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中。
張九陽終於下定決心要重修玉鼎玄功，不破不立。
他沒有任何猶豫，手捏道印，斬釘截鐵般點在了丹田黃庭之上，真力催發，那顆純陽金丹頓時開始瘋狂轉動起來。
嗡！
丹田中的金丹如風火輪一般旋轉，發出鋒銳的尖鳴聲，明顯已經超負荷了，但張九陽神色果決，冷麪如刀，絲毫不爲所動。
彷彿那不是他千辛萬苦修出的金丹，而是別人家的一樣。
終於，在金丹的轉動達到了某個極限後，黃庭之中突然響起了一道清脆的破碎聲。
彷彿什麼東西裂開了一樣。
內視之下，那顆金光燦燦的純陽金丹，竟然出現了一道道細微的裂痕，大量的純陽法力逸散而出，如山洪爆發，長河決堤。
原本黃豆大小的金丹，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破碎開來，化爲無數螢火蟲般的光點。
浩蕩的法力四處奔涌，完全失去了秩序，猶如一場風暴般席捲四肢百骸，五臟六腑。
他口吐鮮血，面色變得異常蒼白。
更危險的是，失去了純陽法力的封印，那些陰雷開始肆無忌憚起來，也在他體內橫衝直撞，肆意破壞。
張九陽的氣息開始迅速跌落，從第四境跌到了第三境，然後是第二境、第一境，到最後甚至宛如一個從未踏入修行過的普通人。
自廢修爲！
這就是張九陽爲何遲遲沒有重修玄功的原因，經過苗神客改良後的《玉鼎玄功》固然強大，但重修一次，卻要大破大立。
當然，他曾經的修爲並沒有一朝淪喪，一身法力還在體內，會成爲他重修功法的養料。
只是這個過程風險極大，如果失敗了，他就將死無葬身之地，光陰雷就能把他灰飛煙滅了。
“九哥，我來助你！”
阿梨將小手貼在張九陽的後背上，眉心那黑色的雷霆印記綻放光華，隱約發出霹靂之聲。
她咬牙切齒，罵道：“你們給我老實一點！”
下一刻，張九陽體內肆虐的陰雷竟然真的平靜了下來，老老實實待在黃庭中，化爲雷澤。
不過這畢竟是六境真人修出的陰雷，阿梨縱然有了操縱它的先天神通，卻依舊累得夠嗆，小臉上不一會兒就佈滿汗水。
張九陽總算鬆了一口氣。
“九哥，你爲什麼要自廢修爲呀？”
阿梨十分不解。
張九陽解釋了一下，小姑娘還是非常心疼那些法力，喃喃道：“那要多久才能修回來？”
“九哥，你不會被瘋子爺爺給騙了吧……”
張九陽搖頭笑笑，道：“要多久我也不知道，但不能再拖了，總要試一試。”
說罷他不再耽誤，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了玉鼎玄功的第一幅圖《火龍水虎圖》。
雙手結龍虎印，在強大的元神控制下，他迅速摒除雜念，進入修行狀態。
吼！
龐大的純陽法力從他的毛孔中滲出，竟化爲一條栩栩如生的火龍，在張九陽周身環繞。
而那片黑色的雷澤也被引出了部分陰雷，化爲一隻踏浪而行的黑虎。
陽龍在天，陰虎在地，交匯處風起雲涌，衍生出一縷縷更加精純和強大的法力。
這法力璀璨到了極點，簡直比天上的太陽還要明亮，那些在周圍佈防的猖兵們如遇大敵，連忙散開，但還是有猖兵被金光照到，血肉頓時就爛了一個窟窿。
要知道，現在的張九陽，才只是第一境。
他緩緩睜開雙眼，臉上的蒼白之色好了許多，添了幾分血氣，整個人彷彿發生了某種極爲神妙的變化。
說不清道不明，卻又真實存在。
“第一境調龍虎，成了。”
他和阿梨對視一眼，露出一絲笑意。
“阿梨，我用了多久？”
“才九個數！”
阿梨掰着指頭，眼睛亮晶晶的，十分崇拜道：“九哥，你可真厲害，阿梨還沒數到十呢~”
張九陽微微一笑，感受着新誕生的那縷純陽法力，雖然並不多，卻在體內的亂流中巋然不動，穩如定海神針。
不管是先前修出的法力，還是那極爲難纏的陰雷之力，遇見這縷如新生朝陽般的純陽法力，都會自動避開。
就連他剛剛因破碎金丹而傷到的元氣，都隨着這縷純陽法力的誕生而恢復了許多。
玄妙之處，果然遠勝過原來的功法！
張九陽信心大振，他繼續閉上雙眼，決心一鼓作氣，徹底功成！
他的腦海中再次浮現出了一張圖，是玉鼎玄功的第二幅圖，日烏月兔圖。
此圖大致沒有什麼變化，只改動了幾個關鍵處的地方，卻讓整個功法的格局和氣象煥然一新，立意之高拔升了一大籌。
一手執太陰，一手執太陽。
剎那間，張九陽的髮絲和衣袍無風自動，狂舞不休，在他身後竟然出現了兩棵樹。
一棵爲扶桑，上棲金烏，每一片樹葉都好似被黃金澆築，耀眼奪目，霸氣十足。
一棵爲桂樹，下宿月兔，每一片樹葉都流轉着玉色光華，宛如琉璃雕刻而成，華美尊貴。
阿梨都驚呆了，她現在早已不是吳下阿蒙，在修行上也瞭解了不少。
明王姐姐那麼厲害，也是到了第六境才能在修行時引動天地異象，二日同輝。
九哥居然在第二境就引動了日月同輝的異象？
雖然動靜很小，但第二境就能引動異象，足見這門功法的厲害，把明王姐姐都比了下去。
日月同輝的異象並沒有持續太久，張九陽再次睜開雙眼。
這一次，他左目中有大日浮現，右眼中則是明月高懸，彷彿古之燭龍，數息之後才消失不見。
第二境，修成！
他身上那種神異的感覺越發明顯，阿梨和他對視一眼，竟然覺得眼睛一刺，彷彿直視驕陽。
“這次我用了多久？”
“才一刻時！”
張九陽點點頭，繼續開始了第三境的修行。
《順逆三關圖》，取三花聚頂之真意，滋養精氣神三寶，一花生三葉，三葉爲大藥，是爲金丹做根基。
沒多久，張九陽頭頂便長出了一朵瀰漫着清氣和輝光的虛幻花朵，周圍還有一縷縷飄逸的雲氣圍繞。
彷彿仙山霧海中的一朵奇葩。
原來的功法到這裡便修行圓滿了，然而對新的《順逆三關圖》來說，一切纔剛剛開始。
緊接着，第二朵花又長了出來。
沒多久，第三朵花也長了出來。
三花九葉，搖曳生輝，燦如朝霞，耀如明月。
一朵金色，一朵銀色，一朵玉色，三色神光交織流轉，宛如神佛背後的華光。
在三花聚頂的那一刻，張九陽感覺心中缺少的那部分東西終於被補上了。
彷彿靈魂都得到了補全。
那是他曾經在修行時，內心深處產生的殘缺感，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卻一直藏在潛意識中。
道經古籍中有載，有上古煉氣士，精爲玉花，氣爲金花，神爲九花，三花聚頂，方證神仙大道。
張九陽心中恍然，也許這纔是真正的三花聚頂，神仙大道。
只是在漫長而久遠的歷史傳承中，失去了許多精髓，最終退而求其次，變爲了三葉一花。
他之前修金丹時就有些不解。
他各方面都已經是最頂尖了，但修出的純陽金丹，也只是有着八境潛力，成仙的希望十分渺茫。
純陽金丹都如此，那其他的就更不用說。
所以數千年來，別說九境登仙了，就連七境和八境都越來越少，如鳳毛麟角。
以嶽翎的資質，修出的也只是上品金丹，七境基本上就到頭了。
原來根子就出在了金丹這裡！
“九哥，連半個時辰都不到你就修成第三境啦！”
“好，那就一鼓作氣，重鍊金丹，煉一顆……真正的純陽金丹！”
張九陽精神飽滿，鬥志昂揚，眼中十分自信。
只是第三境，他就已經基本控制住了體內的情況，那種強大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甚至已經重回了巔峰，不比有金丹的時候差。
第四幅圖，《大小鼎爐圖》！
這幅圖變得更加霸道了，三花九葉竟然還不是主藥，而只是個藥引子，第一幅圖的火龍水虎再現，第二幅圖的日烏月兔也飛來，皆入肉身爐鼎中。
天地爲爐，日月爲炭！
轟隆！
方圓數十里的天地靈氣都發生了劇烈的波動，如龍捲一般被吸附而來，做鼎中之藥。
至於那些曾經讓張九陽頭疼無比的陰雷，也一股腦地被扔進了丹爐中，被迅速煉化，淬鍊成至精至純的法力。
此時此刻，就連阿梨都已經無法站在張九陽身邊。
她後退了很多步，還用陰氣凝聚成了一柄黑傘打着，卻還是覺得金光刺眼，渾身如被火烤。
張九陽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金人，金光如雨灑落，讓虛空都隱隱扭曲，彷彿形成了一種奇異的領域。
這是金光道場的雛形。
起於金丹，大成於陽神，一步步完善，最後成爲真正的道場，能和傳說中的神明比肩。
爐火正旺，鼎煉仙丹。
烈火之中，一顆金丹的雛形再次浮現。
……
軍營中，玄清道長和秦連城相談正歡。
雖然飛仙洞現在有沒落之勢，論真實戰力，未必就強於古將軍廟，但秦連城依舊對他非常尊敬。
任何一位五境高人，都絕對不容小覷，他們已經半隻腳站在了修行的山巔，六境真人不出，他們就是世間的巔峰。
而且玄清還是早在十六年前就踏入了第五境，擅長各種法術神通，博採衆長，甚至還去佛門論道過，白雲寺都奉其爲上賓。
因爲擅長的法術很多，玄清道長還有個響噹噹的名號，叫做神通道人，寓意手段莫測，法術層出不窮。
五境之中，亦是毫無爭議的強者。
兩人談玄論道，秦連城雖然只有四境，但見解獨到，言辭犀利，倒也讓玄清頗有興致。
就在這時，玄清卻突然輕咦一聲。
“道長，怎麼了？”
玄清掐指一算，然後朝着西南方向看了一眼，道：“有人破境。”
“哦？第幾境？”
“第四境而已，倒也不算什麼，就是聲勢不小。”
玄清搖搖頭，道：“若是平時或許貧道還會現身指點一二，但既然來了這裡，就客隨主便了，不知我何時才能見到嶽真人？”
岳家現在的主人是老元帥，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岳家將來是誰說了算。
連師父一眉真人都特意囑託過他，千萬不可招惹嶽真人，要想辦法拉近關係。
“小姐她……”
秦連城聞言有些尷尬，道：“小姐本來是想要見前輩的，但她現在……在找一個人，除了關於那個人的事，我們現在誰都不敢打擾她。”
“找誰？貧道倒是有一門尋人的法術，或許能幫到嶽真人。”
玄清目光一亮，這倒是個好機會，若是能幫嶽翎找到人，對方便欠了飛仙洞一個人情。
“張九陽，一個……長相還算湊合的男人，實力嘛，也就馬馬虎虎。”
秦連城撇了撇嘴，嘆道。
“還請道長出手找到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