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了手,擡頭看向她們,三人冷冷地盯着我看,臉色卻都有些害怕了,媛冬掂量着手中的事物,向其她兩人點了點頭,退了開去。我頹然地鬆了勁,和衣躺倒了小梅的身邊,才轉進被子,一隻小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原來小梅並未真正睡去,她低低說了聲:“對不起!”我拍了拍她的手臂,不以爲意,她自保我無法怪責。
第二天,放在我面前的木頭比昨日多了一倍。我及時體力再好,劈不到一小半的時候就已經不支,畢竟還是嬌生慣養了近兩年,手上的皮肉變得細嫩,經過了昨日到今日,手上已經打了好多個泡,魏嬤嬤似乎知道我經受不住,鬼使神差般地來到了我面前,我只得咬牙堅持住。可一個水泡的破裂,我疼得驚呼出聲,斧頭“砰”地一聲砸到了腳下。
“你這個死丫頭,誰叫你停下的!”魏嬤嬤好不容易找到機會,衝過來抓住我的胳膊狠狠的掐,另一隻手隨時都拿着的木棍直往我腿上招呼。
“魏嬤嬤!魏嬤嬤!綺回姐姐的手破了啊!”小梅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衝上來抓住了魏嬤嬤的手,結果她的腿上也被狠狠打了幾下。
我將小梅推開,痛哼了幾聲,咬牙忍住,魏嬤嬤見我沒有任何反抗才鬆了手,如果她此時看見我低着的眼睛裡燃氣的熊熊怒火,一定不會這麼容易放過我。
我重新拾起斧頭,一下又一下,那手已經不是我的手,疼痛正從遙遠的天際傳來。魏嬤嬤哼哼唧唧地走了。小梅立即扔了斧頭,走過來看我的傷,她眼裡噙着淚,從懷裡掏出一隻小陶盒子,挑了些難聞的軟膏出來抹在我的手心,“水泡全破了,膿水流了,都是血了!”
我有些麻木地看着我那雙慘不忍睹的手,她小心翼翼地替我抹着藥,一面說道:“綺回姐姐你真是堅強!想我剛來時,每天都會哭溼一個枕頭。這傷好的慢,等繭結起來了就不容易起水泡了!”
我點點頭,撕下身上的布料,將手層層包了,起斧、砍下……
今天,魏嬤嬤第一次禁了我的飯。
如此幾天幹着一樣兒的活兒,由不適應到適應,再到麻木,我停止腰板已經聽到骨頭咯咯咯地想,看着周圍人的臉向着我會不會有一天也是那樣。
“啪!”一記鞭子扇在身邊的石凳上,魏嬤嬤顯然換了一個武器,“竟然敢偷懶,還不快乾活!”又一記鞭響,這次是打在我的身上。
我拿起斧頭有些無力,她又一記鞭子下來,腳下不穩,突然跌倒,頭撞在了木樁上,疼痛難忍,看着她手起鞭落,我的忍耐已快要到了極限,只等着她這一鞭子下來就抓住她的手,將她的鞭子甩到一邊去。
“住手!”一聲力喝,眼前人影一晃,王昭遠不知何時竄到了我的跟前,他一隻手拽着魏嬤嬤手中的鞭子,腳一擡,魏嬤嬤被踹倒在地。他充滿走過來扶起了我,看着我額頭的傷,又驚又怒,他取出帕子替我試去了額頭的傷,另一隻手正自握緊。
“大人饒命啊,大人饒命!”魏嬤嬤伏在地上磕頭,一瞬間變作了最卑屈的女奴,絲毫不見囂張的氣焰。
我握住他的拳頭,搖頭道:“你已經給了她教訓了,不要再動手了!”
王昭遠氣憤地鬆了手,道:“現在就饒了你,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作威作福!現在我要帶綺回去說幾句話!”
那老奴道:“是是是!大人儘管帶綺回去說話!”
王昭遠道:“這些兒活呢?”
“奴才自會找人做完!”
王昭遠拉着我離開,我帶着他進了我和大夥兒合住的房,他環視一圈,臉上滿是心疼,“你就住這兒?”
我走到衣櫃前,拿出藥膏來擦手,滿屋子都是這種藥膏的味道,“能住這兒已是不錯了!”
他嘆了口氣,從懷裡拿出了許多瓶瓶罐罐,堆在我手中,“我不知道該給你放哪兒了。我一直在查找真正下毒的人,也一直在求皇上,他也是不忍你在此受苦,但目前我能爲你做的只能是這些了。這些都是藥,外用內服的都有,大……大哥說你可能用得着!”
我默默地收了,塞進衣櫃裡,手指在關合的櫃門上頓了一下,“他……他還在關心我?”
身後不知是嘆息還是什麼,他忽道:“他此時就在外面!”
“什麼?”我驚訝地回過頭來,他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有些失望。我快速跑到做活兒的小院,躲在廊柱後,穿着黑色衣袍的人影早已映入我的眼簾。
高彥儔正向魏嬤嬤手裡塞着銀子。魏嬤嬤則滿臉笑容,不住地點着頭,他似乎有所察覺,往我的方向看來,但他什麼也不會看到,我自信藏得很好,他最終左右望望快步離去。
王昭遠無聲無息地站在了我的身後,長嘆一聲,跟隨者高彥儔的腳步離去。
晚上屋子裡的宮女們回來時皆是用憤恨的眼神看着我,尋着藥膏擦,看來我的活都是她們幫我幹了。只有小梅向我搖搖頭,叫我不要放在心上。
之後,魏嬤嬤對我客氣了許多,不打不罵,只是永遠都是冰冷的面孔,一直做不完的活兒,捱餓是常事。
如此已經熬了半月。
一天晚上,我回到住處,裡面一片笑聲,我的衣櫃下狼籍一片,我看到地上躺着一個紫檀木的盒子,十分熟悉,我驚撲過去,撿起盒子,裡面空空的什麼也沒有,我擡頭看向我的衣櫃,裡面的東西亂成了一團。
我抱緊了我的盒子,猛然轉過身去,盯着她們,吼道:“誰動了我東西?”這些首飾衣物是才送來的,內務府的太監因雜事太多,今日纔想起了我的東西,我本來以爲它們已經不屬於我了,可是當這些物事再出現在我的面前時,我還是捨不得。而現在,我的東西顯然已經被洗劫一空了。
她們停住了動作,齊齊冷冷地看着我,小萍的頭上插着一根簪子,正是我盒子裡的琉璃簪,我向她走去,“還我!”
她不屑地撇了我一眼,轉過了頭去。
“我叫你還我!”我向她撲去,一把揪住她的頭髮,扯下我的花簪,將她推倒在地,她嚇慘了,一張臉白的像死人。
很快,我又發現了下一個目標——香凡耳朵上的鞋子耳墜,我將簪子往懷裡一揣,向她撲去,她下意識地捂住了耳朵,這下沒有這麼好對付了,海秋和媛冬護在她的面前,女人的打架總是很慘烈的,何況是三個女人打一個女人,我被揪住了頭髮,扯開了衣服,但我絕不放開抓住香凡的手,“什麼都可以給你們,這就兩樣不行!”
小梅哭着跑過來幫我,求她們住手,被她們推到在地。
手不夠用了,腿動不了了,我只好動用口,咬了海秋的手,媛冬的胳膊,奮力拽緊着香凡,海秋反手打了我一巴掌,“你這個女人是狗變的麼?”
我不理她,繼續我的又抓又咬,當年我可是在數個追捕的大漢手中逃脫的偷食者,雖然最近體力不支了,難道我還會怕你們不成,或許小梅沒有見過我這麼兇狠的人,呆呆地站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了。與我撕扯在一起的三人也嚇住了,她們不敢與一個瘋子相鬥。
我的嘴角很痛,用舌頭一添原來是流了血,我冷笑着走進香凡,她的一邊耳朵已經被我扯出了血,她正痛得哭了出來,我毫不客氣地扯下了耳墜連同琉璃花簪裝進了盒子裡。
在她們的目瞪口呆中,抱緊了我的盒子向外走去,我撲在井邊,看着水裡淒厲恐怖而又猙獰的一張臉,驀地哭了,大顆大顆的淚珠滴在井水裡。
心裡忽然輕鬆了,這一場架足以讓我發泄心中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