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有一雙眼睛一直在盯着瓦西里的身影,不過,聖蒂斯城裡的很多人都被風暴海的異象驚動了,那雙眼睛摻雜在混亂的人羣中,沒有引起賽因侯爵等人的注意。
片刻,那雙眼睛的主人離開了城牆,順着街道向城市中心走去,來到一座小院前,他從腰間取出一把鑰匙,打開了院門,在開門的時候,他把動作放得很慢,眼角四處搜尋着,見周圍沒有什麼異常,才突然加快了動作。
把院門關緊,走進前廳,他坐在椅子上,沒有點燃燭臺,只靜靜呆在黑暗中,似乎等待着什麼。
足足過了半個小時,確信不會有人來打擾他之後,才慢慢站起身,向後廳走去。
來到後廳的角落中,輕輕掀開一塊石板,他彎下腰,從黑洞中拽出了一個籠子。
籠子裡關着一隻鳥,看形狀和鴿子差不多,但通體黝黑,而雙瞳卻是血紅色,在一片漆黑中散發着詭異的光芒。
他再次伸出手,從黑洞中取出一隻小布袋,布袋裡裝着十幾塊色澤不一的星辰碎片,他捻起兩塊星辰碎片放在籠邊,那黑色的鴿子閃電般探出尖喙,把兩塊星辰碎片叼進嘴裡。
接着,他摸索着點燃蠟燭,取出紙筆,看起來他似乎想寫些什麼,但又遲遲沒有落筆,眼神閃爍不定,顯得很爲難。
差不多過了十幾分鍾,他才下定決心,在紙上草草寫了幾行字。
‘狄威大人找到了瓦西里,在風暴海上展開對決’
‘瓦西里受傷,狄威大人不知去向’
‘阿雷克幾位大人全部遇害,屍體的傷口非常平整,肯定是被風之痕秘技擊殺’
‘瓦西里的容貌顯得非常蒼老,初步推斷,他的實力已不足巔峰時的六成,以狄威大人的實力,應該可以完勝’
他還想繼續寫些什麼,不過,在筆尖和紙面接觸的時候,眼中露出了一絲恐懼,隨後又慢慢直起身子,猶豫片刻,終於把筆扔到一邊。
“這樣就行了……”他喃喃自語着,隨後把寫上字的紙撕下來,翻到背面,又拿過一瓶紅色的油漆,把紙刷成紅色。
待油漆幹後,他打開籠子,把紙條纏在那黑色鴿子的腿上,接着又拔出燭臺上的蠟燭,小心的把蠟油滴在紙條處。
那黑色的鴿子似乎不怕火,只歪着頭死死盯着地上的小布袋,這證明它擁有一定的智力,知道布袋裡裝着的都是它需要的東西。
都忙完了,他抓起鴿子,快步走到外面,用力把鴿子扔了出去。
那黑色的鴿子立即展動雙翼,斜刺裡飛向高空,只眨眼間,便融入濃濃的夜色中,消失不見了。
做完這一切,他長鬆一口氣,神情也變得愉悅起來,輕聲哼唱着無名的歌謠,向房間中走去。
偷偷檢舉揭發自己的主官,這可犯了大忌諱,萬一露了餡,他的下場是可想而知的。不過,他相信變異鴿獸會比主官大人先一步飛回燕京,而且他在消息上塗了十萬火急的標誌,接到消息的人絕對不敢怠慢,只能立即通報王庭。
至於後面會怎麼發展,那就與他無關了,反正他盡到了自己的職責。
殊不知,就在他進門的瞬間,一條人影就在距離院落二十米開外的屋脊上出現,那正是剛剛和瓦西里惡戰了一場的狄威,與充滿疲憊的瓦西里相比,狄威顯得格外輕鬆,他笑呵呵看着對方的背影,眼中充滿了譏誚之色。
黑壓壓的雲層下端,那隻黑色的鴿獸正在展翅疾飛,短短的時間內,它已經飛離了聖蒂斯城的範圍,突然,一股勁風襲來,那黑色的鴿獸無法控制身形,翻滾着向下方栽落。
下一刻,一隻手從風中探了出來,穩穩抓住了那黑色的鴿獸。
那鴿獸的姓情是非常兇悍的,戰鬥力也不弱,遠距離傳遞信息,要飛躍千山萬水,路上會遇到數不清的兇禽,還可能遭受狂風暴雨的洗禮,但這種鴿獸從來沒有出過差錯。
可不知道爲什麼,落入那條人影的掌中後,鴿獸不但沒有做任何掙扎,反而發出咕咕的哀叫聲,樣子顯得非常可憐。
那壯年人伸出另一隻手,慢慢拆開外面的蠟層,並把散落的碎末都收在掌心中,接着解下紙條,默默掃視着。
看完了上面的內容,那壯年人輕嘆一口氣,緩緩坐在空中,他的坐姿非常穩定,就象屁股下面真的有一張無形的椅子。
如果是風系武者看到這種情景,肯定會露出悚然動容的神色,藉助風之翼的力量,風系武尊還有聖武士都可以在空中自由翱翔,但,最考驗武者實力的,不是飛得有多麼多麼快、身法有多麼多麼流暢,而是這種完全滯空的技巧。
皺眉沉思了許久許久,那壯年人輕嘆一聲,把紙條重新纏在鴿腿上,右手掌處突然冒出了片片電光,而掌心中那些蠟沫在電光的轟擊下,很快融成了滴狀,他把蠟油重新抹在紙條處,端詳了片刻,見沒有問題,揚手把鴿獸扔了出去。
聖蒂斯城裡,那個放出消息的人正躺在靠椅上,眯着雙眼,優哉遊哉的想着什麼。
шшш ▪Tтkā n ▪CΟ 那壯年人的身形已經在附近出現了,飄向一個湊巧在附近路過的光芒武士,那光芒武士被嚇了一跳,還沒等他擺出架勢,已被勁風擊中,向後倒飛出去。
壯年人的身形象閃電般向前射去,探手抓住那光芒武士的衣領,扶搖直上,接着一個折轉,落在目標的小院中。
他象扔垃圾一般把昏迷不醒的光芒武士扔到地上,拽下那光芒武士腰間的長劍,接着把長劍扛在肩膀上,搖搖晃晃向前走去,隨後敲響了房門。
房間內的人聽到聲音,立即睜開雙眼,低聲叫道:“誰?”
“我。”那壯年人淡淡的回道。
房間內的人被嚇了一跳,立即爬起來,匆匆跑到門口,打開房門,看到狄威,他點頭哈腰的說道:“大人,您到哪裡去了?沒什麼事吧?我看到瓦西里回來了,還以爲您……”
“擔心我對付不了瓦西里?”狄威笑了笑,走到靠椅前,懶洋洋坐了下去:“他太老了,怎麼可能是我的對手?!”
“那您怎麼沒有……”
“沒有什麼?沒有宰了他?”狄威收斂了笑意,靜靜凝視着對方,片刻,緩緩說道:“樂瑟,過來坐吧,你應該知道,我一直很信任你,相信你的爲人,也相信你的能力,這一次,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這麼快就瞭解到瓦西里的底細,唉……我也不瞞着你了。”
那叫樂瑟的人呆了呆,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緩步走過來,在狄威身側坐下了,對方會信任他?鬼才會相信!主官大人掌管‘神罰’的時間雖然不是很長,但其所作所爲、還有喜怒無常的風格,早在組織內部傳開了,都說伴君如伴虎,而主官大人要比老虎可怕得多!
“首先,我要謝謝你,是你提醒了我,在某些地方,我需要自我反省了。”狄威微笑着說道:“你看過那種寵物狗吧?它們很乖巧,知道怎麼樣撒嬌,總是圍在主人的腳邊嬉鬧,嗯嗯……非常討人喜歡,尤其是女人,看到它們總會情不自禁的停下腳步。不過……如果看到的是一隻見人就咬的瘋狗,又會怎麼樣?”
“瘋狗……”樂瑟喃喃的應道,“瘋狗只會讓人感到厭惡和恐懼。”狄威嘆了口氣:“我的表現有些過分了,不是麼?現在真是有些慶幸呢……一方面我是擔心無法承受瓦西里殊死一搏釋放的超限技,一方面我也確實不忍心,所以在感應到瓦西里全力調動源力時,我選擇了退讓,幸好啊幸好……如果我真的殺掉了瓦西里,陛下會怎麼看我?我是徹頭徹尾的沒人姓的瘋子,今天我可以殺了瓦西里,明天也有可能去咬他一口,不是麼?陛下需要一條狗,但他肯定不希望自己所駕馭的是一條瘋狗。樂瑟,今天我說的都是我心裡的話,你要認真聽,懂嗎?”
“大……大人,我很認真的……”樂瑟用顫抖的聲音回道。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提醒了我,幫了我一個大忙。”狄威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我決定了,馬上回到燕京,向陛下請罪,就說……我實在是不忍心傷害瓦西里,畢竟是他撫養了我,我願意接受一切懲罰!嘿嘿嘿……你猜陛下會怎麼想?”
“我……我不知道。”
“陛下會很驚訝,沒想到啊,這個傢伙平常做事肆無忌憚,到最後時刻竟然不忍心傷害瓦西里,嗯嗯……他還是有底線的、也知道報恩,那麼,以後我應該對這傢伙好一些。”狄威用力一拍大腿:“就是這樣……而且,不用我動手,瓦西里也活不了幾天了,放過一個將死的人,不算是大罪,陛下會原諒我的,你說呢?”
“我……”樂瑟已經傻了,這是在做什麼?一起商量矇騙陛下嗎?!
“還得謝謝你的配合,你不是已經把消息傳回去了嗎?陛下一定會試探我的,哈哈哈……多好的一個機會?放心吧,我一定會把我的恐慌和不安完美的展現出來。”
“我沒有……”樂瑟被嚇得魂飛魄散,觸電一樣跳起老高。
“你會永遠活在我心裡的。”狄威笑了笑,手中的長劍連同劍鞘閃電般刺入,正透入樂瑟的胸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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