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擡頭認真端詳了孟靈湘一會兒,臉上的驚訝越加明顯,在孟靈湘的笑眸中搖了搖頭,“沒有,孟姑娘看起來……彷彿更加精緻了。”
那是自然,因被燒傷的緣故,她又去了些易容,再加上這幾日精心的保養,皮膚怎麼會不好?
但,這些皆不是重點。
“你可想也變得跟我一般精緻?”孟靈湘徐徐拋出一節誘餌。
小丫鬟頓生防備,“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這胎記是天生的,無法徹底除去。幸虧長得地方也不顯眼,你用脂粉遮遮,平日也能掩人耳目,可要是碰到水,就原形畢露了。”
小丫鬟被說中心事,臉色難堪,“是……”
孟靈湘笑道:“若說我有辦法,讓你遇水也不現形,你可想知?”
“你,當真知道?”
“你忘了,我是大夫嗎?”
“那是什麼辦法?”小丫鬟頓時沒了防備,急迫的問道。
孟靈湘緩緩道:“辦法,我可以告訴你。但是,我想知道,當日府中着火一事,你可知詳情?”
小丫鬟目光閃爍,一時不語,似在掙扎。孟靈湘也不慌不慌,氣定神閒的看着她,直到她自個兒撐不住,如實招來,小丫鬟壓低了聲線,“那日詳情奴婢也不知,但是奴婢聽說,那日導致火災的,並非傳言的有人偷潛進來放火,似乎是有人點燃了煤油,才使得火勢燃的那麼厲害。”
煤油?
孟靈湘皺了皺眉,這偌大一個府邸,用煤炭正常不過。可這煤油又是從何而來?俄頃之間思緒飛快略過。
小丫鬟猜不出孟靈湘那變幻莫測的表情,又近身一步道:“爲咱們府供應煤炭的,唯獨就城中華楠煤坊那一家。”
孟靈湘對那小丫鬟笑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具體的藥方子我晚些會讓人給你拿過去。”
別了那小丫鬟,孟靈湘回自己的住處,換了身衣裳,蒙上臉,就出府了。她走的是後門,因此,沒有什麼人看見她出去了。
這縣城中的街市孟靈湘不常來逛,並不熟識,於是一出門她就去中臨街上買了張地圖,辨識着確定了大概的方位。
華楠煤坊在街道的最末尾,打老遠的,孟靈湘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煤炭味。她是大夫,對氣味尤爲敏感。
“籲……”
“主子,這家店的煤油近日全被人買光了。”
耳邊忽然傳來馬蹄聲,孟靈湘下意識擡頭看去。這一擡頭,她驀地似被一道閃電劈在了原地。
莫……
那坐在高馬之上,英挺迫人的男人,竟是許久未見的莫北霄。一瞬間,孟靈湘心底涌起了一股衝動。
想過去,想着……見一面也好。
可腳步剛向前一步,又被她生生止住。上去,又能說什麼?當初是她自己假死逃離。莫北霄那樣眼裡揉不得沙子的男人,若是知曉自己如此騙他,定也饒不了她。
何況,她已決意擺脫以前的身份了,想要重新開始,就不能跟以前的人再有瓜葛。
這是她跟自己的賭約,也是決議。她從不是那種拖泥帶水的人。
孟靈湘,路是你自己選的,既然做了決定,就不能再後悔,吃再多的哭,受多大的委屈,也不能回頭去哭。
心中泛起陣陣酸楚之意,孟靈湘咬緊牙關,不再猶豫,轉身往巷子深處走去。
身後那道視線着實滾燙,莫北霄留意許久,只覺有一道熟悉的視線緊追着自己,猛地回頭一看,熙攘的人羣之中哪有那個讓人熟悉的身影。
脣角掀起一絲苦笑,追尋的時間久了,竟開始出現幻覺了嗎?
孟靈湘在小巷中靜等了一會兒,這纔出去。莫北霄的馬隊早就不見了,雖不知道他來這兒所爲何事,但也不會在此多做停留,多半是過路吧……
慢慢收起心思,孟靈湘立即跨進了店鋪。
孟靈湘衣衫稱不上華貴,但也絕對簡潔清爽,故此店裡的夥計一看見她,就立馬笑容滿面的迎了上去。
“這位姑娘,有什麼需要嗎?”
孟靈湘眉目輕挑,眼神不着痕跡的在這店中打量,最後才落在那店夥計身上,“有。”
夥計綠豆般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轉,迸出兩道精光,笑容諂媚,“不知姑娘想買些什麼?我們店裡的煤炭可是這城中最好的,保證用過之後房裡無煙無灰無味。”
孟靈湘擺了擺手,“慢着,我不是來買煤炭的。”
“那您是?”
“我想買,煤油。”孟靈湘粉脣輕輕地吐出兩個字,蠶絲的面罩隨着氣流微微鼓起一個弧度。
“煤油?”夥計似楞了一下,很快靈活地反應過來,“姑娘,我們店裡的煤油一向只供應廠家的,實在沒有多餘的供給私戶。”
“哦?”孟靈湘手指擺弄着衣袖,聞言挑了下眉毛,“那我怎麼聽說,前幾日,你們店把一部分的煤油供應給城中一處私戶了呢?”
夥計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飛快的回道:“這不可能,絕無此事,姑娘一定是聽錯了。我們店裡有規定,煤油一類的易燃品是不供應給私戶的,違者要受處罰,我,我可沒有這麼大的膽子……”
“你當真沒有因爲錢財而將不該外供的煤油私下供給私戶?”
“當真沒有。”那夥計說的一臉篤定。
然而他越是信誓旦旦,就越是在肯定孟靈湘心裡的懷疑。孟靈湘斂了情緒,清淺一笑,“那大抵是我聽錯了吧……”說着,慢慢壓低了聲音,“夥計,若我能出翻倍的價位給你,這生意,你也不做嗎?”
夥計有一瞬間的掙扎,咬了咬牙,堅定搖頭,“不能,請姑娘不要再爲難小人了。您這樣,會害的小人被掌櫃解僱的。”
“是我不對,打擾了。”孟靈湘眉眼如覆薄冰,笑不達眼底,垂眸說了句告辭,便回頭出了店。
孟靈湘走出華楠煤坊,並不着急回去,就近找了個茶坊坐下,點了些茶點,坐在茶坊裡,一邊喝着茶,一邊觀察着對面華楠煤坊的動態。
茶喝了整整一壺,小腹逐漸憋鬱的緊,對面也不見動靜。孟靈湘琢磨着莫非是自己料錯了,正想起身先去解決一下要緊事,就見那夥計鬼頭鬼腦的從門後面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