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小生也實在無心跟錢胖子這種人多廢話,打了個哈哈,就結束了談話,轉身折進了自己原來的辦公室,不想門開着,裡面卻空無一人,這纔想起下午陳永年一般都待在財政所,而劉紅梅下午也很少來上班,就不由覺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嗤笑了一聲,又去了馮海山的辦公室。
推門進去,馮海山正在站在桌子前面,八叉着腿,揹着一隻手,神情專注地寫毛筆字,原小生進去後,馮海山竟好像沒有聽見一樣。原小生就悄悄走近了,將目光落在了馮海山的寫在報紙上的字上面,發現馮海山的字比以前寫的更加出神入化了,就不由拍手稱讚道:“好字!”
馮海山正寫的出神,被原小生這麼一喊,嚇了一跳,手就跟着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將一滴墨汁正好落在了剛纔寫的一個官字上,印染了一片,同時擡頭見是原小生,就呵呵笑起來,同時將毛筆放在了桌子上,道:“你小子怎麼還有時間回來啊?”話語中似乎並沒有把原小生這個縣長秘書當回事。
原小生跟馮海山的關係自不是別人可比的,要不然也不能算是忘年交了。原小生也沒有走俗套,略一用力,直接在馮海山的腰間拍了一下,笑道:“想不到你這個老傢伙,身板還這麼硬實,小心彎腰時間長了,腰椎間盤突出了,就有你好受的了。”說着順手拿了一張馮海山放在桌子上的大字,觀瞻了起來,只是對毛筆字並不太在行,頂多能算是略懂一二,卻也發現馮海山的字裡透着一股難得的飄逸和灑脫,就隨口說道:“你的字寫的這麼好,不參加比賽恐怕可惜了。”
馮海山卻不以爲意道:“寫字本來就是爲了陶冶情操,老想着參加比賽拿大獎,就失去了寫字的本來意義,還會給心理上造成很大的負擔,那又是何必呢。”
原小生就接了馮海山的話道:“其實這寫字跟當官是一回事情,關鍵是那份心境。要是太過癡迷了,反而會誤入歧途。很多趣藝家對都是因爲太過癡迷了,而陷入絕經,就像尼采一樣,自己竟然說自己就是太陽。那跟瘋子有什麼區別呢。”
馮海山就哈哈笑了起來,道:“你還說什麼癡迷呢。我看你現在就癡迷可以,三句話不離一個‘官’,就連說個寫字,都能跟當官聯繫在一起。你可要當心自己走火入魔啊。”
原小生也覺得自己剛纔的比喻是有些不太恰當,自己大概也是神經了,快成了祿囊官迷,總想着當官,剛剛上任一個政府辦副主任、縣長秘書,可以說還不能算是個正兒八經的官兒,就已經這樣了,要是以後真的走上了領導崗位,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樣子呢。
和原小生說着話,馮海山就開了櫃子,從裡面取出來厚厚的幾個信封,放在了原小生的面前,示意原小生打開看看。原小生就打開了一個,竟是一個個獲獎證書,最高級別的竟是某書法協會頒發的一個全國書法大賽一等獎。還有一個小日本給發的什麼證書。原小生就不由對馮海山刮目相看了,半天才詫異地說道:“我過去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這麼多榮譽呢。這真應了那句話,真人不露相。看來你跟居里夫人有一比了。”擡頭再看馮海山,就覺得馮海山的眉宇間還真有些道行了。
馮海山就擺手笑了笑道:“我剛纔不是已經給說過了嗎,我寫字就是爲了陶冶情操,沒有別的追求。即便是有這些榮譽又能怎麼樣呢?”
原小生怔在那裡想了想就覺得有些馮海山剛纔說的一通自命清高的話好像自相矛盾了,反問道:“對啊,你剛纔也說你寫字就是爲了陶冶情操,可你爲什麼還要參加這麼多書法比賽呢。可見你這個人也是虛僞的,面子上一套,背後一套。”說着心裡就有了某種拆穿了別人的快+感,自鳴得意地笑了起來。
馮海山卻指着原小生,搖頭做無奈狀道:“你這張嘴皮子,也真拿你沒辦法。”卻沒有做過多的解釋。
原小生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樣,道:“我也不管你是自命清高,還是真清高。既然你的字寫的這麼好,你我也算是多年的忘年交了,是不是應該送我一副啊。”說着就把期待的目光,撒在了馮海山的臉上。
其實原小生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突然就發起了神經,想起向馮海山討字了,只是上次去柴趣山家的時候,看見柴趣山家的中堂掛着一副字,上面龍飛鳳舞的字有點意思,就想着向馮海山討一副,留在身邊,說不定哪天就能用得着。
一副字,對馮海山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更何況是原小生好不容易附庸了一回風雅,自然不會拒絕,卻還是挑了原小生話裡的刺兒,道:“你這小子說話嘴上就沒個把門的,我們攏共認識還不到三年,怎麼就成了多年的老友了。你跟人家領導說話是不是也這樣啊。”
原小生自知剛纔一時失口,就推了馮海山一把,道:“你就別挑理了,趕緊動手吧。我可告訴你,我是一無宣紙,二無好墨,三無分趣,還要你的最高水準,你可不能糊弄我。”馮海山就對這種三無人員無奈地笑了笑,從櫃子裡拿出一張宣紙,認真地鋪在桌子上,道:“我給你當場獻藝,總可以了吧。”說完接着問原小生道:“寫什麼呢?是不是‘澹泊明志寧靜致遠’八個大字。”
原小生就急忙搖手道:“這個不行,寫什麼也不能寫這個。難道你沒有聽說,辦公室掛這八個字的人十個有八個進了監獄。你是不是也想讓我步他們的後塵啊。這樣,你就給我寫一首詩——《江雪》。”
馮海山不由愣住了,疑惑地在原小生的臉上看了半天,才道:“就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那一首嗎?”沒等原小生回答,繼續問道:“爲什麼要寫這個,難道你未老先衰,想要‘獨釣寒江雪’嗎?”
原小生也不給他解釋,只是催促道:“要你寫,你就寫,就是一首詩哪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我也不過是忽然想起了這首詩,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
馮海山也只好帶着滿腦子的嘀咕,提筆在宣紙上面龍飛鳳舞地寫了下來。最後要落款壓章的時候,卻又被原小生擋住了,道:“原小生雅正的字樣就不要寫了,只落上你老人家的印章就夠了。”
馮海山雖不明就裡,卻也知道,原小生要了這幅字畫,可能是要送人的,就對原小生別有用意地笑了笑,也沒有說什麼,拿出自己的篆體印章蓋了下去。剩下的事情就是裝裱了,自然不能再勞駕馮海山了。原小生就小心翼翼地將宣紙上的墨跡吹乾了,摺疊起來,又問馮海山要了個大信封裝了進去。
字寫好之後,又跟馮海山海侃了幾句,大概五點鐘的樣子,估摸着快到下班時間了,就捲了馮海山剛纔寫好的字,去了南素琴的辦公室。南素琴的辦公室是在鄉政府的最後一站,也是最重要的一站。
進門後,南素琴正坐在電腦旁邊玩鬥地主的遊戲,見原小生進來,只擡頭看了一眼,又繼續自己的遊戲去了。原小生就知道南素琴這是生氣了,嫌自己姍姍來遲,就堆了一臉的笑容,磨嘰到南素琴的身旁,用歉意的口吻道:“實在不好意思,來一趟,誰都要見見。面子工程還是要做的。這就好比你們女人給臉上塗脂抹粉一樣,就是圖個好看。”
南素琴就用硬生生地口氣不客氣道:“我可從來不塗脂抹粉,搞什麼面子工程。再說了,我還沒有老到那個份上。”當然是在故意找原小生的茬兒。
原小生也不好跟她一般見識,畢竟是自己錯在前面,被她說上兩句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就勢坐在了南素琴的身旁,馬上感覺到從南素琴身上散發出來的那一絲暖暖的春意,心旗就難免盪漾了起來。
要是在過去,原小生是不會有這種感覺的,即便是有了,也會立刻強迫自己鎮定,而現在兩個人早已經把那層薄薄的窗戶紙捅破了,再拘束下去,倒顯得跟僞裝一樣,就老實不客氣地將一雙大手,順着南素琴那一握蠻腰攔了過去。
南素琴渾身馬上爲之一顫,臉上也飄起了一層緋紅的顏色,卻沒有做出什麼反應。可能是兩個人長時間沒有在一起了,都感到有些生疏和激動。南素琴的牌就亂七八糟地出了起來,不時遭到對方的一陣叫罵,乾脆強退出來,把遊戲關了,順手將原小生攔在腰間的手拿開了,低聲責備道:“青天白日的,也不怕人看見。”
原小生就涎着臉,道:“這有什麼呢,我摟的是我自己的老婆,又不是摟了別人的老婆,就算是被人看見了,又有什麼呢。”
南素琴的臉上就是一抹幸福的笑容,嘴裡卻道:“真是不羞不臊,誰是你老婆了。”眼睛中也流露出迷亂的神色,一低頭鑽進了原小生的懷中。鑽了一會,又一擡頭,在原小生臉上親吻了一口,又滿面羞紅地低下了頭。
原小生突然就有了“小別似新婚”的感覺,懷中潑辣的人兒,竟也能變得如此小鳥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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