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沒了,妹妹變得好可怕。
陳葳也不再是那個單純的二弟。
西府之中,除了陳朝剛是他們的長輩、祖父,其他的人都是敵人。
“二兄,西府收留了數對姐妹,柳氏令醫術高超的醫者實施換臉術,想助陳茉恢復美貌。既然他們不仁在先,我們也不必講情義。”
要尋藉口,還是極容易的。
陳葳道:“我曾在金吾衛做副指揮使,要調金吾衛入府搜查——不難。妹妹,我這就去辦。”
殺了東府兄妹的父親,真以爲他們還可以平安。
殺人是爲了阻他成爲真正的名將。
袁東珠忙道:“葳郎,我同你去。”
“你去作甚?母親病倒,長嫂有孕,府裡還靠你打理,你在家等我歸來。”
偌大的榮國府,必須得有一個打理府邸之人。
“你可得小心些。”
陳葳道了聲:“我知曉!”
若不是妹妹查得分明,他們誰會知道是西府所爲。
西府的人行事越來越大膽。
既然他們這麼多錢,拋出天價殺他父母。
只要他拿出把柄相脅,就能讓西府變得一無所有。
陳葳出門後,不到一個時辰,就聞得西府一片喧譁、嘈雜之音。
看着外頭突然涌入的金吾衛,陳朝剛大喝:“你們想作甚?”
金吾衛副指揮使揖手道:“我們得到消息,說行刺榮國公的人進了祠部尚書府。”
“我兒婦昨晚遇到刺殺,我姬妾負了重傷……”
旁人府裡都有可能,怎會是他家的府邸,一定是弄錯了。
“這二位婦人近來行事張揚,許是得罪人遭到報復。可這與你們府進了刺客又有何關係?還望祠部尚書給我等行個方便,來報的百姓說,你們府裡近來日暮就有黑衣人出入。”
私通刺客,這個罪名他們可擔不得。
出入的黑衣人,若陳蘅聽到,定然會以爲是她與韓姬。
還真有附近的百姓看到夜空裡掠過的黑衣人進了陳朝剛的府上,這話還真不是空穴來風。
陳宏喚了聲“父親”。
不能讓他們進去,萬一搜出什麼東西來,可就鬧大了。
領首的金吾衛指揮使冷笑道:“陳二郎主,你敢阻止?收買刺客、行刺兄長,這罪名你可擔得起?”
他每問一句,就逼近一步。
陳朝剛揖手道:“副指揮使,請!”
“打擾了!”指揮使答了一聲,一擡手,身後的金吾衛四下散開,開始在西府各處庭院搜尋。
衆多人裡,陳葳扮成尋常侍衛,對西府的一切,小時候他是常來玩的,想着可能藏人的地方。
西府要藏匿一批人,就必要尋一處妥貼地方。
陳葳想到小時候玩遊戲,他每次藏的地方都能讓陳茂找尋不到,他常罵陳茂是笨蛋,而陳茂最愛往柳氏的院子裡藏。
他依稀記得,柳氏的院子裡很靜,有一次陳茂藏在裡頭他就未找到,那是陳葳記憶裡連輸兩次的地方,他用吃食哄了陳茂。據陳茂所說,在柳氏的佛堂下面有個暗室。
以柳氏的心思,要藏這麼多人,在旁處可不放心。
夜已深,一名僕婦領着幾個侍女進了柳氏的寢院,所有的侍女都提着一個食盒,柳氏一人,不,就算加上陳朝剛也吃不了這麼多。
陳葳帶了兩個人進了柳氏寢院,陳茉見到外人,大喝一聲:“你們是什麼人?”
金吾衛甲揖手道:“有百姓來報,說陳氏西府一到晚上,就有刺客進出,我等是奉命前來搜查。”
一揮手,不由細說,陳葳與另一人進了小佛堂。
兩個尋得很仔細,陳葳則看着地上,很快那半人高的佛像前地面顯得尤其光滑,不,是這一塊更顯磨損得厲害,他一腳移開上頭的蒲團,下面的鋪的木板卻是很新的。
他彎下腰,正要查看地板,只聽一個侍女驚呼一聲。
陳葳睨了一眼。
陳茉捧着腹部:“啊呀,我肚子好疼,扶我去蒲團誦經,讓佛菩薩……”
然,話未說完,陳葳一把掀開地板,下面是一個洞,“果真藏有刺客!”
幾個面面一望,其中一人大喊:“這裡發現了暗道!這裡有刺客!”
一聲出,外頭聽到聲音的金吾衛蜂擁而進。
陳朝剛與陳宏相繼進來。
陳葳帶着一人已經跳入暗道,又有金吾衛指揮使縱身而下。
外頭入口不大,裡面卻是一間不小的密室,設有兩間密室,又設了無數的小木籠格子,每一個木籠裡都關押着一個女子。
一個看不出顏色的衣裳的女子見有人來,大呼一聲:“救我!救我!我是陳芹,我陳芹,你們救救我……”
除了她,其他的女子表情呆滯,不知道痛,也不知道有人進來,而是個個眼神木訥地看着前方,似看到,又似什麼也沒看到。
陳朝剛看着這地下關押的十幾個女子,一臉迷糊。
金吾衛指揮使揖手道:“陳尚書,你來解釋一下,這是何故?”
陳芹大叫:“祖父,是我,我是阿芹。”
“阿芹不是嫁到涼州,怎會在這裡?”
定是弄錯了,阿芹出嫁時,柳氏、田氏可都預備了陪奩、嫁妝,這與男方付的彩禮,不到十之一成,可一個庶女能有嫁妝,又是主母仁厚。
“祖父,早前是聽說給我訂了門親事,不待我出閣,庶祖母與陳茉就把我關進來了,之後就看到這裡關押的十幾個人,她們多是姐妹在一處。庶祖母讓一個會醫術的郎中,剝了他們的麪皮,將姐姐的麪皮放到妹妹臉上,又用妹妹的臉皮移到姐姐臉上……”
這簡直就是惡夢!
最初,被剝面皮的少女,不是疼死了就是流血過多而亡,她已經數不清,被擡出去多少具屍體。
這十幾個人是最後進來的,也是換臉術都成功的。
姐姐的臉長在妹妹身上,妹妹的臉亦長在姐姐身上,許多少女見到這種怪異,有的嚇得失常瘋癲,白天夜裡,不是笑就是哭,更多的還是被嚇傻了。
柳氏嫌她們吵鬧,就給她們灌藥,幾碗藥下去,她們就變得癡癡傻傻,不知道痛,不知道悲,也不知道害怕。
可陳芹卻在這裡日日目睹這一切,最初不知原因,時間一長,她就明白了。他們是在試驗,一旦換臉術成功,就要剝了她的麪皮給陳茉用。
而陳茉那張毀容的臉就是她的!
她與送飯的侍女求過情,可沒人理她。
等待死亡與惡運降臨的過程,最是讓人無法承受,她都懷疑自己要瘋了。
看到剝下血淋淋的麪皮,她昏過;看到姐姐的臉在妹妹身上,她亦幾近瘋狂。
可是,就是這樣,她還是瘋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