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外的竹林內,人影翻飛,長劍相碰的聲音讓清雅的竹林都添了絲戾氣。
許君彥手裡的長劍只是普通的佩劍,而周承瑞手持的卻是玄鐵打造的劍,兩人的身手不分上下,卻隱約看得出周承瑞的招式無一不帶着陰狠和殺氣。
許君彥的劍卻是極快,一一破解了周承瑞的招式。
一個旋身,許君彥的劍已經繞過了周承瑞的手腕,一個後收挑開他的劍柄,隨後便往他的脖子上而去了!
“王爺!這位姑娘醒了,似乎不太好!”
齊問之手裡的瓷碗也驚得碰到了廊柱!
許君彥的劍也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停住了,他眉頭緊鎖,“錦言到底如何了?!”
周承瑞嘆了口氣,“本王輸了。”
“輸贏又如何!錦言到底如何了?!”
許君彥一把扔開劍,疾步向齊問之站着的竹樓而去。
齊問之望着周承瑞,直到望見他點了點頭才讓開了一條路。
周承瑞隨意地踢了腳地上的劍,“許君彥……你到底難成大事,你這個致命弱點實在是太過明顯……”
“王爺……”
嚴讓上前一步,“王爺,幽谷已被人圍住了!”
周承瑞似乎沒聽到一般笑了笑,“他這樣的人啊……”
“王爺!”
周承瑞端詳了手中的佩劍片刻,“送去給鎮國侯,就道本王同他兩不相欠,從此互不相犯。”
嚴讓明白,連忙接過了佩劍往竹樓而去了。
齊問之蹙眉望着端王離去的背影,到底沒有決定跟上去。
竹屋內的牀榻上,江錦言費力地撐着身子要起身,她似乎聽到了劍聲!似乎還聽到了他的聲音!
她急切地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又一次落到了某一個不願醒來的夢靨中!
手邊一空,她竟要往牀下墜去!
許君彥的心裡一緊,忙接住了她將要墜地的身子。
她越發的輕了,竟是快輕的沒了重量……
臉上毫無血色。
江錦言猛地墜到了一個懷中,下意識地便要伸手去推。
驀地她神情一滯。
這味道實在是太過熟悉了,淡淡的薄荷清香混着竹林間的味道。
她伸手去撫那人的臉頰,似夢非夢地呢喃着,“君彥?”
許君彥一把抱緊了她,暗啞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輕響起,“我來了,錦言。”
她的身體實在是太冷太冷,讓自己心寒的厲害,她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消逝!
江錦言身子一僵,手也鬆緩了下來,整個人都縮到了他的懷中。
“嗯……我很好,不必擔心……”
說着,再沒了力氣,昏睡過去,可手中還緊緊捏着許君彥的衣角。
齊問之帶着那把佩劍進了竹屋,從嚴讓口中,他也明白了事情的大概,這江大小姐是眼前這位鎮國侯未過門的正室夫人。
他自然不會蠢笨到去猜那端王和他二人之間的牽扯。
“侯爺,這是端王留給您的。”
齊問之望了眼一臉擔憂的鎮國侯,瞥了眼他懷中昏睡過去的江錦言,他開口道:“江大小姐是昨夜寒毒發作……好不容易撐了過去,所以身體虛弱。”
許君彥小心翼翼地抱着懷中的小人兒,“閣下便是齊家現
任家主齊問之了?”
齊問之點點頭,拱手行了一禮,“正是,只是齊某才疏學淺,只能解了江大小姐身上的一種毒,而這寒毒,齊某已經盡力了……”
“哼,你們齊家倒是把以前老祖宗的那些個東西忘了個乾淨。”
齊問之被人嗆了一聲,一時語塞,回頭卻見是位白髮老者,“老人家,齊某祖業便是醫家,您怎可侮辱我齊家門風?”
於濟望了眼江錦言的臉色,瞪了眼齊問之,“只解了那一毒,你這是在催她寒症侵體!”
齊問之一怔,“老先生有何高見?”
於濟也不理他,轉身對許君彥道:“老頭子我看是來不及帶江丫頭離開這裡了,你先放下她,我煎一副藥合着解藥給她喂下去。”
許君彥點了點頭,將江錦言放在了牀榻上,又替她擦了擦額上的冷汗。
“那便有勞於老先生了!”
於濟點點頭,望着齊問之道:“齊世侄也別杵在這兒了,跟老頭子我去切磋切磋醫術也好過白在這兒站着。”
齊問之自然理會於濟口中的意思,他望了眼許君彥,將手中的佩劍放在了一旁的案桌上,“侯爺,齊某告退。”
許君彥沒有再看那佩劍一眼,只是守在了江錦言的身邊,握住了她似乎不斷想找尋什麼的手掌。
“錦言,是我來晚了……是我不好。”
他低頭,以脣暖了她的臉頰,拂過她的眉梢。
“再不會如此了……回到洛陽,你便再也離不開我身邊。”
沉睡中的江錦言緊縮着的眉頭也微微舒展開,她似是覺得心中的不安也被那拂過臉龐的春風吹遠了,只留下清淡卻久留的薄荷清香。
她知曉,他在自己身邊。
那就夠了……
隨後的三個月,明城的捷報不斷送來幽谷,方立誠帶兵代替了王清端的位置,打的綏人大退幾百裡。
最後方立誠出奇兵攻破了大綏王庭,活捉了綏王,端王周承瑞親自押送綏王進京領罪。
而許君彥則是被報在軍中漸漸恢復,可卻仍是不能握劍,聖上體恤他一心爲國,並未怪罪,反而將大肆的賞賜和醫藥送去襄都。
人人都道這鎮國侯沒有官運,大好的前途卻拱手讓給了方立誠這個戴罪立功之人。
當然,更被嘲笑的就是三朝外戚王氏,賠了個嫡長子還沒撈到絲毫的好處。
王昭在金鑾殿哭訴嫡長子王清端是爲人所害,永寧帝也不敢就此下了王氏的檯面,下旨將王清端的遺體和身邊的副將召回洛陽審訊。
王昭卻不依不饒,非要問罪在襄都率兵的許君彥。
永寧帝甩袖下了朝,最後將此事交由大理寺處置,卻也是明明白白擺正了自己的立場。
大理寺丞馮見才乃是許君彥手下之人,自然不敢斷了自己前途,將此事胡亂一判,又推給了兵部決斷。
兵部尚書便是已死的王清端,本就羣龍無首,這下倒是徹底亂成了一鍋粥!
王昭憤懣不平,將此事推到了隨行監軍的端王周承瑞身上。
周承瑞卻早有說辭,將自己帶了所有的人馬趕往湖州一事擺在了明面上,領了個治下不嚴糊塗行事的罪過,卻遠遠地繞過了王昭的手掌心!
王昭無奈,吞下了這個啞巴虧,卻在背後動作不斷,將兵部也繼續握在了
自己手裡。
永寧帝慰問的聖旨一道道地往襄都而去,許名每接一道旨便派人立刻往幽谷送去。
“主子倒是樂得清閒,這兩個月來,連個人影都沒了……”
一旁的方立誠臉色如故,“許副將,你這白子又輸了。”
許名不敢置信地望着方立誠,“古有關二爺就着棋局刮骨療傷,今有方世子就着棋局悠然換藥啊!”
一旁給方立誠換藥的於清淺瞪了一眼許名,“許副將是技不如人,燥了。”
許名笑了笑,“於小姐這是越發護短了。”
於清淺繫好了白色的紗布,臉色一紅,“我還有藥沒煎好,不和你們說了。”
方立誠起身相送,“於小姐慢走。”
許名暗道,人家恐怕是希望你說別走吧!
到底這方家大少爺就不如人家方二少爺心思活絡,難怪到現在身邊都沒個人……
“方世子,聽聞你意欲回洛陽退親?”
許名望着方立誠,蹙眉問道。
方立誠緩緩望了眼棋局,又下了一子,“我此次的戰功定可以解了方家之困,又何必要連累康小郡主的名聲……”
許名低低嘆了一口氣,“方二少爺的昏禮也在即了吧?方世子你就不着急?”
方立誠望了眼他,“許副將到底想說什麼?”
許名笑了笑,“方世子上回中了箭危在旦夕,於小姐衣不解帶照顧了三天三夜……”
方立誠臉色微變,卻又不知該說什麼,片刻後,他起身道:“我還有摺子未曾寫好。”
許名望着他逃也一般的背影嘆了口氣。
方世子的心不會還在自己主子心尖尖兒上的人身上吧?
再想想那於清淺,到底是神女有意,襄王夢否?
此時的幽谷中,許君彥伴着江錦言坐在了溪邊。
江錦言今日着了一身月白色的紗裙,只是眼睛上蒙着一塊白紗。
她雖是看不見,可嘴角的笑意卻是明豔動人,額邊的碎髮更顯嬌媚,“君彥,我聽見有魚!”
此時的許君彥一身玄青色寬袖長袍,手持玄鐵長劍,一身浩然正氣,正在溪邊氣勢卓然地半眯了眸子。
他側過頭對江錦言溫言道:“好,今晚喝魚湯。”
他如瀑的墨發散於身後,微風下飄逸若謫仙,而手中那把冒着寒氣的長劍卻帶了絲殺氣……
如同立在戰場一般沒有分毫的鬆懈!
隨着一聲劍入小溪的聲音,一條肥美的鰱魚便被釘在了溪中。
一旁的於濟拍着手掌笑道:“好身手!”
齊問之哼了一聲,“那可是用數十年人蔘餵養的鰱魚!”
許君彥蹙眉不語,“於老先生,這條便送去襄都。”
於濟挑眉,“什麼?這送去襄都便宜了那幫小子?”
許君彥臉色不變,“錦言喝的魚湯……還是得用百年人蔘餵養的纔可。”
齊問之背後一僵,“我們齊家敗落至此……怎可如此奢靡……”
於濟一掌拍向了齊問之,“老古板,人家侯爺願意,你便行個賄又如何了?齊家不是敗落至此了……你這腦子可不行!”
“於家不也是敗……”
話音未落,於濟手裡的魚便砸了上去,他怒吼道:“我於家那是大隱隱於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