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大地、萬物復甦,剛進四月,北方的天氣就有了本質上的變化,那些從來都被人遺忘的小草,早早便已開始發芽了,接着就是桃花、梨花、蘋果花,田野裡到處是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勤勞的人們又開始了一年的忙碌,讓人不禁感謝大地母親的可愛與善良,
然而,對於北方的農民而言,春天也不是一切都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揚起的沙塵暴和悄然襲來的寒流天氣,總會把人們搞的措手不及,難免要擔心剛剛返青的小麥和果樹花兒被沙塵暴和寒流帶走,那可是他們一年的希望啊,
不過今天的天氣還算不錯,窗外陽光明媚,也沒有一絲風,好像老天爺特意安排了這個曰,專門等着原小生一樣,原小生早早起牀收拾了一下後,就直奔市委而去,對於今天要見李東權書記的事情,他昨天晚上一直考慮到十二點多,基本有了一個清晰的思路,
如果李東權書記同意的話,原小生還是希望樊凡能下來,不管樊凡有沒有犯過什麼致命的錯誤,都必須建議市委讓樊凡下來,哪怕是調走也可以,樊凡在條山的時間太長了,下面必然有一批跟着他的死黨,如果樊凡不下來,自己一旦有所動作,那些反對的人難免就會到樊凡那裡訴苦,自己剛剛開始的工作免不了要一次次胎死腹中,如果說自己擔任着個縣長,有什麼障礙的話,樊凡就是一個最大的障礙,無論如何必須拿下,
其次就是樊凡下來之後,縣委書記的人選問題,樊凡提議讓李天亮接他的班,原小生相信樊凡這是出於公信,但是李天亮這個人跟樊凡有着太多的相似之處,在條山擔任縣委副書記的時間比樊凡只長不短,應該在樊凡來條山之前,李天亮就已經是縣委副書記了,政法委書記、副書記、第一副書記前後幹了十多年之多,而且李天亮在擔任副書記之前,就一直在條山工作,可以說是條山土生土長的幹部,其勢力範圍和影響力絕不會比樊凡小,要不然,這麼多年,樊凡也不會一直把李天亮拿不下來,把這塊絆腳石放在自己眼前了,
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幹部,一旦跟自己對着幹起來,那可是致命的威脅,建議市委將這樣一個人,跟自己一塊搭班子工作,而且還是給自己當班長,原小生是一萬個不願意,
但是,思來想去,樊凡的話卻一直在原小生的心中縈繞,從這一年來的跡象來看,李天亮確實是個比較正直幹部,儘管平時不多說話,但是工作還是非常有魄力的,最起碼還是敢於說真話、說實話的人,從這一點上講,李天亮應該不會給自己造成多大的麻煩,然而,怕就怕,在條山的建設問題上,李天亮跟自己意見相左,那麼的話,自己和李天亮的關係,極有可能很快就恢復到樊凡和陳立東的關係的狀態下,如果真發展到那一步,再要想談條山的建設恐怕就又要等上五年,或者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了,
原小生驅車趕到市委已經早上九點鐘了,給司機交代了兩句下車後,想不到的是迎接自己的卻是一張熟悉而又讓原小生多少有幾分懼色的面孔,
“原縣長好啊。”那個人的口氣明顯帶着幾分調侃的意思,不過臉上的笑容告訴原小生,他的調侃肯定是善意的,事實上他也不可能會惡意調侃,畢竟原小生是他的乘龍快婿,他這個時候應該是高興、興奮,或者感覺有些不可思議的出乎意料,他曾經極力反對女兒與之交往的人,現在是堂堂正正的縣長了,從級別上講已然騎在他的頭上了,或許正是因爲這一點,才讓他感覺心裡有些不舒服吧,
“南……南縣長好。”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過南振海了,意外的同時,原小生多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關鍵還是忽而想起春節期間,南素琴在條山待了一個整整十天的事情,這可是明擺的婚前拐帶,南振海萬一追問起來,也是一件令人難以啓齒的事情,
“怎麼,這個時候還叫南縣長啊。”南振海虎着臉,拿出一副老丈杆子的架勢,戳在原小生的面前,那意思好像是在告訴原小生,你小子不要春風得意了,就把我女兒給忘了,
原小生當時窘在那裡倒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能憨笑兩聲,算是回答了南振海的不合理要求,這種關係也確實太難處理,總不能還沒有結婚就管南振海叫爸吧,
南振海當然也只是想開個小小的玩笑,見原小生不說話了,便改變了口吻道:“是不是李東權那隻老狐狸叫你過來的。”
原小生點了點頭,又想起這段時間的煩心事,就簡單給南振海說了一下,南振海畢竟在官場混幾十年了,經驗要比原小生多得多,這一點毋庸置疑,即便是提不出什麼好的建議,也能把情況分析的更加透徹,
南振海想了想,語重心長道:“小生啊,你現在已經是縣長了,有些事情應該有自己的看法,我想先聽聽你的想法。”
原小生沉默了一下道:“就條山目前的情況來看,樊凡肯定是要下來,如果樊凡不下來,我今後的工作就沒辦法開展,所以,見了李東權書記後,不管他提不提,我都要把這個想法告訴他,至於李天亮的問題,我現在還真沒有想出一個萬全之策,我的意思是,如果李東權書記同意樊凡下來,我再跟他說書記的人選問題,看看李東權書記意思再做定奪。”
南振海擺了擺手道:“你的意思我已經基本明白了,樊凡下,李天亮上,但是你想過沒有,如果李東權這隻老狐狸壓根就沒有想過讓樊凡下來呢,你的這些想法不就全部泡湯了嗎,你剛纔說市委對樊凡一直有看法或屬實情,但是並不代表市委就有意樊凡拿下,我倒是覺得,如果市委有意把樊凡拿下的話,在調查陳立東的時候,就應該有所動作,
畢竟樊凡和陳立東公事多年,陳立東對樊凡還是比較瞭解的,如果市委想拿下樊凡,只要在審理陳立東的時候,稍加點撥,陳立東肯定會將樊凡的事情全部抖出來,市委再用這些證據將樊凡拿下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而目前的情況是,陳立東案已經結案,樊凡依然在縣委書記的位置上,這就說明,市委並不想把樊凡拿下,所以,你建議市委把樊凡拿下的想法,就很有可能在老狐狸那裡通不過,就別說後面的建議李天亮上的事情了。”
說到這裡,南振海在原小生的肩膀上輕輕拍了幾下道:“官場的事情複雜的很,你現在剛剛步入官場,雖說是一路凱歌高奏,但並不代表你就能一直這樣順利下去,你要清楚,在官場混,越往上走就越不好混,越往上走就越兇險,我這麼多年之所以一直在副縣長的位置上沒挪窩,並非完全就挪不動了,就因爲我看透了官場的勾心鬥角,不想拿自己的老命跟他們拼。”
停頓了一下,南振海繼續道:“另外還有一件事情,我得給你說一下,你覺得你們條山的問題就僅僅是陳立東和樊凡的問題嗎,如果你這樣想的話,就大錯特錯,我可以這麼給你說,無論哪一個縣域體制裡的問題,都絕不會單純地是一二把手的問題,這裡面肯定要牽扯到市裡,省裡,甚至中樞的問題,他們對一個地方、一個人的看法和態度,直接影響着地方上的各方勢力,這個李天亮我過去倒是有所耳聞,是個比較乾淨的幹部,也頗有些工作魄力,但就因爲他乾淨,他有工作魄力,才一直待在副書記的位置上上不去,也下不來,你明白嗎,這就是我們這個國家的特色。”
南振海說着,好像也有些義憤填膺的意思,手指往地上狠狠地虛空戳了一下,緩了緩繼續道:“當然了,這只是我一個老頭子的看法,你們年輕人有你們年輕的看法,我就是擔心,現在到這些官二代又深受上輩人的思想影響,沒有開拓創新的精神,時間長了,我們的體制難免要受到他們的制約,繼而影響到整個國家改革與發展。”
原小生點頭道:“謝謝南縣長的指點。”隨即用請教的口吻道:“那你對我現在這種處境有什麼看法呢,我是不是就應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呢。”
南振海,微笑着搖了搖頭道:“這話你最好別問我,就算是我說了,你也不會聽的,就算是我讓你睜一隻閉一眼,你會那麼做嗎,當然了,你要是問我你跟素琴的婚事,我倒是樂意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這讓原小生又一次不好意思了,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腦袋,笑了笑,知道南振海這是在逼自己和南素琴成婚,也不能不做出個交代,想了想道:“你願意把素琴嫁給我,那是我的福氣,至於結婚的事情,我看暫時先緩一緩吧,再說了,條山的事情現在還千頭萬緒,就算是我願意結婚,恐怕這個時候也不大合適。”
南振海笑了笑提出了不同的看法道:“我倒是覺得這個時候結婚,對你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正因爲沒有頭緒,乾脆就不要去理會了,先讓事態再發展一段時間再說,看形勢再下結論也不遲嘛,你說呢。”
南振海這麼一說,原小生忽然感覺豁然開朗,有些小激動道:“你要是不說,我還真沒了主意。”
兩個人談了大約有半個小時,原小生對條山目前的情況已經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告別後便往李東權的辦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