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翻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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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鬼抱着穆在帕米爾高原上飛奔,穆的身體一直在顫抖,他痙攣的小手緊緊抓着貴鬼的衣服,越抓越緊。貴鬼看着穆緊閉的雙眼,已經從蒼白漸漸轉爲青紫的臉龐,感覺到他被汗水溼透的衣衫,他的心裡只有有兩個字:“快些!快些!再快些!”茫茫黑夜籠罩的帕米爾高原上,只看到一道深紅色的光滑過濃重的夜色。

那所陰森冰冷的別墅又出現在貴鬼的視野中了,一陣終於到達的欣喜剛剛涌起,就又立即被幾天前他在這裡所經歷的狂喜和驚懼驅散了。想到那冷酷狠毒的黑衣女子,貴鬼的手心沁出了冷汗,可是他不能退縮,不能逃避,甚至,放慢腳步都爲他自己所不容,因爲他懷裡抱着的那個已經快要失去知覺的軀體。

別墅的門敞開着,在這漆黑的深夜,這敞開的門就像是斯芬克斯的嘴,正等着過路人自投羅網,爲之果腹。

沿着樓梯直上二樓,又來到了那間小房間。門半掩着,從時寬時窄的門縫中依稀可見一個黑色長裙,雪白肌膚的側影,正在漫不經心地撥弄一朵黑色的玫瑰。貴鬼沒有遲疑,伸手就去推門,卻在他的手指將觸未觸那扇門時,門打開了,或者,與其說是打開,不如說是悄無聲息地滑開也許更爲妥切些。側影轉了過來,正對着門口的貴鬼,素手輕拈玫瑰,似經意又似無心地朝他一指,嫵媚的微笑掛在嘴邊:“您來了,教皇大人?來得好快啊,真不愧是統領所有戰士的最強者。”

看到這微笑,聽到這聲音,感覺到這陰森強大的力量,貴鬼心中的怒氣和恨意消失殆盡,如果說他原先還有一些的話。“夫人,求求您,停下吧,停下吧……”聲音裡只有哀求。

這哀求捨棄了尊嚴,捨棄了驕傲,黑衣女子卻恍若未聞,她的手指輕動,玫瑰也隨之微顫,彷彿在風中搖曳:“教皇大人這幾天過得很快樂,很幸福吧。我真替您感到高興。”不緊不慢的話語很優雅,正適合黑衣女子此刻的容貌和姿態,可卻撩着鬼鬼的心。穆的身體已經不再顫抖了,躺在貴鬼的懷裡,一動不動,他已經失去知覺,暈了過去。“夫人,夫人,求求您,求求您,先停手吧!先生會死的!”

微微一笑,黑衣女子輕輕放下玫瑰,用手支着頭,慢慢地向後靠在軟榻的靠背上,“你放心,他還能忍受。”

“可是我不能再忍受了!”聲嘶力竭的呼喊脫口而出。聽到這一聲喊,黑衣女子直起了身子,她直挺優美的鼻子在翕動,眼睛裡滿是期盼和渴望,就連雙眉也因極度的渴求而蹙起。她在等待,等待着絕望的迸發後的不顧一切。“夫人,停手吧,您要我做什麼都行!”

終於等到了,黑衣女子滿意地一笑,重又倚在軟榻上。貴鬼的懷裡,穆痙攣的手指終於鬆開了,因不住顫抖而變得僵硬的身體也在漸漸回覆柔軟,但他的眼睛卻一直沒有睜開。

“先生!先生……”貴鬼惶急地低聲呼喚。

“不用擔心,他這是睡着了,每次疼痛過後他都會這樣,真是沒用。”最後一句滿含輕蔑,可是貴鬼卻沒有注意到。“每次疼痛……”他的心抽緊了,“先生……您……受苦了!”

“你可以走了。”黑衣女子闔上雙眼,倦怠地低語。

貴鬼一驚,擡起頭直愣愣地盯着她:“可以……走了?”黑衣女子睜開眼睛:“你還有事嗎?”貴鬼怔了怔,隨即明白了黑衣女子的用意,她這次的目的已經達到,威脅和警示已經起到了作用,她根本不屑再次吐出那個殘忍的字。貴鬼垂下頭,轉身離開,動作遲緩,顯見得他心中的沉重。

他剛走到門口,黑衣女子忽然叫住了他:“對了,我想起一件事。”貴鬼停下腳步,但卻沒有轉身,只是垂頭等待着。“那件事……必須在月圓之前完成!”說到後半句話時,黑衣女子的語聲變了,變得尖厲而刺耳,她的雙眼也射出森森寒意。貴鬼身子一顫,離開了。

夜色,比剛纔更濃了,雖然有星光閃爍,但卻無法與這強大的無邊無際的黑暗相抗衡。抱着沉睡的穆,獨自走在這濃重的黑暗裡,他覺得自己已經完全陷入了這黑暗中,被它層層包裹,他幾乎透不過氣來。“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他不自覺地大聲喊道,卻沒有注意到懷中的孩子已經睜開了雙眼,金色的眸子正凝視着他,眼神是那樣憂鬱,那樣哀傷,就像這陷入黑暗的帕米爾高原,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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