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跟他開了一個最大的玩笑, 在他以爲一切盡在把握之中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不是每一件事都可以由人力來改變,如果說世界上還有一個地方讓勒諾最爲痛恨, 那就是醫院, 在這裡, 他送走了自己所有的親人, 不管是他愛的, 還是愛他的,最後也只剩下他一個人。
診斷書總算拿到手了,慢性腎衰竭, 一大堆的醫學檢查數據他並不關心,他關心的是還有救嗎?爲什麼她會得上這個病?
見慣了生生死死, 醫生的表情比他要冷漠的多, “考慮到病人長期服藥, 對腎臟損傷很大,加之周遭的壓力, 得上這個病也很正常。如果發現的早還好辦,關鍵是從跟病人的溝通來看,病人是在有意拖延,自己都不拿自己當回事,還能叫別人有什麼方法?”
勒諾沉默着, 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如果說她那麼想死, 她卻跟他‘說好死不如孬活着’, 如果說她還想活着, 她卻有病不治,把自己拖延到死的地步。
原來絕望的人一直是她, 他喜歡她,卻一直吝嗇到不肯說出口,於是她就絕望地等待着,等到最後,所有的耐心都消耗殆盡了,她終於決定收回所有的愛,她終於對他說,勒諾你好好對待徐楠吧,因爲她要回到趙維凡的身邊,因爲她要把最後的生命補償給她的女兒,因爲她已經沒有什麼好給你的了。
坐在桌對面的醫生可不知他在想些什麼,繼續道:“治療方法還是有的,如果經濟條件允許,可以做長期的透析治療或者腎臟移植。”醫生就事論事地道,“當然,考慮到病人的情況,腎臟移植最好,這個需要到更好的醫院進一步檢查後再做決定,畢竟現在等待器官捐獻的人太多了,大部分人都在等待中死亡。”
醫生自顧自地說着,直到對面的男孩擡起頭來,清冷而又英俊的臉上佈滿淚痕,他才驀然停了口,尷尬地安慰道,“這也不算什麼絕症,治療得好的話,還是可以活很久的。”
“錢,你不用擔心,先做透析吧。”勒諾站起身,吸了一口,壓下心底連綿不絕的抽痛,好歹他還可以掙很多錢,好歹用錢他還可以暫時保住她的命。所有的事都要一步一步來,災難不會讓他慌了手腳,事情還沒到無法挽回的地步。如果可以,他希望以後他和她可以過得更好。
第一步要解決的莫過於趙維凡,他拿起電話撥給施瑞,“能不能幫我個忙。”
電話那端格歌一邊澆花一邊道:“他不會是讓你做了趙維凡吧?”她擔心地皺起了眉。
施瑞淡淡地笑着:“沒那麼嚴重,不過是去嚇唬一個人。”
趙維凡最近忙得算是焦頭爛額,公司裡整天都有來人覈查,單單華信信貸投資公司就不斷地來人,銀監會、證監會、審計部門、稅務部門齊來報道,弄得公司上下人心惶惶,股票價格跟着下跌不說,最讓他擔心的還是再這麼查下去,總歸有地方會出紕漏,試問現今還有哪家公司是一點都沒有違規操作的?公司內部,每個部門環環都是地雷,一踩即爆。
趙維凡找過去的關係網支着,那頭吃公家飯的人發話了,你究竟得罪了誰?這回我們不一定能得罪得起。
當官的統統有個特點,錢可能不收,老婆可能不要,但凡影響仕途的事,絕對唯恐避之不及,最後別人只給出一句話,得罪了誰,就趕緊賠罪方爲上策。
還能得罪誰呢,趙維凡心裡清楚,他現在是勉強撐着臉面,到最後終是寢食難安,相熟的人已經通氣了,讓他早做準備,有人正在舉證有關他的金融憑證詐騙和非法吸收存款兩項罪名,聽得他心懸在半空,久久放不下來。
屋漏偏逢下雨,上次金瑞珠寶公司的漏子還沒完全了結,這次華信又牽出案子,看來那個小子是不咬死他,就不善罷干休。忙了一天好不容易回到家,老宅子那邊就來電話了,“維凡啊,你能不能來家一趟?”
“怎麼了?媽,如果沒有大事,我就不過去了,這幾天公司的事太忙了。”
“哎,也沒什麼大事,就是車子給擦傷了,還好人沒有受傷。”那邊老太太嘮叨道,“也不知怎麼了,最近坐車出門,老覺得有人跟在後面。”
“你說什麼?”趙維凡驚出一身冷汗,他知道那小子現在走的有多順,白道□□都有人幫忙。
“今日你的所作所爲,他日我必將百倍奉還!”想起當日他丟下的話,趙維凡不由得不警覺,不冒汗,也許是該到談判的時候了,寧可給自己找條後路,也好過就這樣被無聲無息地整死。
勒諾好像早算好了,當初趙維凡讓他在門外候了三天,現在他加一倍還給他,趙維凡一個星期後才託人跟他見上面。
“說吧,究竟要怎樣你才肯罷手?”趙維凡看着他,不得不承認,坐在對面的勒諾比三年前沉穩多了,張含青也算會挑人,這狼崽子長大了,誰惹他,他咬誰。
“如果我提三個條件,你都應了,我就罷手。”勒諾看着他,眼神倨傲,臉色淡然,沒有一句廢話,自信到趙維凡恨得牙癢。
“什麼條件?”
“第一、跟她離婚;第二、趙維佳由你撫養;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勒諾停頓了一下,“把你剩下的財產賣了離開S市,不要讓我跟她再見到你。”
趙維凡氣得手指也微微發顫,卻不得不控制着自己,第一跟第二個條件對他來說根本不是什麼損失,第三個才戳中了他的要害,讓他把多年來打拼的成果盡數變賣,簡直是要他的命。
“你的條件未免太苛刻,我不一定會聽。”趙維凡冷笑道。
“你當然可以不聽。”勒諾漫不經心地暗諷道,“畢竟像你這種青年才俊,就算到牢裡坐個三年五載,出來未必不能東山再起;你的家人就算出了點意外,你也定會好好安葬他們,這一點我絲毫不作懷疑。至於你的老婆……”勒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像你當初說的,她玩我,她是不是也該爲我負點責?反正你也不缺女人!”
趙維凡被他輕漫的語氣氣得幾欲吐血,“好,就像你說的,三個條件我都答應!”他站起身忽然陰沉沉地道,“我不要的破鞋,你撿回去,就能穿很久嗎?就算你肯,只怕鞋被穿久了,也會認主人。”
“你也算人?”勒諾絲毫不受影響,擡起眼睛,冷冷一笑,“我一直好奇,你們倆究竟誰不要的誰!”看着趙維凡臉色發青的離去,勒諾心情從沒這麼好過,他一邊轉動着手中的筆,一邊想原來對付無恥的人,最好的辦法莫過於你比他更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