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靈湘參加賽詩會的本意是解決自己“囊中羞澀”的問題,本沒有打算上到五樓奪得燈魁。她剛剛從京城逃出來,實在不適合太過出風頭。
只是她所熟知的詩句沒有一首不是千古傳唱的佳作,又被錢文興和段天明激起了好勝之心,剛纔也是爲了和維護自己和田先生的面子不得已而爲止。
好像她還沒有被衆人崇拜和讚歎的目光衝昏頭腦,她的原計劃也只是上到上樓而已。以剛纔她“作”的那兩首詠月的詩句,絕對是可以上去四樓的,卻不想突然換了命題。
孟靈湘在心裡暗暗點頭:如此也好。她推說自己作不出關於“江湖”的詩句,正好可開溜。
她在心裡暗暗計算了一下。從一樓上二樓可以拿到五十兩的彩金;二樓上三樓則是五百兩。
這麼算起來,她能拿到五百五十兩的彩金。這筆錢足夠她找到收入來源了吧?
孟靈湘細想了一陣,打定了主意不上四樓。
聽到段天明的聲音,她擡起頭來。發現此時看着她的並不只有段天明一個人,包括田先生在內的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再次作出讓人驚歎的詩句。
別人也就罷了,面對田先生無比期待的目光,孟靈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的笑在段天明看來十足就是沒有底氣的心虛,再注意到她看着的人是田先生的時候,他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種想法。
田先生做爲江南的文壇泰斗,二十多年來駐守觀雲樓的賽詩會,參與每一次賽詩會的命題。雖說每年賽詩會一樓和二樓的命題都是在會前半個月就對外公佈了。爲的是讓跟做好準備,以免到了賽詩會那天做不出詩句的人太多,場面過於冷清影響氣氛。
但在江南久住的人都知道,賽詩場中真正的重頭戲都在三樓以上。幾乎所有文人都知道,三樓就是一個關卡,過了這一關才能算是真正的有才之人。
這個不知道突然從那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孟林過得了一樓二樓也就罷了,說明她早有準備。可他段天明在家中苦讀了這許多年都上不去上樓,憑什麼孟林一來就輕輕鬆鬆作出兩首極品佳作?
這可能嗎?
他上上下下把孟靈湘打量了一個遍,最後視線落在她沾染着泥星的黑布鞋上。眼中露出不屑和不信!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除非,早有人把三樓是命題透露給她,並且兩人一起合計纔有今天這樣轟動的效果。
而那個與孟林合謀欺騙彩金的人嘛……
他的視線幽幽落在田先生身上,嘴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田先生被他看得眼睛瞪得溜圓。“你看老夫做什麼?”一個人心術不正,連眼神都如此讓人厭惡。
不是心虛的話,爲何怕人看他?
段天明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懷疑。
他笑了起來,笑得溫文爾雅。“田先生的愛才之心,讓學生實在是對孟林先生羨慕不已。學生今年十九歲,想來田先生在駐守賽詩會的時間比學生的年齡還有長。可學生還從沒聽說過有哪位參加賽詩會的前輩有次殊榮,讓您一路陪伴呢!”
他說罷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剛剛被換下來的那個寫着“月”字地命題。
雖然他把話說得很隱晦,但在場的很多人還是明白了他話中隱含的意思。
剛剛被打消的懷疑再次在衆人心中滋長,紛紛在想:對呀!賽詩會年年舉辦,怎不見田先生對哪一位如此優待過呢?難道,這兩個人真的有什麼別人不知道的關係?
他們順着段天明的目光看向那個被換下來的命題,又在想:把三樓以上的命題透露出去,若是別人可能辦不到,但田先生身爲賽詩會的元老,且又是皇甫家的供奉,應該還是有那個能力的。
田先生雖然板正,但並不笨!哪裡會看不出來段天明的暗示。他氣得眼睛冒火,可人家又沒有明說什麼,他再氣也不能跳起來罵人。
段天明看着田先生氣得鬍子都快着火的樣子,覺得自己總算是小小地出了一口惡氣。他轉頭看向孟靈湘。“孟林先生不說話,可是有什麼好句了?在下與衆位都翹首以盼呢!”
孟靈湘哪會不明白他的意思。她若是在這個時候放棄,正好段天明這個小人機會來構陷她和田先生。
他會說:看吧!我說得沒錯吧!這個孟林就是和田先生早有勾結來騙取賽詩會的彩金的,之前極品佳作五步成詩,一旦換了新的命題就只能乾瞪眼了!
她並不打算在楊州呆多長的時間,孟林也不是她的真名。名聲對於一個隨時可以離開,也隨時都可以給自己安個新名字的人來說無所謂。可田先生呢?他是土生土長的揚州人,而且一把年紀了,總不能把他幾十年的臉面丟在這裡吧?
可是,她實在是覺得自己今天的風頭已經夠盛了。再繼續下去難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畢竟她的身份不能示人!
孟靈湘爲難地在心裡嘆氣。她只是想要自由而已,有沒有做什麼犯法的事情,爲什麼把自己弄得跟逃犯似的去到哪裡都躲躲閃閃的呢?
她很是無奈!
正當孟靈湘左右爲難的時候,樓下傳來一陣鈴鐺聲,然後有人高聲說道:“宋文第先生做出中品詩作,可上三樓;唐仲書先生做出中品詩作,可上三樓!”
又有人上來了!有人朝樓梯口探頭去看。
孟靈湘聽到宋文第和唐仲書可上三樓的消息,感到很高興。
她走到樓梯口迎接這兩位。
“怎麼好讓孟賢弟過來迎接,實在是慚愧得很!”宋文第和唐仲書很不好意思。
孟靈湘上來之後,他們四個人沒人分別嘗試了兩次都沒有一個人能上到三樓來。最後還是趙楚生出主意,說要合四人之力做出四首詩句,然後各人再最後嘗試一次,誰能上來就是誰的運氣。哪怕能上來一個人也是好的。
最後宋文第和唐仲書的運氣好一些,他們二人上來了,趙楚生和吳虎只能止步與二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