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決
下午四點的樣子,付穎帶着市縣一班人對灣子鄉的視察工作正式結束,回到鄉政府牛小枝已經備好了豐盛飯菜,雞鴨魚肉基本上了全套,沒等付穎說話,副縣長馬成林先有些不高興了,將趙晨力叫到跟前責備道:“趙鄉長,你們這是幹什麼,誰讓你們搞的這麼奢靡了,耍牌場啊?啊?”又語重心長道:“咱們是貧困縣,不要剛搞出點成績就沉不住氣了,應該把錢節約下來,花在爲老百姓辦事上。再說了,你們耍這種排場,付部長能高興嗎?”雖說是在教育趙晨力,聲音卻說的山響,好像唯恐別人聽不見一樣。
付穎呵呵笑了笑道:“馬縣長,你就不要爲難小趙同志了,大家都知道你馬縣長廉潔奉公,不過人家小趙同志也是一番好意嗎。既然他們不心疼錢,做出來了,我們就開吃吧。”
趙晨力見得到了付穎的支持,又陪着小心問道:“付部長,大家都忙一天了,是不是上點酒啊?”
付穎楞了一下,看着身旁坐的原小生,卻用筷子點着趙晨力道:“原書記啊,你這個鄉長可不怎麼樣啊。給點陽光就敢燦爛,還真上鼻子瞪眼了。”
原小生對趙晨力擺了擺手,卻說出了一句能把付穎噎死的大實話道:“小趙,你就不要費心了,人家付部長還怕你的爛酒把人家嗆着哩。”
付穎的眼睛馬上瞪了起來,看着原小生道:“我看你小子是純心讓我下不來臺。”又對趙晨力道:“趙鄉長,既然這樣,那就每桌上一瓶吧。也別上好酒,就上你們河灣縣土產的燒刀子,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把我噎死。”又囑咐道:“我給你說,多了可不行。要不然我饒不了你。”
趙晨力領了聖旨,興高采烈地去了。原小生低聲問道:“你真打算喝燒刀子啊。我給你說那酒衝勁大的厲害,我恐怕你連一口都喝不下去。”
付穎只顧吃飯,也不理原小生。不一會的功夫趙晨力就和牛小枝一起把酒端了上來,果然是河灣縣自產的燒刀子酒。原小生馬上厲聲責備趙晨力道:“我說老趙,你是不是又犯渾啊,還真讓市領導喝燒刀子啊?”
趙晨力眨巴了一下眼睛,卻沒有接原小生的話茬。原小生心領神會,卻又將牛小枝拽了過來,叮囑了兩句。牛小枝跑過去又跟趙晨力嘀咕了兩句,兩個人便出去了。不一會功夫,趙晨力手裡又提了一瓶酒進來,道:“各位領導辛苦一天了,一瓶酒肯定不夠,就再給加一瓶吧。”又看了一下原小生道:“這瓶酒是特意給付部長加的。”
付穎馬上板着臉道:“趙晨力,你這可是公然抗命啊。我看你這鄉長是不想幹了。”也只是一句玩笑話。
原小生早把趙晨力送進來的酒開了,放在自己和付穎中間道:“付部長,既然趙鄉長特意關照你一瓶酒,那就咱們兩個把它消滅掉吧。”
其他人還以爲第一次送進來的是燒刀子,趙晨力第二次拿進來的肯定是掉了包的酒,都愣在那裡不動。原小生只好一一敬了一圈。大家這才勉強喝了一杯,卻發現根本就不是燒刀子,而是汾酒十五年陳釀,也就你一杯我一杯地喝開了。
原小生這纔拿起面前的酒,給付穎倒了一杯道:“付部長,來咱們也乾一杯,首先我代表灣子鄉黨委政府和灣子鄉八千老百姓謝謝你對灣子鄉的關心與支持。”說着一口將杯中酒乾了。
付穎也不含糊,端起酒杯,一仰頭倒進了嘴中,卻馬上是一陣火辣辣的感覺,如同含了一嘴的胡椒粉一般,當着衆人的面,吐也不是咽也不是,面部表情幾近扭曲,想想自己混在官場,見的場面也算不少,可以說是酒精考驗,今天這酒怎麼就如此難以下嚥呢。
原小生見付穎將酒含在嘴裡不咽,心中暗暗發笑,卻不說出來,故意問道:“付部長,這可是正宗河灣縣燒刀子,味道怎麼樣?是不是喝不慣老百姓的酒呢?實在喝不慣就不要勉強了。”
這兩句話徹底將付穎給激怒了,脖子一梗,硬生生地將一杯燒刀子嚥了下去,面色馬上火紅一片,真可以說的上生不如死了,只覺胃部一陣難受,噁心難忍,差點吐出來,急忙跑到衛生間去了。
閔秋鴻就用筷子指着原小生無可奈何地道:“你這隻猴子啊,誰的玩笑都敢開。惹惱了付部長,我看你們宣傳工作還怎麼搞。”
原小生心一橫卻又幹起了指桑罵槐的事情道:“閔部長,我給你說,我就是看不慣某些人的假正經,一是一,二是二,實事求是多好嘛。吃飯喝酒也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還要拿這個做文章,難道今天不在灣子鄉吃這頓飯,就廉潔了,就清白了,我看不見得吧。”
閔秋鴻也不好說什麼,馬成林的臉色卻馬上變得跟醬豬蹄一般,只顧低頭吃飯。
不一會,付穎從衛生間回來了,重新坐下來,氣氛一下子就有些不對勁了,大家還以爲付穎肯定要發火,不想付穎卻顯得非常鎮定,拿了那瓶燒刀子,問馬成林道:“馬縣長,你喝喝,你給我好好鑑定一下,這酒到底是不是你們河灣縣土產的燒刀子?”
馬成林剛纔被原小生奚落了兩句,心裡自然對原小生心存怨恨,從付穎手中接過酒瓶子,對在鼻子上聞了聞,又倒了一杯嚐了一口,馬上吐出來道:“付部長,這還真不是咱們河灣縣的燒刀子。我怎麼……感覺有點工業酒精的味道呢。”又半開玩笑轉臉問原小生道:“小原,你總不至於用工業酒精招待付部長吧。”
原小生輕輕地冷哼一聲,撇了撇嘴道:“馬縣長,我敢說你絕對沒有喝過咱們河灣縣的燒刀子,你要是喝過,肯定不會說這話。你剛纔也看見了,我和付部長喝的是一樣的酒,怎麼可能是工業究竟呢。”
付穎有點不管不顧地將拿過原小生的酒杯嚐了一口,果然跟自己剛纔喝的酒一個味道,也就不再說什麼了。不過付穎這個衝動的動作卻讓在座的幾位大跌眼鏡,特別是馬悅的神色,幾乎已經呆在那裡。
原小生用燒刀子這種烈性酒逗付穎也沒什麼,後來市委書記閆紅學和市長蘭新天來灣子鄉視察工作的時候,原小生也不知道哪根神經出現了錯亂,竟也如法炮製,讓一向不大喝酒的蘭新天也嚐了一口純正的河灣縣燒刀子。不過蘭新天終究要比付穎肚量大的多,並沒有懷疑什麼,還開了個玩笑說,今後市委招待酒就改用河灣縣燒刀子,三杯就醉,即經濟又實惠,看那些小官僚們對酒這玩意,還有沒有那麼濃厚的興趣。
吃完飯也就五點半剛過的樣子,只不過已是冬季時令,天色早已暗了下來,再加上山裡嗖嗖的寒風,那些陪同付穎過來的領導、記者們就更有些回家心切的意思了,從餐廳出來,就像沒頭的蒼蠅一樣,紛紛鑽進車裡,往河灣縣方向出發了。
送付穎上車後,原小生終於鬆了一口氣,心想總算躲過了一劫,要是付穎今晚上不走,自己還真不知道如何安排,弄不好市裡、縣裡的一些頭頭腦腦也要留下來,那就更不好應付了。
在山上跑了一下午,大家也都累了,原小生吩咐牛小枝收拾餐廳,又跟馬悅說了一下宣傳的事情,就一個人鑽進辦公室的小套間裡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正睡的香甜,手機卻吱吱呀呀地響了起來,睡夢中的原小生不由嚇了一跳,翻身坐起,拿過手機翻開了,見是付穎打過來的,接起來用慵懶的聲音道:“付部長,是不是已經到市裡了啊?”
付穎在電話裡啐了一口道:“你是不是睡昏了頭,現在才幾點啊,我就回市裡了,我又不是坐的飛機。”停頓了一下,換了一副口吻道:“說吧,讓我喝燒刀子的事怎麼解釋?憑什麼給他們喝十五年陳釀,給我一個人喝燒刀子,你是不是純心的?說吧怎麼補償我?”
原小生只好耍起了無賴道:“我說部長大人,你都回去了,我還怎麼給你補償啊。要不這樣,哪天我去市裡,專門給你賠禮道歉帶請客,總可以了吧。再說了,又不是我要讓你喝燒刀子,是你自己主動要求的嘛。市委領導的指示精神,我怎麼敢抗命啊。”
被原小生搶白了幾句,付穎也自知說不過原小生,乾脆直奔主題道:“那好,既然你這麼聽市委領導的話,那現在市委領導命令你,馬上趕到河灣大酒店來,市委領導等着你。”
一聽付穎此言,原小生馬上感到一陣崩潰,原以爲逃過了一難,想不到還是在劫難逃,卻心有不甘地問道:“我說付大人,你還沒有回市裡啊?”
付穎不客氣道:“少給我廢話,馬上給我落實市委領導的指示精神,要是晚了,小心我罰你……”卻又實在不好把話說的過分露骨了,略作思考,接着道:“小心罰你做俯臥撐!”
俯臥撐?這他孃的是什麼懲罰手段,你還不如干脆直接說出來痛快呢。原小生心中暗道,嘴裡也只好哦哦哦地應了兩聲,便將電話掛斷了。
起牀穿鞋,大致整理了一下,問司機小劉要了車鑰匙,正欲出門,卻被馬悅堵在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