去打。”
周立瑋心思敏動,立刻明白了羅飛的用意,他臉『色』一變,略帶驚疑地依次看向衆人。
趙立文愣在原地,詢問似地看着白劍惡。白劍惡則沉着臉,陰森森地問了一句:“羅警官,你這是什麼意思?”
嶽東北見氣氛有些僵持,尷尬地笑了笑,想打個圓場:“嘿嘿,雖然有吳羣的前車之鑑,可是……羅警官,你這也未免太小心了一點……”
“現在的狀況,怎樣小心也不過分。”周立瑋經過一番判斷後,站在了羅飛一邊,“大家還是聽從羅警官的吩咐吧。白寨主不要往心裡去。”
白劍惡冷笑了一聲:“那好,就都拿上自己的水壺,各人打各人的。”
趙立文把羅飛三人的水壺扔下,向着河灘處走去,他雖然一言不發,但神態舉止中顯得甚爲不滿。
周立瑋上前把水壺揀起,然後分發到羅飛二人的手中:“我們也去吧。”說完,他已當先轉身,走在了前頭。
羅飛和嶽東北也先後起身,跟了過去。到達水坑邊,卻見趙立文最先灌滿了他和白劍惡的水壺,然後很不友好地瞪了羅飛一眼,轉身便走。
周立瑋待他走遠,壓低聲音問道:“羅警官,你是覺得他們兩個有問題?”
羅飛沉『吟』着回答:“我倒不是刻意懷疑誰,只是非常時刻,我們每個人行事,最好都不要留任何疏漏。”
周立瑋無聲地點點頭,表示已明白羅飛的意思。然後他蹲下身,將自己的水壺浸入坑中,取滿了一壺清水。
嶽東北卻不屑地咧着嘴,口中唸唸有詞:“吳羣的死怎麼會懷疑到他們倆頭上?無稽之談,純屬無稽之談。”
羅飛沒興趣在此時與他多費口舌,只是淡淡一笑,自己打了水,也轉身離去了。
嶽東北看着羅飛的背影,似乎頗無奈地搖了搖頭,嘴裡兀自在念叨着:“過於警覺,職業病,職業病……”
這一段小『插』曲使得衆人間的關係出現了一些微妙的感覺。接下來的休息時間內,大家都底着頭進食喝水,沒有人願意在這種氣氛下多說什麼。
白劍惡始終沉着臉,他的心情似乎是最複雜的。“恐怖谷”已近在眼前,他的嚮導任務很快就會完成了。可是那神秘的“惡魔力量”,會因此就放過了他嗎?
等衆人都吃喝完畢,白劍惡率先站起身來:“還有最後一段路程了,我們抓緊出發吧,到了哈摩族人的村寨再好好的休息。”
羅飛點點頭,正要招呼大家動身,突然心頭涌起一陣奇怪的感覺。
那感覺似從人心底的最深處滋生出來,開始時若有若無,但很快便瀰漫開來,迅速滲遍了全身!
一種恐怖的感覺!
羅飛有些茫然地四下環顧。這時,他聽見了一陣笑聲。
陰側側的笑聲,乾澀嘶啞,直穿人的耳膜。雖然是笑聲,但這笑聲中卻包含了太多令人『毛』骨悚然的情緒:悲傷、仇恨、絕望、恐懼、猙獰……
總之,這笑聲給人帶來的感覺,絕對比羅飛所聽過的任何哭泣都要悽慘、可怕!
衆人全都駭異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不遠處的叢林。
笑聲,正是從那個地方傳出。
趙立文咬咬牙,“唰”地一聲拔刀在手,邁腿就要往那笑聲發出的地方奔去。
白劍惡低喝一聲:“等等,我們一起去!”說罷,他也拔出刀來,三兩步趕到了趙立文身邊。
羅飛的呼吸逐漸急促,他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那笑聲像一記記重錘,不停敲打着他的心臟,他感覺自己有些支撐不住了。
周立瑋注意到了羅飛的異常,他關切地上前一步:“羅警官,你怎麼了?”
羅飛痛苦地搖着頭,似乎已很難說出話來。便在這時,旁邊突然有一隻手重重地攥在了周立瑋的小臂上。
周立瑋猛地轉過頭,幾乎和嶽東北貼了個臉對臉,對方那胖乎乎的面龐此時也因爲恐懼而扭曲着,雙眼圓睜,可目光卻『迷』離飄散。
“他……他來了,……惡魔……”嶽東北含混不清地嘟嚕着,像是從舌跟深處擠出了這些話語。
周立瑋也禁不住感到自己的頭皮有些發麻,他凝起雙目,看向那幽暗陰森的叢林。
他正看見趙立文和白劍惡手執利刃,相伴扎入了密林之中。
當那笑聲剛剛響起的時候,趙立文也本能地感到過一絲恐懼,可隨即,憤怒的情緒便在他心中佔據了絕對的上風。他雙眼泛着血絲,右手緊緊地握着刀柄,臂腕上青筋凸現。
這是一種夾雜着悲傷、絕望和自尊的憤怒。短短几天的時間,他已經失去了兩個夥伴,這無疑會使他產生一種兔死狐悲的淒涼感覺。
薛明飛和吳羣死時的慘狀時常會出現在他的腦海中。自己會成爲下一個目標嗎?這是他心底深處無法迴避的問題。
更令趙立文難以忍受的是,那個可怕的施暴者至今還沒有『露』出一絲的端倪。他知道,那傢伙正在暗中窺伺着自己,他隨時可能下手,給自己致命的一擊。
那感覺就像是屠夫在窺伺着自己豢養的豬一樣。
每每想到這一點,趙立文就鬱悶得近乎瘋狂。他雖然不愛說話,但骨子裡是個極爲驕傲的人。他憎恨對方對自己的蔑視,憎恨,使他忘記了恐懼。
不管你擁有多麼可怕的力量,我也要面對面地和你拼殺一番!這就是趙立文衝入叢林時,大腦中唯一的想法。
這想法讓他熱血上涌。他認準了笑聲的來向,直愣愣地撲了過去,沒有做任何的防備。
面對一個兇殘的對手,趙立文的這種狀態無疑是危險的。相比起來,白劍惡就要冷靜得多。但他並沒有制止趙立文的魯莽行爲。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也讓白劍惡承受着巨大的壓力。兩個得力的手下莫名其妙地送了『性』命,而對手的矛頭似乎的的確確是對準了自己。他究竟是誰?他怎麼會知道雨神像的秘密?他究竟想幹什麼?這些問題像是一團『迷』霧,而自己就處於『迷』霧的中心,絲毫看不清前方的路徑。
一定要衝出這團『迷』霧!而現在,機會終於到來。
突兀的笑聲讓白劍惡感覺到了其中暗藏的危機。但是數天來的壓抑已經讓他顧不了太多,他迫切地要看到遮蔽在『迷』霧後的東西。因此當趙立文衝出的時候,他緊緊地跟隨其後,一邊跑,一邊警惕地四下打量着。
他不相信對方能同時對兩個人下手。在這樣的非常時刻,如果犧牲掉趙立文能給自己贏得反擊的機會,那也是值得的。
主僕二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向着那難以預知的危險步步『逼』近……
突然間,笑聲止歇了,林子裡變得一片寂靜。
趙立文如同一隻失去了目標的獵犬,他驀地站住,持刀茫然四顧。
白劍惡亦停下腳步,低聲囑咐:“不要慌,保持警戒,仔細。”
這是林中一處地勢險惡的所在。不但草木繁密,枝葉蔽天,而且在前方不遠處,兀然屹立着一塊巨石,那巨石約有七八米高,正面直峻陡峭,側面則與山勢相融,看起來倒像是天工在山坡上刻意修葺的平臺一般。
幾棵高大粗壯的樹木緊貼巨石而生,其間又有藤蔓糾纏,附着在巨石之上。
很快,白趙二人的目光便雙雙盯死了那塊巨石。不過吸引住他們的並不是大自然的奇景,而是巨石上兩行醒目的大字。
每個字的大小都有半尺見方,顏『色』赤紅。共十六個字上下排列,組成了兩句話:
“與魔同行,大喜無慮。
心生異志,入恐怖獄!”
字跡的邊緣竟隱隱有扭曲飄動的感覺,看起來像是幽森的火苗,詭譎異常。
白趙二人都是李定國部屬的後代,自然知道這十六個字的來歷和涵義,臉『色』均爲之一變。
片刻後,趙立文邁動腳步,慢慢地向那巨石近前走去。
白劍惡與他保持着兩米左右的距離,同時身體微側,極爲警覺地四下觀察着,以防任何異動的出現。
趙立文來到巨石下,近距離把那十六個字看了個清清楚楚。眼前出現的情形讓他愣在了那裡,全身皮膚都有一種發涼的感覺。當最初的震撼過去之後,他的臉上浮現出極度憎恨和厭惡的情緒,然後他舉起手中的砍刀,向着那些字狠狠地劈了過去。
刀刃觸及之處,組成那些字的赤紅『色』筆畫『騷』動起來,四散遊離,原來竟是一條條赤身黑足的蜈蚣。這些蜈蚣大小不一,密匝匝地聚在一起,確實讓人視之悚然。
趙立文一刀又一刀,不斷向那石壁砍去,每一刀下去,都有數只蜈蚣身首異處,殘肢撲簌簌地掉入下方的草叢中。同時汁『液』飛濺,一股腥臭的氣味蔓延開來。
白劍惡見趙立文的情緒有些癲狂,在身後喝到:“行了,別再砍了!”但趙立文卻不管不顧,依舊刀刀竭力,似乎幾天來壓抑着的恐懼、憤怒和悲傷此時全發泄在了這些蜈蚣身上。
巨石上的藤蔓也難免遭受了池魚之秧,在趙立文的劈砍下,紛紛斷裂。其中有些根藤蔓貫穿了巨石上下,在被劈斷之後,立刻便飛速地彈了出去。
趙立文一愣,正覺得有些奇怪,忽然腳踝上一緊,已被一根藤蔓緊緊地纏住。隨即一股極大的力量將他拉得倒立了起來。還沒等他有任何反應,整個身體已然騰空,向着高處而去。突然失去了對自己的控制,趙立文忍不住大聲驚呼起來:“啊~~”
這一下變故來得極快,白劍惡發現異常後,只來得及驚呼了一聲“小心!”趙立文的身體已經消失在了頭頂幾株大樹的枝葉深處。那枝葉間的搖擺尚未停息,趙立文的驚呼聲忽地嘎然而止,隨即,一片血雨從枝葉間穿過,飄灑而下。
雨點落在白劍惡擡仰着的面龐上,尚帶着熱乎乎的體溫。白劍惡的心,卻已在此時冰涼到了極點。
……
看着白劍惡和趙立文二人衝入叢林的時候,周立瑋就有一種極不好的預感。但他並沒有阻攔。
進入叢林的第一個夜晚,那條被剝了皮的蛇突然空降在衆人的營地上。從那個時候開始,周立瑋的心裡就一直不踏實,就好像是坐在了一顆定時炸彈上,麻煩隨時可能降臨。
後來事情的發展更加令他擔憂。雖然到目前爲止,那個神秘“惡魔”的行動並沒有指向自己的跡象,但他很清楚,在這樣一個環境下,自己和白劍惡等人已完全是一種同舟共濟的關係。
兩種力量的對抗必然會有一個結果。從周立瑋的角度來講,他不僅希望白劍惡等人能夠力挽狂瀾,而且,這結果不能來得太晚。
現在,面對面的碰撞終於到來了。在那茂密的叢林中,事態將向着哪個方向發展呢?
大約兩三分鐘後,一聲瘮人的慘呼似乎揭示了上述問題的答案。
周立瑋心中一凜,他往自己的身邊看了看:羅飛和嶽東北正處於一種極不正常的精神狀態中。
周立瑋的額頭滲出了汗珠。他必須得做點什麼了!雖然從目前看來,自己的境地仍是安全的。但叢林中那可怕又神秘的力量到底是什麼?“他”有什麼目的?自己是否有足夠的勇氣去單獨面對“他”?
一番權衡之後,周立瑋終於下定了決心,然後他離開河灘,向着叢林方向走去。
不過他的選擇看起來並沒有什麼意義。因爲他剛剛踏入叢林,後腦便捱了重重的一擊,隨即他便眼前一黑,撲倒在了一堆枯枝敗草中。
……
恐懼的感覺來得如此突然,片刻之間,羅飛已渾身冰涼,彷彿墮入了地獄一般。
他被一片濃黑濃黑的霧靄重重包圍着,看不到任何屬於人世間的光亮。有生以來,在他腦海中曾出現過的所有可怕的事物,此刻都躲藏在那片霧靄中,時隱時現。它們或怪叫,或陰笑,或哭泣,發出各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這是一種發自心靈最深處,卻又滲入全身每一塊骨髓、每一片肌膚,甚而每一根『毛』孔的恐懼,那感覺緊緊包裹着你,讓人根本無處可藏!
而一絲難以言喻的神秘氣息仍在附近飄『蕩』。某些你根本無法想象的可怕的東西正在慢慢走來,它已越來越近,你看不到它,但卻清晰的感覺到它的存在!
類似這般的巨大恐懼壓迫着羅飛的心臟,使他近乎窒息。他張開嘴大聲呼喊着,但自己卻無法聽見自己的聲音。他想凝起最後一絲殘存的理智,對抗那如波濤般洶涌而至的可怕情感,但這努力是徒勞的。在持續不斷的精神重壓下,羅飛覺得自己的大腦中有什麼東西被折斷了,同時他的心臟也隨之暴烈地跳動着,似乎已躍出了胸腔之外。他再也無法支撐,已到達崩潰的邊緣!
飄『蕩』在四周的恐懼終於顯出了真形。那是一個幽靈般的黑影,“它”從霧靄中走來,慢慢地『逼』近到羅飛身邊。
羅飛一邊往後躲避,一邊想駭然地想看清“它”的容貌。可在他面前,只有一雙包裹在黑布中的眼睛。那眼睛佈滿了赤紅的血絲,雖然精光閃動,但卻不帶有任何屬於光明世界的情感。
那雙眼睛瞪視着羅飛,傳遞出令人戰慄的悲傷、絕望、仇恨和恐懼。
然後似乎有什麼東西觸到了羅飛的臉龐上,隨即有『液』體流下,滲入羅飛的嘴脣中。
甜腥的『液』體,尚有一絲餘溫。
“惡魔!‘它’就是來自地獄的惡魔嗎?”羅飛想大喊,但他發現自己的舌頭已經僵直。
以上便是存在於羅飛腦海中最後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