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樓，楊明走到大廳門前的時候，恰好又碰上了進來時候的那兩個門衛。
這回，兩個門衛似乎學的乖巧了很多。
對着楊明急忙點頭哈腰，楊明也沒難爲他們，甚至心裡反而對這兩個傢伙有些敬佩。
敬佩？兩個門衛有什麼好敬佩的？
的確就是敬佩。
要知道，剛纔來的時候，兩人難爲了楊明，後來知道了真相，按照常理來說，這個時候再見到楊明的話會怎樣呢？結果很簡單，這要是一般人的話，反映一定是躲着走，甚至是找個什麼理由儘量錯過和楊明碰面。
但是，這兩個門衛卻沒有。
他們反而迎了上來，不僅如此，兩個人的臉上居然沒有絲毫羞愧和不好意思的神色，就好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兩人對着楊明點頭哈腰，這明顯是在示好，當官的還不打笑臉人呢，楊明就是有火氣也發不出來，更何況楊明本來就不是一個小肚雞腸的人。
敬佩的地方就在這裡。
他們的臉皮已經練到了足夠厚，廉恥這兩個字在他們那裡根本就不好使了。
有的事情分析起來就要看從什麼角度去想。
臉皮薄吃不着，臉皮厚吃個夠，這句話是一句民諺，但是其中不乏有些道理的，這個年頭，臉皮薄的人往往混不開，心裡有什麼事都不敢張嘴，這樣只會錯過機會。
這兩個人天天都面對那麼多領導，領導氣順的時候還好，氣不順的時候他們就成了出氣筒，說到底，他們也是社會的最底層，也是打工爲了賺點生活費而已。
但是，一提到在市政府上班，即便是門衛那說出去也有面子啊。
久而久之，兩人鍛煉出來了這個本領，就是楊明也自嘆不如，這並不是在諷刺那兩個門衛，而是真的在敬佩，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這一點的。
然而，在官道之中，這一點往往很重要。
領導說兩句，心裡就記恨了，然後跟領導鬧矛盾，那不是等着吃虧呢麼？
……
楊明一笑而過，出了市政府大樓的門，和來的時候恰恰相反，這一次的心裡是格外的舒暢，只感覺好像這空氣都清新了許多，無疑，這就是一種心理作用罷了。
老張這個人很低調，隨口說請楊明吃飯，不過楊明拒絕了一句之後，老張也就沒有繼續勸，無非就是意思一下罷了，畢竟到了飯點上。
而後，老張開着一輛大衆輝騰離開了。
大衆輝騰，在大衆系列裡面算是級別很高的車了，價格在幾十萬到幾百萬之間不等。
懂車的人看得出來價值，不懂的人，很有可能和大衆的其他車型弄的混淆，之所以說這老張低調就是在這裡，開着大衆的車，和開着奔馳寶馬就是不一樣，起碼尋常老百姓都認識奔馳寶馬，知道開這兩種車的人是有錢人。
而大衆的車型，大多都是比較便宜的。
老張開着這麼一輛，雖然一百五十多萬，卻並不張揚。
楊明看到老張開車遠走，就是着一輛車就使得楊明感覺到了不小的壓力。
一個老謀深算的老狐狸，一個懂得低調的傢伙，一個背後的關心盤根錯節的老頭，恐怕不那麼好對付，更何況這傢伙的背後還有一個老紀，還有那個秦天章。
哎，多想也是沒用，路還是要一步步的走。
楊明悠悠一嘆，這才離開了，恰好司機給他來了個電話，楊明也沒讓司機特地來接他，索性就自己打輛車回去了。
回了辦事處，恰好趕上吃午飯。
剛剛開飯，辦事處的食堂裡充斥着一股股濃郁的香氣，楊明忙活了一上午還真是挺餓，於是邁大步走進了食堂。
一進食堂，食堂裡本來是比較亂的，大家都在閒聊，但是隨着幾雙眼睛看到楊明之後，混亂的食堂裡逐漸安靜了下來，一雙雙眼睛都看向了楊明。
他去了市裡開會現在已經不是一個秘密了，所有人都在議論這件事。
甚至，有的人還在背後盼着楊明出點什麼事，最好是這個協議談不成，更好的是因爲楊明的原因協議蹦了。
有的人自然祈禱着一切順利。
但是，不管怎麼說，楊明再一次的成爲了整個辦事處議論的焦點。
此時楊明居然自己就這麼回來了，大家自然滿肚子都是問號，可卻沒有人敢去問。
這可是一個敏感問題了，尤其是在辦事處裡，因爲這件事鬧的分了派別，小科員可不想捲入到這裡面，他們是誰也得罪不起的，禍從口出，誰知道哪句話使得哪位領導聽了感覺不順。
“哎，餓死我了。”
楊明被衆人看的一愣，片刻之後他鎮定了一下，一切本也都是預料之中的事情，索性他就自然一些，手摸了摸肚子，徑直走到了科所長吃飯的那個飯桌邊。
“老許，你讓讓，把我的位置都給擠沒了。”
老許急忙一笑，給楊明讓出來了一個座位，一旁有人有眼力健，直接幫楊明擡過來一把椅子。
“楊主任，您坐。”
楊明笑了笑，回了句謝謝，弄的那個人還蠻不好意思的。
領導平時哪會跟別人說謝謝？在他們眼裡，別人伺候他們那就是應該的，不伺候就是沒有眼力健，沒啥發展了，伺候了能不能使得他們順心那還得兩說，往往有的時候，弄不好拍一個馬屁還拍到了馬蹄子上。
楊明就很不贊同這一點，誰也不比誰多個什麼的，至於那樣麼？工作時間是工作時間，業餘時間沒必要搞的那麼緊張，領導的威信和尊嚴不是從欺負手下那裡樹立起來的。
從陳杰明和馬雪的事實證明，楊明的做法非但沒有折損他在下屬心中的威信，反而還樹立了起來。
“哈哈，楊主任，回來了啊。”
“來來來，抽一根。”
“老王，這是食堂你又要抽，忍一會就不行啊？”
幾個科所長之間身份差不多，待到楊明坐下之後，大家笑着聊了起來，可起初也沒有人往正題上說。
他們不說，楊明也沒有必要自己說。
“呵呵，謝謝劉哥啊，先不抽了吧，你看咱們的婦聯主席大人都高興了。”
“額，哈哈哈，主席，咱這楊明老弟可是真給你面子了啊。”
“那是，楊明老弟是大學生，不像你，一個當兵的，沒什麼文化。”
“來來來，開飯了，大家吃飯。”
“嗯，我還真是餓了，好啊，我就喜歡吃馬嬸做的這大包子了，餡兒大皮薄，一咬滿嘴流油啊。”
馬嬸就是食堂做飯的。
馬嬸端着一大盆熱氣騰騰的大包子，走到今天，往桌子上輕輕那麼一放，剛要走，聽楊明這樣一說，馬嬸也笑了。
“好，楊主任愛吃，以後就多包幾次。”
“馬嬸，不會吧？”
有人愛吃自然有人不愛吃，一聽馬嬸說以後總包，不愛吃的頓時皺起了眉頭，衆人一看不禁哈哈一笑，然後大家就開始吃了起來。
氣氛融洽，和和氣氣，楊明第一次感覺，也不錯的麼，其實做人就應該這樣，幹什麼老是勾心鬥角的。不過他也很明白，之所以大家很和氣，那是沒有牽涉到誰的利益，就是一個吃飯而已，舉個例子來說，如果這盆裡只有五個包子，而桌子上有七八個人，那問題恐怕就不那麼簡單了。
就是一個小小的吃飯，也能說明很多大的道理。
楊明操起一個包子，沾上醬油個醋就往嘴裡送，吃的真叫一個香。
沒用三分鐘，一個包子就被他解決了，他剛要去拿第二個，對面的老王說了句。
“書記和主任下來了。”
食堂裡，各有各的位置，雖然沒人定到底哪個位置是歸誰的，可是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個習慣了，一般誰也不會去坐別人的位置。
而且，領導的桌子和科員的不在一起。
不排除有的時候，有的人隨便在別的地方吃上一口，可是這個不成文的規矩還是有的，或者說規矩有些不準確，就是一個規律吧，習慣成自然。
在食堂裡有個包間，那是書記和主任吃飯的地方。
書記和主任吃飯，平時多多少少有點小竈，誰叫書記和主任級別高，用腦就會比別人多一些吧？
衆人看了過去。
書記和主任不是一路的，大家都知道，所以平時的時候，兩個人通常也不會一起下樓，如果要是一起下樓了，或許是巧合，不是的話只能說誰找誰研究什麼事情。
楊明也回頭看了一眼。
的確，兩人在走的時候似乎在說着什麼，只見那曲主任滿臉賠笑，邊說還在邊比劃，郭書記的表情上掛着淡笑，不過卻有一種很不耐煩的意味。
片刻之後，書記跟主任就走到了楊明的身後。
書記瞥了一眼，看到了楊明，然後書記就站住了腳步，曲主任看了過去，也是皺了皺眉。
“楊明，你回來了啊？”
沒等郭書記說話，曲主任倒是先開口招呼了一聲。
楊明急忙放下了手裡的包子，轉身站了起來，笑道：“嗯，那邊完事了，我就趕回來了。”
郭書記皺了皺眉，看了一眼食堂的環境，又看了看楊明，說道：“哦，你進來跟我們一起吃吧，正好有點事要問問你。”
“對對對，跟我們一起吃，你現在可是我們辦事處的大功臣，給你添兩個好菜。”
郭書記不由得瞥了一眼曲主任。
其他人自顧自的吃，不會插言，甚至不會去多看一眼。
就是吃個飯而已，楊明自然不想弄的那麼緊張，但是郭書記說了，他也不能說不，於是，他笑着點了點頭，這纔跟着書記和主任往那個單間裡走。
書記在前，主任在後，楊明在最後。
但是到了門前的時候，曲主任站住了，伸手往裡攬了一下楊明，這可是把楊明弄的有點受寵若驚了。
“主任，別啊，您先進。”
“呵呵，跟我還見外啊，你進去，我讓他們給你弄倆好菜。”
“額，不用了吧。”
“你就進去吧，那個老王啊，做兩個硬菜，快點啊。”
“好嘞。”