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不到三點,付穎就給原小生打來電話,問王縣長什麼時候出發。原小生明知付穎剛纔也是看出了王雲平的臉色不對,還是故意拿她開涮道:“你不是說回到部裡看看再說嗎,怎麼也着急起來了啊。”又笑了笑接着道:“這樣吧,今天給你個表現的機會,一會把車開過來在樓下面等着,我們一塊過去。”
付穎也抓了原小生的小辮子道:“你就別給我買好了,我還不知道你,肯定是王縣長的司機還沒有安排好,想拿我當一回臨時司機,是不是?”
原小生只好承認了道:“關鍵是這事有點太突然,本來想讓馬斌再對付幾天,物色好了再安排馬斌的事兒。不想前兩天王縣長突然問我,爲什麼還是馬斌開車。我就只好先把馬斌給打發了再說。都給楊主任說好了,讓小車隊的老刑先頂兩天,不想老邢老婆早上突然心肌梗塞,住院了。你說我這是不是撞到黴頭了嗎。”
付穎就呵呵笑了兩聲,有點故意找茬的味道問道:“要是我也有事,你怎麼辦呢?總不會讓王縣長自己開車吧。我可知道你是不會開車的。”
原小生切了一聲,不以爲然道:“這你就小看我了吧。我過去說自己不會開車,是不願意給別人當司機。你以爲我真不會開車啊。起碼不會比你開的差。再說了,政府辦那麼多人,找個人開車,也不是什麼難事。”也是吹大氣,馬上轉移了話題,繼續說起了去河灣大酒店的事兒道:“要不你現在就過來吧。另外把早上的代表住宿名單再給我捎一份。萬一王縣長要用的話,我手裡還能留一份。”
付穎就嗔怪道:“我看你這個縣長秘書比縣長架子還要大,一個名單都要別人給你準備。你就不會在辦公室複印一份嗎。”也不是純心跟原小生計較,停頓了一下,口氣就有些纏綿了接着問道:“過段時間,我想去一趟省城,你能不能跟我一塊去啊?”
原小生想也沒有想,一口回絕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況,王縣長在哪兒,我就必須在哪兒,這又不年不節的,我怎麼能擅自離崗呢。”又有些不好意思,問道:“你去省城幹什麼呢,出差嗎?”
付穎似乎有些不悅,也沒有回答原小生的問題,直接道:“那就到時候再說吧。”兩個人就把電話掛了。
原小生卻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付穎平白無故地去省城做什麼呢。如果是公差,去省城這麼好的在上面露臉的機會,韓雲寶也不會輕易讓她去吧。那就只能是私事了。可私事又能是什麼事兒呢。
忽然又想起,付穎在組織部雖然幾乎不受韓雲寶的制約,韓雲寶卻也對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凡事都由着她的性子。這是因爲付穎跟王雲平走的近的原因嗎。恐怕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一回事情。或許還有別的原因吧。難不成付穎跟孫一民有什麼瓜葛。這也是在邏輯上能講的通的事情。
想到這裡,原小生的心裡就翻涌出一陣噁心,眼前馬上浮現出孫一民那禿頂來,馬上感覺自己有些神經過敏了,不該想這些讓人反胃的事情。
自從進了政府大院之後,隨時通過一個人的一兩句話,猜測對方心中的想法和目的,都快形成一種習慣了,或者說是毛病,再說的難聽點,就是職業病了——一種在這個政府大院裡人人都覺得必備的職業病。
可猜來猜去,實在是猜不出來,就索然無味了,馬上又埋怨自己實在有些神經過敏了,誰的心思都想揣摩透,就乾脆什麼也不想了,翻出給王雲平準備的講話稿又檢查了兩遍。這些講話稿,並不是王雲平特意安排的,而是自己不得不準備的,萬一王雲平要發表個什麼即興演講,這些講話稿馬上就能派上用場。
剛檢查完放在公文包裡,就聽到樓下面嘀嘀的喇叭聲。原小生就知道付穎過來了,打開窗戶,付穎真公開了車窗伸出腦袋,笑盈盈地往樓上看。四目相對,付穎就眨了眨眼睛,有些拋媚眼的意思。原小生心頭不由一凜,這個節骨眼上,萬一南振海正好從樓下經過,看到這一幕,心中就不知道會產生什麼想法了,向付穎招了招手,讓付穎上來,匆忙將窗戶關了起來。
付穎從樓下上來後,原小生看了一下牆上的掛鐘,已經兩點五十分了,就讓付穎稍等,過去敲了敲王雲平辦公室的門,提醒王雲平馬上就三點了。
王雲平正在低頭寫寫畫畫地修改稿子,原小生提醒完之後,王雲平就像並不相信原小生的話一樣,擡手看了一下腕上的手錶,才哦了一聲,伸了伸腰,活動了一下筋骨道:“那就走吧。”
出政府大樓,上付穎的帕薩特,王雲平就破天荒地玩笑道:“小生啊,組織部副部長給我們當司機,看來我們今天待遇升級了啊。”眼睛卻落在了付穎的身上。付穎就謙虛道:“能給王縣長當司機是我的榮幸,我還擔心自己的技術不過關哩。”
原小生的臉上卻有些難堪,也知道王雲平這是埋怨自己沒有把司機的問題給解決了,難免要腹誹兩句:從原則上來講,秘書應該比一般人神通要廣大一些,但還是不跟如來佛祖畫上等號的。你早上剛把馬斌打發了,下午馬上就要司機,就算我事先安排好了,也難免有個七七八八的事情,再說了,司機的問題也不應該由我給你解決,你他孃的還不知道楊吉敏那孫子的德性嗎。說不定是故意給你搗亂,偏偏晾你一天,不給你安排司機也說不定,你在我跟前發什麼牢騷。還說什麼待遇升級了,就算中央領導的司機也沒有副處這個說法,何況你王雲平,難道你升級到聯合國去了嗎。靠!
原小生心裡暗罵,嘴上也不好說什麼,只能給王雲平解釋了一下老邢老婆突然生病的事情。王雲平就嗯了一聲也沒有說什麼。
遠遠地望去,河灣大酒店已經是彩旗招展、條幅橫掛,一派熱鬧景象。付穎將車開進去後,才發現,五六時畝大的院子裡,已經擺滿了各式的車輛,想找個車位都有些困難。好在酒店早有安排,付穎的車剛進門,馬上就有保安過來,引導到主樓的後面,在一塊標有貴賓車位的地方停了下來。
王雲平從車裡面出來,就有些不高興了,把保安叫過來道:“把那個貴賓牌子取掉。什麼貴賓不貴賓的,今天來的都是各條戰線上的代表,都是貴賓。”那保安就有些爲難了,也不認識王雲平,就陪着笑道:“這是我們經理安排的,我一個小保安也做不了主。”
再讓王雲平說下去顯然不合適了,原小生就上前道:“那就給你經理說,這是王縣長的意思。”那保安一聽說是縣長,馬上是是是地應了兩聲,看樣子想說兩句奉承話,張了半天嘴,卻一個字也沒有蹦出來,慌忙間給王雲平敬了一個禮,才轉身一溜煙跑去給經理傳達去了。
代表報到時間是從中午十二點開始的,現在基本上都已經來齊了,所以大廳中就零零散散地有人進進出出。程海明大概是早上開完會就跑過來了,在大廳內跟幾個代表閒聊,一見王雲平進門,馬上就迎了上來。王雲平只點了點頭,也不理他。
等楊吉敏跑過來,王雲平才詢問起了代表們的住宿生活情況,楊吉敏一五一十地回答着,旁邊的程海明的臉色就有些難堪了。
後來程海明再給人說起此事,總免不了要埋怨幾句,說起縣委、政府的分庭抗禮的時候,更是要把王雲平作爲挑事的一方給頂出來。程海明總是繪聲繪色地說,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人家縣長這是明白着認人,明白要跟縣委劃清界限,還有什麼好說的。程海明並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孫一民的人,這話一傳出去,就給程海明的身上打上烙印。不過孫一民也沒有因此而改變對程海明的看法,倒是更加認定了程海明牆頭草的德性。
楊吉敏帶着王雲平轉了幾個房間,大家也明白王雲平次來的目的,就一味地說些奉承話,有些人甚至毫不掩飾地投靠,說王縣長能來河灣任職,河灣縣三十八萬人民人民就算是熬出頭了。明裡是奉承王雲平,暗地裡連孫一民也捎帶上了。
這話不知道怎麼傳到了孫一民的耳朵裡。孫一民在辦公室裡就冷冷地笑了兩聲說:人家這是說我孫一民治理下的河灣縣暗無天日嗎。這個女縣長以爲自己陪李東權睡了幾個晚上,就能一手遮天了嗎。好的很,好的很啊。韓雲寶就在一旁很及時地說:這就是人家女同志的絕對優勢,誰讓人家有資本呢。
直到下午五點多,才把鄉鎮代表看完。孫一民和柴文山幾個常委會主任都過來了,王雲平前腳剛走,孫一民後腳就跟着進門。鄉鎮來的代表大多數是農村幹部,哪裡一下子見過這麼多縣處級幹部,精神緊張自不必說,就是連坐下來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這裡剛坐下,後面就跟着有人敲門。只好又站起來迎候,說幾句客氣話。有些木訥的,就連一句話也說不上來,樑上僵持着固定的笑容,估計連面部肌肉都要抽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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