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天紅的人生教條裡,世界是以自我爲中心的,一切的道理、法規、倫理都必須爲自我服務,違背了這一點,就是違背了她的本性。中國醫療制度的改革讓楚天紅的本性得到了極至的發揮。
醫療市場化決策者們的初衷無疑是善意的,想通過市場調節達到遏制醫療腐敗之目的。但這給楚天紅之流找到了可乘之機——既然是市場化,醫生就應該以賺錢爲首要目的。
醫生的賺錢對象是病人——但這些“顧客”與自由市場的顧客不同,他沒有討價還價的“話語權”,醫生動不動揮舞着“後果自負”的棒棍,迫使所有的患者們除了接受醫院的一切條件,再無別選擇。
“醫療市場化”最初催生的是“醫療代表”這一特殊羣體,他們活躍在藥廠和醫院之間的同時,也成了中國當代最刻薄的“黃世仁”,他們的“光輝”業績足夠釘上歷史恥辱柱以警醒後人——但這一個羣體的墜落也是身不由己的,楚天紅的經歷或許能給他們一個較爲公正的評判。
楚天紅最初接觸醫藥代表的時候,她對一次三、五幾十元的“回扣”漸漸首先感到厭煩,進而是忍無可忍,她指着一個醫藥代表的腦袋罵道:“你這裡裝的不是腦髓,可能是鄉下茅坑裡的某種東西!”
醫藥代表哭喪着臉說:“我也沒辦法,這幾種藥品都是國家規定了最高零售價的,不可能把利潤空間再提高了。”
“你們是原始社會的吧?炎黃子孫自從有了文字,我們的古人就知道‘新桃換舊符’的遊戲了——我看你們連古人都不如!”楚天紅提醒說。
醫藥代表果然茅塞頓開,他回去後建議廠家把普通的“阿莫西林膠囊”改名爲“濃縮炎克速膠囊”, 售價由原來的每盒一元柒角改成捌佰零柒元捌角。
楚天紅很高興,並暗示醫藥代表回去後建議廠家把所有的常規藥品更換包裝。一時間,此風在全國醫療界盛行,大凡醫院有處方權的醫生成了一個最新崛起的富豪羣體……於此相呼應的是老百姓視醫院爲畏途,看病難,看不起病已成爲普遍現像,人民心中的“白衣天使”已成了名符其實的“白衣魔鬼”……
人的慾望是沒有止境的,因此道德的論喪也不會有底線。在國內常規藥紛紛更換包裝的同時,楚天紅之流仍然貪心不足,這讓國外的製藥廠找到了商機,這場災難對中國的普通老百姓來說不亞於一場新的“鴉片戰爭”……
楚天紅已經記不清具體什麼時候開始與外國藥商接觸,只知道,那些“洋裝穿在身”的藥品利潤空間更大,她掌握的ICU室可以讓中國任何一個身價千萬元的民營老闆一夜間傾家蕩產!
在長期的“業務”往來中,楚天紅的黑心腸得到東南亞某黑社會集團頭目黃元霸的賞識,這位海盜的兒子向她提供更賺錢的商機——販運人體器官。楚天紅果然喜歡——做爲一個醫生,她認爲,既然是以賺錢爲目的,誰給錢就給誰治病,這是天經地義的事,而把無辜者的器官移植到別人身上去,這也是合理的,因爲誰讓他窮呢?
自從成了合夥人,楚天紅與黃元霸交往日多,這一對冷血男女因猩猩相惜而產生了感情。楚天紅的冷豔、陰毒和無情,讓黃元霸感到前所未有的刺激,而黃元霸的豪強、硬朗,亦讓楚天紅找到了一種如癡如醉的歸宿感。
楚天紅常對黃元霸說:“如果哪一天我厭倦了賺錢,厭倦了宰割人,我就嫁給你,過一些舒適悠然的日子。“
黃元霸也說:我在江湖如果能有隱退的一天,能與你廝守終老,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
唐憶貧也許永遠也不會知道,這幾年他在島上埋頭鑽研,他的妻子其實每個月都過來與黃元霸幽會。楚天紅與黃元霸的關係,在這島上除了他本人,幾乎人盡皆知。好在唐憶貧除了潛心研究,已經心無二用。
在楚天紅的心思中,自從她有了黃元霸,她常常感到奇怪——我怎麼會看上一個書呆子呢?她覺得,唐憶貧除了會研究,幾乎一無是處。這一次,黃元霸讓她委身唐憶貧,她覺得對她的肉體是一次踐踏,對她的靈魂是一次摧殘……
完事後,楚天紅去到浴室對自己的身子進行了徹底的清洗,彷彿唐憶貧在她身上傳播了晦氣和病毒。
回到臥室,楚天紅開始爲這一夜如何度過而發愁,這時,午夜的鐘聲正好敲響,這世界最殘酷的事莫過於和自己不喜歡的人同牀共枕。她來到窗邊把窗戶推開,想呼吸一些新鮮空氣,同時也想看看天上的星星——結果她看到了對面那個窗還亮着燈光。她內心一陣竊喜,輕聲對自己說:“黃叔還沒有睡,他在想我……
夜深了,宿舍裡仍有人在小聲說話,這讓義珍蓉不勝其煩。
“這麼晚了,還說什麼呀!”義珍蓉翻了個身面向着阿花。
“說新聞啊。”鄰牀的阿花說,“大家在議論,說是今天下午直升飛機帶來了一個人。”
“直升機經常帶人過來,這算什麼新聞!”義珍蓉有意激將阿花。
“帶來一個女人,包裝五組的姐妹們都認識她,說她是唐教授的老婆。”
莫非是楚天紅來了?義珍蓉心裡一驚,來了精神:“這又怎麼啦?”
“有趣唄!”阿花說,“這個女人和黃元霸有關係,每次過來她都和黃元霸住一起,唐教授一點都不知道。”
義珍蓉再也無法平靜了,楚天紅來了,肯定是爲了唐憶貧鬧回家的事,這個女人有的是手段,唐憶貧又是個沒有主見的人,如果他不肯逃,很多證據就不能帶走,這夥強盜仍然難以受到應有的懲罰!這怎麼辦呢?
楚天紅與黃元霸有染?如果能讓唐憶貧知道真相就好辦了。
黃元霸的宿舍與實驗部在一起,那裡因爲是唐憶貧住處,所以一直沒有安裝監控,如果楚天紅與黃元霸真的有染,設法讓唐憶貧抓個現場比幾火車話都要管用,那時候憑她楚天紅巧舌如簧都無法取信於唐憶貧。
捉姦的最佳時機是深夜,此時此刻,義珍蓉是多麼想見到朱衛剛,如果他能幫忙,捉姦一定會成功——除非那一對姦夫**能熬得住長夜的煎熬不幽會。
義珍蓉主意打定,即刻從牀上爬起來。
朱衛剛的紅外線高倍望遠鏡藏在窗口一個最隱蔽的位置,它的窺視目標正對着只有百米之遙的一扇窗戶……這裡是赤道附近,因爲天熱,除了颱風天氣,玻璃窗都敞開,只有一層紗窗防卸蚊蟲的侵入——也就是說,從望遠鏡裡可以看到臥室中的一切景象——這臥室是黃元霸的。
夜已深,窗戶的燈仍然亮着,臥室的主人像在等待着什麼人……期待中的情景終於出現了——鏡頭中走進一個女人,雖然看不清面貌,但可以肯定她就是楚天紅……
黃元霸和女人已經摟抱在了一起,朱衛剛無論怎樣調整角度,都無法辨清女人的面容——很遺憾,如果僅僅以此做爲證據,是很難讓唐憶貧信服的。做爲科學家,他的刻板讓他不相信任何推測或猜想——也就是說,如果唐憶貧沒有看清楚黃元霸懷中的女人是楚天紅,在唐憶貧的思維裡她就可以是其他女人。
讓唐憶貧信服的最佳方法是現場捉姦——但僅他一個人是做不到的,黃元霸門口的崗亭中有馬仔二十四小時守護。要想取得成功,必須找個藉口把馬仔纏住,然後由另一個同伴接近那個窗口……
敲門聲驟起,是蕭有勁的叫喊聲。
“朱助手,有急事!”
朱衛剛慌忙收好望遠鏡,裝成睡眼惺鬆的樣子把門打開:“誰呀,我睡着了。”
“是我,蕭有勁。那個義珍蓉出現感冒症狀,體溫達三十九攝氏度。第一次檢查時她已經有了四肢關節痠痛、咽喉痛等症狀,再加上現在發燒就有可能是感染艾滋病毒。”
“原來是這樣,也不用這麼急啊。”朱衛剛打着呵欠。
“怎能不急啊,如果第二組也出現感染者,就說明我們的‘防艾劑’還存在致命性的技術問題,黃叔他們花費了那麼大的代價,我怎麼向他交差呢。”
“你深更半夜把我叫醒也沒有用的。”
“你馬上給她做病毒檢測,如果沒事我好放心睡覺,萬一感染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蕭有勁的外行話讓朱衛剛好氣又好笑,因爲正常人感染病毒後,有一個長達三個月的“窗口期”——這個時期是無法檢測出病毒的。但他轉念一想,這個時候他正要找義珍蓉。
“好吧,你把她帶到實驗室去,我馬上就到。”朱衛剛說。
爲了證實自己的猜測,朱衛剛等到蕭有勁離去後,從後門繞道來到唐老師的窗外,果見牀上只躺着唐憶貧一個人。
朱衛剛來到實驗室,正好蕭有勁領着義珍蓉也到了。
朱衛剛掏出鑰匙開門,蕭有勁走過來與他耳語:“就看你的了,不論感染與否,都要查到原因。”
“你放心,這是我的本職工作。”朱衛剛淡淡地說。
“拜託。有需要隨時呼我。”蕭有勁說完退出了實驗室,隨手把門帶上。
室內只剩下朱衛剛和義珍蓉,兩人對視片刻,估計蕭有勁已經離開,朱衛剛纔率先打破沉默。
“爲何這麼不小心,把自己弄感冒了?”
“誰感冒了,我用五十攝氏度的熱水洗了澡,然後去到醫務室找醫生看病。”義珍蓉輕聲說,“不這樣我能在這個時候見到你嗎?”
“沒感冒就好,”朱衛剛鬆了口氣,“你來得正好,我有事找你。”
“是關於楚天紅來到這裡的事?”
“你怎麼知道?”朱衛剛望着義珍蓉。
“我也是爲這事來找你的,楚天紅手段多端,死人她都有辦法哄活,唐叔叔這麼老實的人會被她迷惑的。我聽說楚天紅與黃元霸有染,如果能抓到證據,這比千言萬語更能讓唐叔叔清醒。”
“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我倆想到一塊去了!”
“姦夫**現在有動靜嗎?”義珍蓉望着朱衛剛。
“剛剛打得火熱——你來得正好,幫我把這東西放到黃元霸臥室的窗臺上去,我想辦法纏住崗亭裡的馬仔。”
義珍蓉接過朱衛剛手裡的東西,認真看了看,發現是一個遙控高清晰度竊聽器,問道:“哪裡弄來的這東西?”
“用廢棄的監控器改裝成的。”朱衛剛說。
“看來你還真是位有心人。”義珍蓉讚賞地說。
“先別談這些,時間不早了,楚天紅還會回唐老師房間去的,我們一定要抓緊時間把事辦好。”朱衛剛催促道。
正在酣睡中的唐憶貧突然被人推醒,他坐起來迷迷糊糊看到站在牀前的人竟是助手朱衛剛。
“唐老師,你醒了嗎?我給你倒杯茶。”朱衛剛呈上一杯濃茶。
唐憶貧醒過來後,猛然記起剛纔的事,看看身邊——楚天紅早已人去牀空。
“唐老師要尋師母是嗎?”朱衛剛問道。
“她去哪裡去了,你又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唐憶貧如墜入五里雲霧。
“師母到黃叔那邊去了,我是過來告訴你真相的。”
“這麼晚了她去幹什麼?你要告訴我什麼真相?”
“唐老師,你要保證不激動,我纔敢告訴你。”
“你沒必要吊我味口——我不吃這一套,不肯說就拉倒!”唐憶貧生氣了。
“師母和黃叔有染,這幾年她每個月都過來——和黃叔住在一起。這島上除了你每個人都知道這事。”
“有證據嗎?”唐憶貧額上的青筋搐動着。
“我過來就是請你看證據的。”朱衛剛把一副耳機戴在了唐憶貧頭上,說,“您就在這裡別動,我想辦法把竊聽器安裝在黃叔臥室的窗戶上去,你會知道一切的。”
唐憶貧滿腹狐疑地望着朱衛剛走出房間。
黃元霸門口有一個崗亭,這裡分三班日夜有人守護,今晚負責守夜的是黃元霸的心腹馬仔阿財。
阿財坐在亭子裡抽菸,突然一條黑影向這邊移動。
“哪路客?!”阿財拉動槍栓,用暗語問道。
“孃家二舅爺。”朱衛剛回答道。
阿財解除了警戒,放朱衛剛進來,燈光下,他認清了人,說:“是你啊,朱先生這麼晚了有事嗎?”
“剛纔蕭助理來過嗎?”
“這種時候他纔不會來呢,你找他怎麼找到這裡來了?”阿財警惕地盯着朱衛剛。
“他把一個急性病人帶到了實驗室,我以爲他找黃叔彙報這事來了。”
“蕭助理沒來過,黃叔已經睡了,有事明天再說吧。”阿財說。
“我剛剛睡下就被叫醒,現在睡意全無了——一個人真的好無聊。有撲克牌嗎?”朱衛剛用身體擋住阿財的視線,讓義珍蓉接近黃元霸的臥室。
“值勤時間不許娛樂—— 我們隨便聊聊吧。”阿財說。
“唉,”朱衛剛嘆了一聲又仰望天上,“今晚的星星真亮!”
一對乾柴烈火的野鴛鴦終於雲消雨住,黃元霸精疲力竭的躺在一邊,喘着氣說:“該回去了吧,你?”
“就想攆我了?”楚天紅說,“我們老家有句數落你們男人的俚語很生動——想要摟在懷裡,不要丟在巖洞裡——男人就這個德性。”
“我才巴不得你久一點躺在我身邊——可是唐憶貧醒過來見不到你怎麼辦?”
“親愛的,你聽我說一句——要我和他同牀共枕一整夜,我真的做不到。”楚天紅說。
“爲了我們的事情,做不到也要做到。”黃元霸撫弄着楚天紅的頭髮,“小不忍則亂大謀——寶貝,快點回去,聽話。”
“我還想在你身旁多躺一會——他才睡,再過一小時也不會醒。”楚天紅像蛇一般纏緊黃元霸,“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長久在一起啊?”
“等我們的‘防艾劑’面市,我就幫你辦移民。你的那位打算怎麼安排?”
“你說唐憶貧嗎?如果沒有大的用途,我希望他早點從地球上蒸發!”
正在竊聽的唐憶貧聽到此處打了個寒戰。此刻,如果在身邊,他會與姦夫**拼命。
“讓他蒸發那是遲早的事,他知道的秘密太多了,不讓他永遠閉嘴,我們也不好過日子。”黃元霸說。
“還有夏院長也盼着他早點死——說起來真好笑,《科學》雜誌那篇在世界上引起轟動的論文,署名的地方改動很明顯,他居然沒有看出來。”楚天紅說。
“我到是忘了,關於‘防艾劑’的那篇論文不知《科學》雜誌採用了沒有,夏烈很關心這件事,有了這兩篇論文,他就有資格做‘衛生大臣’的候選人。”
“這篇論文已經發表了,也是頭條,還加了編者案,我過來時,正好在外文書店看到,順便買了幾本。”楚天紅說。
“很好!有了國際權威雜誌的宣傳,我們的產品一定能打響!”黃元霸說。
“我們的藥品能打響那是絕對的,生命只有一次,這年頭誰不怕染上艾滋病呢?”
“雜誌你放在哪裡了?給我兩本明天我親手交給夏烈,讓他高興高興。”黃元霸說。
“啊呀——”楚天紅驚得張大嘴巴,很久說不出話來。
“怎麼啦?”黃元霸搖着她的手臂。
“我把雜誌放在牀頭櫃上了,如果讓唐憶貧看到那就糟了!”楚天紅說。
也就在這時,竊聽器裡的聲音消失——唐憶貧知道,這是朱衛剛在收線了。
唐憶貧環顧四周,發現牀頭櫃上有一個黑包,打開一看,裡面果然有幾本最新的《科學》雜誌。頭條論文正是他嘔心瀝血寫出來的《防艾劑的理論與實踐》,但署名不是唐憶貧而是夏烈。這篇論文的最前面有一段編者按——世界著名艾滋病防治專家夏烈博士繼他的巨論《艾滋病性傳播的機率》之後,又取得了重大的科研成果!可以說,這是訖今爲止世界上在艾滋病防治領域中最有突破性的進展,我們相信,隨着“防艾劑”的面世,艾滋病這一世紀瘟疫將變得不再可怕……
看到此處,唐憶貧再也控制不住了,氣得全身劇烈顫抖,以至朱衛剛、義珍蓉來到他的身邊都不知道。
“唐老師,師母快回來了,你快點裝睡,別讓她看出破綻。”朱衛剛說着就幫唐憶貧取下耳機。
“我裝不來,太氣人,嗚嗚……”唐憶貧竟哭了起來,“珍蓉,我真的好蠢,我還想着找個時機求她把你放回家去……現在才明白,這比與虎謀皮還可笑。”
“善良人總是以善良之心度人。唐叔叔,你不要激動,快點睡下去。”義珍蓉幫着把《科學》雜誌放回原位。
“快一點!”朱衛剛在窗口探了一下頭,“楚天紅已經出現在門口了!”
“這、這如何是好……”唐憶貧自己也焦急起來。
“來不及了,”義珍蓉也看了一眼窗外,說:“唐叔叔,只能委屈你了。”
義珍蓉在唐憶貧肩上摸了一把,唐憶貧感到全身一麻,就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