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新天的臉上終於掛不住了,冷哼了一聲,本想說兩句難聽話,還是忍了忍,心平氣和道:“你剛來市裡,對市裡情況還不太熟悉。爲了把工作搞好嘛,該讓步的時候就得讓步。”
原小生點頭笑道:“怪不得,您能做全省的幹部模範。就這氣量,恐怕也不是一般人有的。”停頓了一下接着道:“不過,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叫人善被人騎馬善被人騎。直言不諱地說,我就覺得李書記管的有點太寬了,連慰問這種小事,也要插手。政府的工作怎麼還能放得開手。”
蘭新天擺了擺手道:“咱們不說這個了。還是說說工作上的事情吧。從尉南鄉到條山縣,我可知道你是個搞經濟的能手。現在分管全市的第二、三產業工作,你可要大顯身手,幹出個樣子來。我這個市長也跟着你沾沾光。說句不怕你笑話的話,對於經濟這一塊,我一直感覺力不從心。不管我這個市長是不是李書記的左膀右臂,你都必須做我的左膀右臂,爭取在短時間內,讓沂南的經濟有個能看得見的改觀。”
原小生笑了笑道:“謝謝蘭市長的信任,我一定努力。不過,我覺得經濟問題,說到底還是政治問題。其實我們經濟發展中遇到的種種問題到底出在哪兒,大家心知肚明,只是沒有願意碰,或者說沒有人敢碰罷了。只要政治問題解決了,經濟問題自然會迎刃而解。”
蘭新天點了點頭道:“你說的太對了。我再給你往深的說一步,我們現階段的政治問題,說白就是幹部腐敗問題。只要腐敗問題解決了,一切問題就都不是問題了。網上有個傳聞說,一位國外情報人員透露,我們的幹部在國外的存款就高達數百萬億,如果用這些錢搞社保的話,夠全國人享受三百八十多年。真是觸目驚心啊。”
原小生搖頭笑道:“網上的傳聞,真假難辨。不過也能管窺到一些我們幹部嚴重的腐敗問題。說實在話,像我們這樣一個國家,別人是打不垮的,一百多年的屈辱史都熬過來了,我們不怕。怕就怕內部腐敗,清朝末年政府腐敗,才遭來八國聯軍的欺辱,民國時期,也是腐敗,小日本纔敢侵略我們。結果我們用小米加步槍,就把國民政府和小日本都打趴下子了,甚至連美國佬也打回去了。”
蘭新天馬上投來讚許的目光道:“小原市長,看不出來,你還很有戰略眼光嘛。我說句犯忌的話,以你現在的年齡和資歷,今後肯定不止是一個省部級幹部。”
原小生急忙搖手道:“蘭市長過獎了,我也就是隨口一說,覺得跟蘭市長您投緣,纔敢貿然評論,在別人跟前是不敢這麼說的。”
蘭新天雖然是一句真誠的讚許,但還是讓原小生感到一陣緊張。自己現在畢竟是蘭新天的下屬,功高蓋主,是爲官大忌。自己在市裡立足尚淺,且李東權之所以將自己從一個縣長直接提到副市長的位置上,也是迫於無奈,如果讓蘭新天再對自己產生幾分忌諱,那自己今後在沂南市恐怕就很難立足了。
兩個人說着話,已經到了市政府樓下,擡頭間就見市政府秘書長谷維清正一臉笑容站在市政大樓大廳門口。
見二位市長拾階而上,谷維清急忙迎了下來,稱呼一聲,跟在蘭新天旁邊。
蘭新天的臉上的笑容已經收斂了起來,問道:“老谷有什麼事兒嗎?”
谷維清道:“也沒什麼大事,剛纔水成同志的家屬來了。我說你不在,打發他們先回去了。”
蘭新天怔了一下問道:“他們來幹什麼?”
谷維清嗨了一聲笑道:“他們能來幹什麼呢。就是想讓市政府給他們一個說法。不過,我剛纔已經給他們說清楚了。馬水成屬於自殺,跟市政府沒有任何關係。頂多按正常死亡,給予一定的撫卹。”
蘭新天略微停頓了一下道:“你說的很對,馬水成是自殺身亡,事先根本無法預料,不存在我們的責任問題。按照正常死亡予以撫卹,已經是破例了。當然了,馬水成同志畢竟是在工作時間自殺,我們有責任查清原因,也應該給家屬解釋清楚。一會,你再督促一下市警廳的程遠峰廳長,讓他組織專人儘快查明原因,向我彙報。”
谷維清應了一聲道:“早上程廳長已經來過了,見您不在,又走了。我問了一下他具體情況。他說,馬水成確係自殺。不過……”
谷維清說了半截,看了一下蘭新天身旁的原小生,沒有繼續說下去。
蘭新天明白他的意思,擺了擺手手道:“你說,你說。”略作停頓,沒等谷維清說話,又伸了一下手道:“我說老谷,咱們今後能不能不要再搞這一套,行不行?好像我們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樣。有什麼事情就光明正大地說嘛,再說了,小原市長又不是外人。”
谷維清點頭如雞啄小米,臉上明顯多了一層汗點子,是是是地應了幾聲,又在原小生的臉上看了兩眼,估計也是擔心原小生見怪。原小生沒必要讓這位剛剛在一起工作的同僚難堪,笑了笑,用半開玩笑的口吻道:“谷秘書長很注意保密工作咧。”
谷維清這才嘿嘿笑了兩聲,又對蘭新天道:“據老程說,馬水成是注射了過量的毒品後,導致心力衰竭而死。”
一聽這話,蘭新天一下子就愣住了,站在那裡半天沒有說話,忽然問道:“你說什麼,你說馬水成注射了過量的毒品?馬水成過去吸毒嗎?”
在市裡,正處級幹部一抓一大把,何況一個沒有實權的經貿局的局長,平時也很少有人會注意。谷維清是市政府秘書長,雖說只是個副廳,但也是位重權大,平時哪裡會注意馬水成這樣的小角色,哼唧了半天道:“這個我真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話,早就給您彙報了。”
蘭新天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行了,行了,你不用說。馬上給程遠峰打電話,讓他十分鐘之內到辦公室來見我。”
谷維清應了一聲,急忙拿出手機撥了起來。
蘭新天這才邊往大樓裡走邊對原小生氣呼呼道:“剛纔你都聽見了,現在的幹部都成什麼樣子了。竟然在辦公室注射毒品。我看這種人,死了也是活該。這要是傳出去了,不被老百姓戳穿脊樑骨纔怪。我這個市長,也跟着丟人。”
原小生笑了笑,沒有說話。
蘭新天就站住了,問道:“我說小原市長,發生這樣的事情,你怎麼還笑的出來。”
原小生急忙解釋道:“蘭市長,您別誤會。我是覺得剛纔谷秘書長有點……呵呵……”
蘭新天這才釋然,一擺手道:“這個老谷,平時就是這個樣子,總是把事情的搞的神神叨叨的。其實還是個好同志,心裡也很敞亮。你慢慢就會習慣的。”
兩個人上了電梯,蘭新天接着道:“給你說件老谷的事情。前兩年有個個副市長的職位空缺,市委打算從內部選拔一個,就定了老谷。向省委報上去後,省委組織部就派人過來考察。所有的考察都過關了,結果的政審的時候,給卡住了。爲什麼,就是因爲老谷總是一副神神叨叨的樣子。省委經過再三考慮,還是覺得把他放在副市長的位置上不合適。感覺就跟你剛纔的感覺一樣。你說他冤不冤。”
原小生笑了笑道:“照你這麼說,這個毛病也把他害苦了。他怎麼就不知道改一改呢?”
蘭新天搖了搖頭道:“已經奔五十的人了,養成的習慣,哪兒那麼容易改。你以爲跟你一樣年輕腦子活絡啊。”
蘭新天這話多少有點惺惺相惜的意思,因爲蘭新天自己也已經是奔五的人了,跟谷維清相差也就一兩歲的樣子,或者根本就是同年生人。
程遠峰的速度還是夠快的,原小生和蘭新天剛坐到辦公室,程元清就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一臉歉意地站在蘭新天的面前。
“二位領導好,我沒有遲到吧。”
之前,原小生對這位市廳的廳長並不熟悉,以爲是一位老練、沉着的警界宿將,一見之後才發現,程遠峰原來是一位生龍活虎的壯年男人,大概四十歲出頭的樣子,黝黑的臉膛,鼻翼寬大,說話粗聲大氣。
因爲是初次見面,原小生就站起來跟他握了握手道:“程廳長好。”又轉身對蘭新天道:“不愧是咱們沂南的警廳廳長,這威武的神態,往那兒一站,就能把犯罪嫌疑人嚇個半死。”
蘭新天只微微笑了笑,並沒有說話。程遠峰可能是見原小生年輕,也就放開了道:“我聽說原市長拳腳功夫很厲害,如果有時間的話,我想討教兩招,不知道原市長肯不肯給這個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