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諾說完了, 一時醫院急症室的門外寂靜無聲,誰都沒有話語。徐楠沉默了許久,還是止不住淚流滿面, 事情到了這一步, 已經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勒諾, 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對不起她, 纔跟她在一起?如果是這樣,我可以等。”
“不必等!徐楠,比起她, 你有的東西太多,而她因爲我, 已經變得一無所有。”勒諾臉色淡然, 暗沉沉的雙眸看不出情緒。
“所以你想贖罪, 你呆在她身邊又有什麼用?她有自己的丈夫跟孩子,她並不需要你。”
“你想錯了, 我不是因爲愧疚纔跟着她,我喜歡她,從來就是。”勒諾站起身,已經不想多做言語,“如果她不需要我, 我就讓她變得需要我。”
徐楠呆呆地望着他, 原來他心中一直有她, 所以無論怎麼桀驁不馴, 無論怎麼放蕩不羈, 兜兜轉轉他始終會回到她身邊,所以張含青纔會以同情的目光看待自己, 因爲她可以把自己最在乎的東西丟棄到一邊,可她爲什麼要自殺?就爲了讓他難過?
“勒諾,你有沒有愛過我?如果沒有她,你會不會愛上我?”事到如今,徐楠已經不指望再挽回什麼,因爲這兩個人的羈絆不是她所能割斷的。
“會。”如果謊言能夠給人安慰,他不介意騙她。
徐楠蹲在醫院的過道里,淚如雨下,原來她自認爲刻骨銘心的愛情,一直只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徐亞延走了過來摟住她,再驕傲的公主也會有的不到的東西,每一個女孩都以爲自己的愛情必將纏綿悱惻,燦燦發光,現實卻並不總盡如人意,第一次打擊總會讓人學會成長。
急診室的門終於推開,勒諾迎了上去,張含青仍然緊閉着雙眼,醫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病人家屬嗎?”
勒諾停在那裡,半天才緩緩地道:“是。”
“已經洗過胃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不過病人各項體徵都不是很正常,建議做全面的檢查,最好留院觀察。”
“好,我會去辦住院手續。”勒諾應聲道。
醫生停頓了一下,忽然又問:“病人是不是有長期的服藥史?以前有生過什麼病嗎?比如精神上的?”
勒諾搖了搖頭,他什麼都不清楚,“怎麼了?有什麼問題?”
“這個要等待進一步檢查才能得知,不過從她吞食的藥物來看,大多數是止痛,興奮和抗抑鬱的,當然也不能排除其他的病症。”
住院手續很快辦妥了,醫院最缺的反倒是病牀,臨近中午人越來越多,醫院開始驅趕早上探病的家屬,勒諾不願走,醫院的護士竟然也沒趕他,甚至有人給他端來了凳子。安置好一切,勒諾已經開始後悔爲什麼聽信護士的話,辦了個普通病牀,難道好一點的牀位是真給佔光了?
走廊來來去去的人太多,無關的人等聒噪得讓他心煩,好在張含青沒多久就醒了,看了看勒諾居然道:“你爲什麼在這裡?我怎麼會在醫院?”
勒諾懷疑醫生口裡的精神有問題指的是不是她有健忘症,“你吃那麼多的藥……你是不是想……”,他勘酌字句,小心翼翼,不知如何才能把“自殺”兩個字吐出口。
“你不是以爲我想自殺吧?”張含青嗤笑一聲,沉默良久又道,“好死不如孬活着,我沒什麼問題,我什麼時候能出院?”
“現在出不出院不是由你說了算。”勒諾見她精神挺好,甚至還有力氣跟自己拌嘴,一顆心總算放下了一些,“你是不是嫌這裡太吵?要不我去給你換個病房?”
張含青看了看四周,三人間,有空調,旁邊的牀鋪空着,聽說馬上還要轉進來個中年婦女,另一端牀位上睡着一位年輕的女孩,她的媽媽還陪護在一邊。張含青笑了一下,“我看這裡不錯,挺熱鬧,連電視都有?”
勒諾看她精神奕奕,已經無話可說了,鬧了半天,她搞得像是來度假一樣,“你餓不餓,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在他轉身的一剎那,張含青斂去了笑容,她太習慣了僞裝自己,不輕易示弱於人,“你知道我女兒的情況嗎?幫我打聽一下好不好?”
“這個你不用擔心。”他淡淡地道,“她沒事。”
吃的買好了,張含青只說沒胃口,放在一邊沒動。博塞特那邊的電話倒是催了一次又一次,現在他到底不是自由身,那麼多人等着他,張含青道:“你快回公司吧,別總在這耗着了。”
“那我下午再來。”
“不用,我想很快我會出院。”
“你要是敢出院,你就試試看!”好脾氣突然不再,勒諾發了狠,陰沉沉地道,把坐在一邊照看自己女兒的那個婦女嚇了一跳。
消息真是傳得快,才一天時間關於“時尚名模掌摑富豪太太,疑似爭風吃醋”的花邊新聞就在八卦頭條上刊登了出來。張含青只有苦笑的份,幸好還沒多少人知道她服藥過量,被送進醫院呢。
她正這樣自我安慰的時候,一些不相識的人就絡繹不絕地登上門來,竟全是借探病的名義,張姐、張姨、張嬸的叫,水果送得桌子擺不下了,就放在地上,花籃一直排到了醫院的過道里,弄得張含青以爲自己快不行了,大家都在給她做最後的送別。
這些人總是眼色曖昧,面容誠懇,末了還會塞一些名片到她手裡,張含青不是傻子,看樣子都是衝勒諾來的,她現在總算知道什麼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現在混得出息了,身邊又沒什麼親人,平時一慣低調,別人想見他都難,好不容易鬧了個緋聞出來,即便是別人的老婆,大家見他盯得緊,便過來曲線巴結,如果能辦成事,那是最好,辦不成也能爲進一步聯繫做鋪墊。難道她跟勒諾的關係就這麼明顯?偷情偷到明目張膽的地步也算一絕。
下午勒諾拎着水果出現在病房裡,看到擺了一走道的花籃,不由得瞠目結舌,這麼多人來看她?“怎麼回事?”
張含青將一疊的聯繫方式遞到他手裡,沒好氣地道:“你說呢?”
勒諾嘴角上揚,露出一絲笑容,居然厚着臉皮道:“看來別人也看好咱們倆。”
張含青氣得想將手裡的水果丟到他頭上去,“你嫌我丟臉丟得還不夠嗎?”
勒諾眼色一轉,露出一絲沉鬱,“跟我在一起很丟臉嗎?”
“是!別說我現在還是趙維凡的老婆,就算不是,我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她壓低着嗓音,怕吵醒了對面牀鋪的女孩。
“爲什麼?”勒諾聲音低沉,雙眸斂起,暗光浮動。
張含青扭過頭去,不想面對他一臉的寒意,不爲什麼,因爲她不能跟他在一起,她不想成天跟偵探似的盯着他,她不想成天鉚足了精力對付他身邊比自己小很多的女人。她還想過兩天輕鬆的日子,就算她自私好了,因爲她什麼都已經給不了他。
“你是不敢接受我喜歡你的事實吧!”他冷笑,“真對不起,你在乎的那些禮儀廉恥,在我看來,一文不值,就算違背倫常,我也能把它變得合理了。”拆散她的家,對他一點也不是難事。
張含青背對着他,冷哼一聲,“你喜歡我?這是不是我聽過的最冷的一個笑話?以前我對你那麼好,在我什麼都有,什麼都是的時候,你都沒喜歡我,現在才說這句話,你不如干脆告訴我你愛我的了。你是在同情我,還是在可憐我?真抱歉!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因爲我活不了多久了。”
“你說什麼?”勒諾呆了一下,提着水果袋子的手不可抑制地顫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