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裡摔倒在了血泊裡,他那僅剩的眼睛中滿是驚恐,因爲他的身體被分成了三段。
他的大腦所能控制的部分,就只有半邊的肩膀和只剩下了一半的手臂,就像是被惡意毀壞的玩具。緊接着,那撕裂身體的劇痛涌了上來,狠狠的撕咬着他的神經,讓他不由自主的發出了聲嘶力竭的慘叫。
腳步聲響起。
那厚重的靴子踩在血泊上的聲音十分清晰,彷彿死神在靠近。
這一刻,科裡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是真的要死了。
但他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便瘋了一般的掙扎着身體,想要遠離那個逐漸靠近的傢伙,但只剩下那點軀體的他,再怎麼掙扎也就只是在屍塊血水裡打滾,看起來就像是一條噁心人的……蟲子。
白維停下了腳步,看着眼前這位一分鐘前還意氣風發的主教,現在卻變得宛如怪物。
按理來說,這種級別的傷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直接死透了,但此時的科裡還在“神之賜福”的狀態下,萊茵的力量仍舊在試圖維持他的生機,修復他的身體。
但很顯然,除了能將他的生命和痛苦再多延長几分鐘以外,也做不了更多了。
“真是狼狽啊。”白維輕輕的說着。
聲音很輕,但也足以讓科裡聽見了。
他猛地擡起了頭,那因爲疼痛而扭曲的面孔上仍舊能看到憤怒。
“維薩斯!”他竭力的嘶吼着,“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我什麼都沒有做。”白維淡淡的說道,“我只是開始了一個遊戲,而你輸掉了遊戲,僅此而已。”
科裡的身體猛地顫了一下,不知道是因爲憤怒還是因爲疼痛,但白維的話也讓他意識到了一個事實。
那就是,他確實是要死了。
死亡的恐懼撲面而來,連帶着一起的,竟還有一絲那身爲萊茵大主教的責任感。
他突然想到,自己是唯一一個知道維薩斯的靈魂還存活於世的人,但他馬上就要死了,那麼將不會有任何一個人知道這個消息,直到維薩斯做出……更駭人聽聞的事情。
不,不行,一定要把消息傳遞出去。
但他的想法已經被白維看穿了,白維連動都沒有動,只是淡淡的說道:“放棄吧,現在的你什麼也做不到了,你和一個殘缺屍塊的差別,就只是你暫時還活着而已。”
科裡再次擡起了頭,用那隻僅剩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白維。
可他也知道白維說的沒錯,現在的他已經什麼都做不到了。
維薩斯的靈魂還存活於世,還取回了兩個屍塊,得到了兩個規則,而其中一個還是從他這個萊茵大主教的身上得到的。
這一刻,無盡的後悔涌上了科裡的心頭,伴隨着那份越來越烈的疼痛以及逐漸逼近的死亡,讓他徹底癲狂。
“我不服,維薩斯!”他奮力嘶吼着,“這場遊戲不公平!你在幫那個傢伙,是伱幫了他!”
看着宛如失了智的科裡,白維緩緩的露出了笑容,似乎早就在等着科裡這麼說了。
於是他緩緩的俯下身,抓住了科裡的頭髮,將他的那小半截身體提了起來,與自己對視着。
科裡只剩下了一隻眼睛,而他也只剩下了一隻眼睛,在以凡人之軀使用了那份規則後,右眼便作爲代價永遠的關閉了。
白維注視着科裡,輕笑着說道:“看來你並不認爲自己輸給了他。”
“我當然……沒有輸!”
“是嗎?”白維微微頷首,“那你還記得你的最後一個神術嗎?我記得是個防禦型的神術吧,你用一個神術防下了我的兩條鏈子,對吧?但我想告訴你,那時我的眼睛還沒有準備好,如果你在那個時候就對我發起攻擊的話……”
科裡的眼睛一點點的瞪大了,他的表情也在迅速轉變着。
而這一切,自然也都落在白維的眼中,白維的笑容更盛了。
“所以,只差一步,真的就只差一步,如果你敢像那個傢伙進攻你一樣的進攻我,那麼贏下所有的。”
白維頓了頓,而後悠悠的說道。
“就是你了。”
科裡的嘴巴和眼睛同時張大,他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但神賜之軀終於褪去,他最後一點生命被迅速的帶走,於是他的表情就此定格。
驚訝、憤怒、怨恨、後悔。
什麼樣的情緒都有。
在他死的那一瞬間,白維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了,但他並沒有放下科裡的這小半截身體,而是靜靜的凝視着科裡的表情,彷彿要將這一幕永久的刻在這具身體裡。
而後,他將這半截身體如同丟垃圾的一樣丟下。
“交易完成了。”白維輕輕的說道,“你看到了嗎?”
沉默,良久的沉默,彷彿他的這個問題永遠都不會得到回答了。
但白維依舊在等待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消失已久的聲音才緩緩的響起。
“啊……看到了。”
而後又沒了聲響,彷彿迴應白維剛纔的問題就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生機。
白維閉上了眼睛,在那靈魂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了三兩點隨時可能熄滅的火星。
他睜開了眼睛:“你還有什麼想做的事情嗎?”
又是一陣沉默。
“想做的事情……應該沒有了。”
白維說道:“再想想吧。”
“再想想……再想想……”那聲音越來越小,小到白維都要以爲那火已經熄滅了的時候,他突然激動了起來,像是一堆已經熄滅的篝火,在微風吹過時從那焦炭中迸發出的最後幾粒火星,“那孩子……那孩子……我想見……那孩子。”
那孩子……
白維知道烏魯說的是誰。
他低下了頭,看着現在這殘破不堪的身體。
烏魯的靈魂要燃盡了,想要控制這具殘軀,就需要由白維用自身的靈魂來承擔,這無疑會讓他的靈魂也受到巨大的損耗。
而且,這種時候去見那個孩子,風險實在是太大,不符合白維之後的計劃。
還有,以烏魯現在的狀態,也很難堅持到那個時候。
所以……
“想見……那個孩子……”
白維沉默了片刻。
“好,我們去見那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