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千伊本來還想把自己的事情更多地告訴南千夏,可是看她哭得那麼無助,她突然想起小時候有一次,父母晚上回來得晚了,南千夏窩在自己的懷裡,大哭着喊爸爸媽媽的情形。
小夏不哭,小夏不哭,爸爸媽媽馬上就回來了……
記憶裡的畫面和此時的畫面重疊在一起,浸溼了南千伊的眼睛,她挪着小步,悄悄地上前,緩緩地蹲在南千夏身旁,伸出手,慢慢地將她摟進自己的懷裡,“小夏不哭,小夏不哭……”
南千夏哭了很久,後來她和南千伊躺在牀上聊天,只聊南千夏八歲以前的事,八歲那一年的事,她們默契地隻字不提,南千夏時不時也會提起一些近些年的事,那場車禍和前不久的那次車禍,她並沒有說起。
聊到天黑,南千夏給南千伊買了營養粥,吃過一些後,南千伊突然對南千夏說:“小夏,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回去吧。不過……回家前,你去找小晴護士聊聊,可以嗎?”
“小晴護士?我要跟她聊些什麼?”南千夏喝了一口果汁,不解地問。
可是就在她這句話剛問出口,一股異樣從心頭流過。
這一個下午,南千伊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一丁點精神狀況不穩定的樣子,跟南千夏聊得開懷,南千夏竟一下子就忘記了,她們所呆的地方,是精神病醫院的療養樓。
直到南千伊讓南千夏早些回去,還提起護士,南千夏才如夢初醒。
南千夏突然回想起來,南千伊之前說過,她曾經無數次想和醫生證明她已經正常,但是醫生就是不來看她。
“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去!姐,你好好休息,我會經常來看你的!”南千夏在南千伊開口解釋前,領會了她話中的意思,搶在她開口前,急急忙忙地說道,就出去了。
南千夏到了前臺,問了問誰是小晴護士,她們也到處找起了她,說她總是剛剛還在但是一晃眼就不見了,天天神出鬼沒的。
在其他護士的建議下,南千夏在櫃檯前的座椅上坐着等那位小晴護士。
“我說,你找我啊?”
就在南千夏靠在塑料椅上差點要睡着的時候,一個不怎麼溫柔有些粗狂卻又帶些尖利的聲音吵醒了她。
南千夏睜眼看去,差點被眼前這個看上並不像一個護士的女人的嚇到椅子底下,她實在很難把小晴這個名字跟這個女人聯繫在一起。
小晴護士的膚色偏暗,襯着雪白乾淨的護士服,更加顯得她整個人都暗暗的,她一米六左右的個頭,看上去有一百三四十斤的體重,整體有些發胖。
不過還是能看出她原本應該有個好看的尖下巴,疏於打理的頭髮乾枯地盤在腦袋後面,飽滿的大腦門,一雙帶着光的眼睛閃亮有神,給她全身透着不協調的氣息,倒是添了幾分精神氣,看起來也順眼多了。
不過好在南千夏也不是完全以貌取人的人,很快就鎮定下來,站起身問她:“請問,你就是小晴護士嗎?”
“嗯,我是。”小晴護士原本一看就是豪邁型的,不過她見南千夏客客氣氣的樣子
,收斂了一些,不過這並不能抹去,她剛剛看到南千夏睜眼的時候,對她好看的長相的不自覺生出的一種厭惡感。
南千夏也實在在地感受到了小晴護士叫自己的時候,透出的那種不友好,不過她有求於人,自然就不會在意這點小事:“我是南千伊的妹妹,我想找你聊聊,請問現在有時間嗎?”
“喔……千伊的妹妹,可是我現在要下班了。”小晴護士說。
“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請你喝個咖啡吧?”南千夏看着小晴護士盯着自己的眼神裡,透着厭惡,雖然聽到南千伊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的眼神放柔了許多。
“我喝不了咖啡。”小晴護士說。
“不嫌棄的話,果汁飲料都可以。”南千夏完完全全地感受到了小晴護士的故意刁難,腿邊的手不自覺攥成了拳頭,可是依然保持態度謙和。
“可是我並不渴。”小晴護士說着就看到南千夏額頭上冒出了一個大紅色的十字路口,心裡不禁偷樂。
南千夏深吸了一口氣,在心裡一遍又一遍重複:求人不能怒,都是爲了瞭解姐姐的情況,不能生氣不能生氣……
“小晴護士,我是想跟你瞭解一下我姐姐的情況,希望你能賞個臉。”南千夏再也不正面進攻,該從側面突擊。
小晴護士看着南千夏眼中的誠懇,忽然笑了,豪爽地說:“那走吧。”
南千夏看着小晴護士大步離開的背影,大大鬆了一口氣,雖然不想以貌取人,但是她還是不得不承認,這個叫小晴的護士,跟她的外表一樣……難搞!
最後南千夏帶着口口聲聲說不喝咖啡不口渴的小晴護士去了一家星巴克,她看上去非常熟練且自然地點了一杯咖啡,坐在了靠窗的一個位置。
這時候天已經黑下來了,期間翁妍妍打過電話來問南千夏怎麼還沒有回去,她買了點水果等她,她說好,遲些就回去,就掛了電話。
她掛掉電話之後,才發現小晴護士坐在自己對面,怔怔地看着自己,眼神中帶着一點厭惡。
南千夏暗地裡偷偷汗了一把,她真的不懂自己到底是哪裡得罪了她。
不過儘管小晴護士並不友好,但是她還是很爽快地跟南千夏正式自我介紹了一番,然後就跟她說起了南千伊的情況。
“我叫莫晴,你叫我小晴就可以了。”
“我是南千伊的妹妹南千夏,你叫我千夏就可以了。”
這算是兩人最客套的話了,之後的她們回想起這一幕,總是要笑上好久。
“我是兩年前到這裡當護士的,不過我的工作範圍其實跟你姐也礙不着,但是你姐姐是我在去報道時,遇到的第一個也許也是唯一一個正常人。”莫晴一邊回想,一邊說道。
“你的意思是說,兩年前你遇到我姐的時候,沒有感覺出她是個病人?”南千夏有些震驚,但是莫晴的話卻又不讓她覺得突兀或奇怪,彷彿事情本該這樣。
“你今天去看她的時候,不這麼覺得嗎?”莫晴喝了一口咖啡,挑了挑眉毛,反問道。
這下
南千夏心裡更復雜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候,南千夏本想追問莫晴,讓她把話說開,她卻突然轉移了話題。
“你知不知道誰給你姐住院的錢的?照例來說,你們當時又沒家底,就倆小女孩,是住不起這個醫院的療養樓的,不僅是最貴的樓層和房間,還一住就是十五年。”莫晴說。
她的話讓南千夏有些似懂非懂,可是提到住院費和生活費,南千夏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那個在她家破人亡時伸出援手的神秘助養人,真伯伯。
真伯伯是個非常有錢的人,所以他也是個非常尊貴的人,南千夏並沒有見過他,也不知道他是姓真還是叫真,不過他只讓她叫他真先生。
八歲那年,在福利院裡,在其他小孩陸陸續續被領養的時候,她跟姐姐纔剛進福利院都還沒開始習慣那裡的生活,在那場變故之後有些奇怪的姐姐,精神慢慢崩潰了。
在她沒辦法阻止姐姐自殘,眼睜睜看着姐姐要被大人們送進牢籠式的精神病院關起來的時候,一個帶金絲框眼鏡的男人突然出現了。
那個男人帶着一個男生,出現在福利院裡,他們找到了她,問她是不是南千夏,還問了她已故的雙親的名字,然後告訴她有人願意助養她和她的姐姐。
南千夏的倔脾氣是從小就有的,那時候她不懂什麼叫助養,只是看到了那個帶金絲框眼鏡的男人身邊的男生,白白淨淨的臉龐,一雙烏黑的眼仁透着濃濃的同情。
她被那種眼神刺傷了,她可是驕傲的小公主啊,爲什麼要用這種眼神看她?
“不要看我!”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對着那個男生吼道。
那個男生被嚇了一跳,不過他接收到了南千夏突然爆出的怒氣,垂下眼眸退後了一步,沒有再看她。
帶金絲框眼鏡的男人悄悄上前一步,擋在了那個男生面前,笑着看向南千夏,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這位先生是個非常有錢的人,他會供你讀書供你吃穿,還會送你姐姐去最好的醫院,接受最好的治療,不用去那些只會關着病人的醫院。你以後也不用住在這裡,可以跟其他同樣受助養的孩子們,一起住在公寓裡。”
小孩子是很容易被誘惑的,這些話足以讓年幼的南千夏被哄住。
只是當時的南千夏無論如何,她都沒有選擇的餘地,無論她同意與否,她都會被帶去男人口中的公寓,離開福利院,而她的姐姐,會被安排進男人口中最好的醫院。
她跟另外幾個孩子不同的是,她擁有一部可以跟真先生聯繫的手機,或者說是一部只可以跟真伯伯聯繫的手機,她會一直帶在身上,等着真伯伯聯絡自己。
爲什麼只等着?因爲真伯伯是厲害的有錢人,厲害的有錢人很忙,她只允許等待,不允許去打擾。
那麼,莫晴說的就是真伯伯,這跟他有什麼關係嗎?
“是有個人資助了我和我姐姐。”南千夏回答地十分謹慎。
“那很有可能就是他關住了你姐姐。”莫晴卻猜測地十分隨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